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钟菇受不了地拍床板:“我真的!我哥以为我胡言乱语,我的脑袋又没有像你一样磕破过,不存在让血块压迫神经产生幻觉的现象,他就是不信我说的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

  “我被他气的,都想把小萍的鬼魂叫出来,让他亲眼看看!”

  陈子轻甩了把辛酸泪:“我完全能明白你的心情。”

  下一秒就说:“你会叫鬼魂吗?”

  “哪啊,我哪会啊,我只知道鬼怕黑狗血,大蒜头,糯米。”钟菇下了床,她掀开垫背,“你瞅瞅。”

  陈子轻靠近了她一点,借着台灯的光发现床底下有一些豆子,还有一层白色颗粒。

  “我驱着呢。”钟菇用手沾了点颗粒捻捻,“这是盐。我房间的窗台也被我放了糯米跟盐,布了结界。”

  陈子轻觉得鬼能穿墙遁地,瞬移什么的。任何障碍都没用。

  一双手握住了他的两侧胳膊。

  钟菇个子比他高,特地岔开腿站着抱住他,抱了很久,说:“向宁,我想给小萍烧纸。”

  陈子轻被抱得有些不自在:“去哪里烧?”

  “放映厅后面吧,那块树不多,不会引发火灾。”钟菇这会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她主动把窗帘拉开了,阳光在玻璃窗上叫嚣。

  陈子轻不适地闭了闭眼睛,耳边有悉悉索索,他知道是钟菇在换衣服,就没睁眼。

  不多时,钟菇把房门打开了。

  陈子轻趁机喊马强强,说了要去烧纸的事:“小马,你去吗?”

  马强强嗫嚅:“我不敢去。”

  “烧纸有什么不敢的。”陈子轻问道,“钟菇,要买纸钱吧?”

  “我家里有,清明的时候剩下的,都带上。”钟菇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了出来。

  于是陈子轻跟钟菇去烧纸了。

  放映厅后面跟生产区的其他地方相比要空旷些,钟菇用树棍清理出一块地,从袋子里拿出一捆又一捆纸钱。

  青天白日的,烧纸不会像晚上那么瘆人,除了他们,还有别人也在烧纸。

  陈子轻随意瞟动的视线收回来,又迅速瞟过去,谁在那边烧?他没喊钟菇,径自顺着焚烧的气味停在西边围墙处。

  女同志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入神,她往火盆里撒一张纸钱,快烧到手了都没发觉,是陈子轻及时拽开了她。

  这时候女同志才注意到陈子轻,她的气色太差了,头发干枯,脸是黄里透着灰。

  陈子轻关怀道:“同志,你是在给小萍同志烧纸吗?”

  女同志苍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地闪过惊惶,她连火盆跟没烧完的纸钱都不要了,爬起来就要跑。

  陈子轻在她跑走前一刻说:“我们也是来给小萍同志烧纸的。”

  女同志滞住。

  陈子轻直给她看:“钟菇同志在堆纸钱呢。”

  女同志看了,她的惊惶明显淡了下去,被另外的情绪代替。

  陈子轻观察着她的反常,试图在原主的记忆库里找到能对应的信息,没找出来,应该就是厂里的普通工人。

  “对于小萍同志的去世,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都为她感到痛心。”

  “呜呜……”

  女同志捂嘴蹲下来哭泣,她微敞的领口里挂了一条蒜头项链,裤兜圆圆鼓鼓的,好像也有蒜头。

  陈子轻都见着了,他不动声色:“同志,请节哀,务必保重身体。”

  “怪我,都怪我。”女同志没有章法秩序地说着,“当时我摸到了手,我太害怕了,不敢说。”

  “要是我说出来,阻止大家看电影,他们就不会出事了,是我害了他们。”

  陈子轻心跳加快:“什么手?”

  “太冰了,我旁边的同志变了,刚来的,都是汗,很热,不是他的手,我碰到的不是活人的手。”女同志惊恐万分,声音打着颤。

  陈子轻的脑子尽可能地转快一点,再快一点,好把最新信息整理起来,他问语无伦次的女同志:“电影你看完了吗?”

  女同志精神脆弱:“我没有看完,我跑出去了。”

  陈子轻想起来了,到门口时被一个女同志撞到,估计就是她吧。

  “我好怕他们找我,我对不起他们,”女同志隔着褂子紧紧攥着脖子上的大蒜头,指甲抠进去流出汁液,“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那样子,我以为只有我自己遇到了……邪门的事……”

  陈子轻闻着大蒜味说:“同志,你先别哭。”

  女同志哭得更离开了,也没法交流了。

  陈子轻浑身是汗地回到钟菇身边:“我记得你看了那场《昨天今天明天》是吧。”

  钟菇擦着火柴:“是啊。”

  陈子轻嗓子发干:“你还记不记得放映厅坐满了?”

  “坐满?没有吧。”钟菇把擦亮的火柴放进纸钱上面,笃定地说,“差不少呢。”

  陈子轻感觉坐在放映厅时的那股子冷卷土重来,全身骨头要僵了,他跟钟菇在同一个放映厅,看同一场电影,钟菇说位子离坐满差不少,可他看到的却是……坐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