宗怀棠这会儿才想起来正事,他抓着陈子轻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汗湿的发丝跟衣裤衬得他有几分疲惫:“我哥醒了,我打算过去一趟,明天再说吧,先不去了。”

  陈子轻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什么明天再说,那可是你哥,你现在就去,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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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陈子轻只顾着见到宗林喻,他唯一的印象就是点了两排蜡烛的房间,根本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

  这次他留意了,那里四面环林,几间房围着个院子,没有人烟,格外幽静。

  除了宗林喻睡的那间,剩下的都关着门。

  院子里有一棵洋槐树。

  树皮开裂,巨大的树冠遮下一大片阴影,成串的槐花耷拉下来形成了云帘子,很老很老的树了,跟它相比,厂里的所有洋槐树都显得年轻甚至稚嫩。

  一缕烟草味将陈子轻吸引了过去,他见宗怀棠坐在树下的小木桌边吸烟,就说:“你不进房间啊?”

  “这儿的风景是有多好,迷住了你的眼睛,让你都没注意到我进去过了。”宗怀棠单手撑着头,懒懒散散地含着一口烟雾,让风叼走。

  “你已经进去过了?”陈子轻愕然,“怎么不叫我,待会你还进去吗?”

  宗怀棠的手指插进潮湿的鬓发里:“我先抽根烟。”

  陈子轻说:“那你抽吧,我进去看一下厂长。”

  宗怀棠斜眼:“突然就迫不及待了,急不可耐了,心急如焚了?”

  “厂长的身体健康关系到厂里的发展,我急是正常的吧,况且我也是为了你。”陈子轻正色,“你哥好起来了,你全家都能轻松,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总是一人分饰两角,会很累。”

  宗怀棠好整以暇道:“那向师傅真是用心良苦,爱惨我了。”

  陈子轻脸上一红:“反正你别多想,我以前是对厂长有仰慕的心思,现在不了,我对他只有下层对上层的关心,没有其他想法。”

  宗怀棠牵着唇笑:“向师傅搁这立誓呢,别站那么远,到我跟前来立。”

  陈子轻恼怒地瞪过去,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急眼了。”宗怀棠从喉咙滚出点笑意,“去吧。”他摘下手表丢在桌上,“五分钟后你不出来,我进去打你屁股,当着你那位厂长的面打。”

  陈子轻目瞪口呆:“厂长也是你哥,你要当着你哥的面打你对象屁股?你疯啦?”

  宗怀棠嘴边的烟抖动着掉到腿上,他及时捡起来,才阻止西裤烫个洞。

  操。

  胡言乱语了。

  宗怀棠用手臂挡脸,夹着烟的那只手摆了摆:“快去快回。”

  “那你还打我屁股吗?”

  宗怀棠拿以桥正里开手臂怒吼:“你就不能在五分钟内出来,是有多少话要说?从开天辟地起的头?”

  陈子轻无语了会就跑去见宗林喻。他好看看,宗林喻究竟是不是另一个宗怀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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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蜡烛都没点,床顶也没挂八卦图,房里依旧无比阴冷。

  宗林喻没有躺在床上,他坐起来了,后背靠在床后的雕花木板上面,那张和宗怀棠完美复制的脸比墙上刷的水泥还要白。

  气色很不好,全身上下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陈子轻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厂长。”

  宗林喻的棉被盖在腹部,双手放在被子上,他的十根手指的指甲没有长乱,很短很平整,一看就是常修剪。

  从这点来看,他生了怪病后,家里并没有冷落他。

  陈子轻盯着那双手,第一次来没发现,现在才惊觉,宗林喻的手都跟宗怀棠的一样,指骨,关节,甲床……

  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都想看一下宗林喻的掌心,看看有没有茧子,有几个,什么样的。

  一道目光落到了陈子轻的身上,没有恶意,没有冰冷,是温和的。他淡定地迎了上去。

  原主每逢大会都跟宗林喻打招呼,发言踊跃准备充分,宗林喻在礼堂给他发过两次奖。

  在原主心里,厂长清楚他是一个集体荣誉感非常强,对自身要求极高的同志,是工人们的学习对象。

  他们私下里并没有多少接触。

  陈子轻被宗林喻无声凝视着,有种宗林喻知道他不是向宁的错觉,并且对他是有好感的。

  因为他感知到了宗林喻释放出来的信息,允许他接近。

  陈子轻心里的杂念在狂野生长,要把他包住缠紧,截断他的呼吸,让他活活闷死。

  “厂长,我是小向,我来看你了。”陈子轻在杂念成网前说。

  宗林喻昂首:“小向,我听我弟说了,你是他对象。”

  同样的人,气质截然不同,当哥哥的是山峰,弟弟是湖泊,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显示出来。

  陈子轻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指尖,宗怀棠不声不响地进来一趟,就为了摊牌?他点点头:“是的,我跟宗技术确实正在处着。”

  宗林喻用的是询问工作要事一般的口吻:“两个男同志,两个同性,前面没有路。”

  这里仿佛不是休息的房间,而是办公室,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