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楼有男同志也有女同志,钟菇去找人借了一把玫红的篦子,齿很密,他把篦子放到陈子轻刘海上面,将他的头发往后梳,从头梳到尾,竖出来一堆给他看:“我说的没错吧。”

  陈子轻整个人惊呆了。

  有个虱子爬到了桌上,想跑,钟菇把拇指的指甲靠上去一按,滋出一点血。

  还有声音,“啪”地一下,脆脆的。

  陈子轻要窒息了。

  钟菇用两只手的拇指指甲把大点的虱子挤爆:“你都不痒?”

  陈子轻不痒,没感觉,可能是让鬼魂给整得神经错乱了,也不排除是新手宿主的福利,毕竟伤口愈合得那么快。

  可这福利……不要也罢。

  钟菇啪啪捏着虱子,速度非常快,毫不手软:“宗技术呢,在不在宿舍,你得让他检查检查头发,他有可能被你传染了。”

  陈子轻瞪着钟菇捏出来的一溜血迹吸气,这玩意还能飞?

  “会从你头上爬到他头上。”

  .

  陈子轻一等宗怀棠散步回来,就高度关注他的头发。

  宗怀棠挺注重仪表,即便不严整,却也是干干净净的,他不认为自己哪里出了洋相,但是这人一直在打量。

  “看什么?”宗怀棠被看得发毛。

  陈子轻无比真诚地关心道:“你头上有虱子吗?”

  宗怀棠斜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邋遢?”

  陈子轻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你知道我头上长了虱子,你不说?”

  宗怀棠调笑:“谁知道你在乎。”

  陈子轻嘴唇抖动,是个人都会在乎的吧。

  马强强,汤小光,钟明他们也没跟他说,尤其是马强强,接触那么多,能看不到?

  要么是怕他不好意思,要么是不觉得那有什么。

  陈子轻端着盆带上肥皂去厕所洗头,他想了想,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宗怀棠。

  “这个点厕所不都是人?”

  宗怀棠没好气地说完,杵在屋里的人就欢快地走了。

  厕所的水池前一片忙碌,洗衣服的,洗头的,刷鞋子的,捣缸子的……本来就没多少位子,全满了。

  陈子轻不想去楼下,他在门口等了会,有工人给他让位,客客气气地跟他唠了几句才走。

  那位子是倒数第二个,总归是左右两边都有人。陈子轻把头伸到水龙头底下,一股浅白色水流从他眼皮底下淌了过去。

  是淘米水。

  有人喜欢用这个洗头。

  陈子轻用余光去瞄,是个女同志,在那梳头,长发垂在池子里,梳一下就堆挤出来一股水。

  女同志梳得专注,没有被陈子轻的视线打断。

  陈子轻洗自己的头发,他尽量睁着眼睛洗,不让肥皂水进到眼里。

  都这么努力了,任然感觉到了一股阴风。

  他撮头发丝的手抽了下,咽着唾沫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撩起来,前后左右地观察。

  没有哪个是鬼相。

  要么出来,要么别出来,出来了又不给看,很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

  陈子轻大糊刷地洗好头发就回了宿舍,他喝掉半瓷杯水缓解那股粘冷,胡乱揉了揉滴水的头发,掀开布帘子冲里面喊:“宗技术,你帮我看看我头上还有没有。”

  宗怀棠靠在床头看书:“什么?”

  陈子轻我说:“虱子啊。”

  他见宗怀棠拿下脸上的书,又来一句:“可以吗,我不找别人,求你了。”

  宗怀棠的所有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陈子轻趴在宗怀棠这屋的后窗前,头上的手漫不经心地拨动他潮湿的发丝,他从窗框上抠了点木屑扔到楼下树林里:“有吗?”

  “催什么,在找。”宗怀棠眼帘半低着。

  “那你慢慢找。”陈子轻看手表,背带裤里面的衬衣上有水珠砸出来的深色圆点。

  发质溜光水滑的,垂着头,露出一截后脖子,小骨头突出。

  姿势不太雅观。

  撅着个屁股,塌下了腰。

  陈子轻的脖子酸了,他下意识直起来身,幅度大了些,脑后贴上了一片暖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