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陈子轻问道:“宗技术,你是不是心律不齐?”

  拨他发丝的手没停。

  宗怀棠有点心不在焉:“向师傅耳朵里有检测仪器?”

  “你的心跳突然变快了,声音也大。”

  陈子轻一说完就古怪地往后看,却被宗怀棠只手按了回去,脑门差点撞上窗台。

  气氛微妙。

  就在这时,楼下树林里有人抱怨自己的自行车不知道被哪个龟儿子骑沟里了,车头都撞变形了。

  同伴们让他买一辆新的,还七嘴八舌地推荐起了牌子。

  “没票啊。”他哀嚎。

  “我有。”

  所有人都往楼上看。

  陈子轻从窗户里探头,他朝那个同志喊:“我的用不到,给你吧,你上来拿。”

  “直接给?”同志受宠若惊,“我的天,向师傅你人也太好了吧!”

  “哗——”

  这会儿厂里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同志们,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都请先暂停下来,现在宣布一个悲痛的消息。”

  陈子轻第一反应是刘主任死了,可接下来的内容让他措手不及。

  “第一车间的孙师傅不幸在运河边溺水身亡……”

  .

  陈子轻去了运河,派出所的人正在把一辆自行车往上捞。

  河边的尸体上盖着块布。

  陈子轻没有偷掀布角,水里泡过的,肯定比上次板车上那具要震撼,他在大片的工人里搜找宗怀棠,发现人在外围,就挤了过去。

  人群里有个吃惊的声音:“昨晚我还看到孙师傅骑车带了个女同志,怎么就……”

  “哪个女同志?”

  “不知道长什么样,擦了很多雪花膏,腿上有白袜子,穿的皮鞋,坐在他大杆上面。”

  这几点一出来,在场的人里面,稍微知道点情况的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小萍。

  大白天的,瘆得慌。

  他们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逗留,各自散了。

  “小萍死前说要约会,就是去找孙二了。”陈子轻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吓人。”

  宗怀棠不以为意:“吓人吗?不就是人鬼情未了,歌剧院放这类电影,成堆的人看,成堆的人哭。”

  陈子轻说:“人鬼殊途,怎么能走一起。”

  “怎么不能?”宗怀棠捡起一块石头,抛出去,石头打出了一大串水漂,“他们不是已经一起走了?”

  陈子轻看水漂看傻了,宗怀棠竟然还有他他怎么都学不会的技能,要不是嘴里总放箭,那真的完全符合他的……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就不揣测了。”

  陈子轻正色:“反正如果是我,我不会那么做,爱一个人,是希望他过得好,即便阴阳相隔永不再见。”

  宗怀棠拍掉手上的灰,修长的指骨在晨光下好似玉石:“向师傅觉悟这么崇高,吃过几个对象啊,没有八个,也有五个吧。”

  陈子轻刚要澄清,宗怀棠就冷了脸:“不敢看尸体还要跑过来,现在就给我回去,我那屋的地还等着你扫。”

  “知道了知道了。”陈子轻踩着鹅卵石朝岸上走,钟明跟他擦肩而过,脚步凌乱呼吸粗重,随时都要哽出声来的样子。

  师傅还在医院躺着,二师弟又没了,不好过。

  钟明处理好事情就去医院找主心骨,他颓废地挎着肩膀:“师傅,孙二……”

  刘主任的脸上带着氧气罩,里面一圈圈的雾气。

  钟明狠狠咽下后面的话,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病房。

  刘主任浑浊的双眼尽力追着大徒弟的背影,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二徒弟出事了……

  没过多久,白荣走了进来,他在离病床不远处说:“师傅,二师兄骑车掉进运河,淹死了。”

  刘主任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急促喘息,两眼瞪直,惊恐渗满了整张老脸。

  “师傅?师傅?”白荣掉头就去病房外面,向一个护士说,“同志,快进来看看我师傅。”

  .

  钟明人都没到生产区就又被紧急叫回了医院,这次医生对他摇了摇头,他的脚上像灌了铅,抬起来吃力,放下去一样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