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强强看着圆圆小小的,体质倒是很好,一路背着陈子轻一下都没休息。

  陈子轻无心欣赏风景,到了目的地,他马上酝酿诗意。

  马强强在不远处蹲下来,戳蚂蚁玩。

  春光正好,风温温柔柔,陈子轻咬着笔头半天都没头绪,原主对诗歌的爱并没有传给他,他哪里会写诗。

  时间分秒流逝,陈子轻急得满头大汗,干脆把为数不多能从头背到尾的几首诗里的其中一首,李白的《静夜思》写了上去。

  没说非得是原创。

  陈子轻把诗集合起来,给笔盖上笔帽挂在诗集封皮上面,他还没顾得上放松就让人发现了,通知了保卫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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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长办公室

  陈子轻坐在黑色皮沙发上,打量眼前所见,从老式开关,桌椅,台灯,电话机,地球仪,墙上贴的启明制造厂“先进集体”“积极集体”奖状和工作职责生产标准,压着办公桌的玻璃底下那些报纸,桌上摆着的某中学黑白照片合影……

  最后才是背对大张水墨画,站在办公桌旁翻看文件的男人,也就是启明制造厂的现任厂长宗林喻。

  很高,浅灰色衬衣的下摆扎进黑裤腰里,皮带束得严整,衬衣袖子扣在腕部,唇峰紧绷,不苟言笑十分寡淡的一个人。

  一双眼深黑,睫毛长翘能搭牙签,鼻梁直挺,轮廓很周正。

  陈子轻看向办公桌上的饭盒:“厂长,你还没吃饭啊?”

  “嗯。”男人似乎采集回来就开始忙碌,现在也没忙完,“小向,我听李科长讲了你救人的事,厂里会开大会给你颁发奖金,现在你和我说说,”

  他把文件放一边,“为什么没在医院?”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旁边的大叫声把他吓一跳。

  “我哥是为了写诗!”

  陈子轻默默用手挡脸,别说了。

  男人看向他:“写诗?”

  陈子轻放下手,正襟危坐:“是的,厂长。”

  男人拉开椅子,摘着腕表坐下来:“那也不用回到厂里。”

  陈子轻的余光里,马强强刷地站起来,挺着胸膛声如洪钟:“厂长,作诗是要有灵感的,厂房那里是我哥的创作舞台!”

  “我哥有一颗装着雨和花的心!他是诗人!”

  陈子轻双手抽动着抓住裤子,这突如其来的羞耻心,我也是醉了。

  “叮铃铃”

  电话机响了,男人在陈子轻瞟来的视线里拿起话筒,他靠着椅背和那头的领导就上午的采集谈论了片刻,放下话筒发现陈子轻还在瞟电话机,仿佛第一次见。

  男人敲两下桌面,在他移动视线看过来时说:“爱学习是好事,写诗可以培养情操,值得表扬,但是,”话锋一转,颇有些严厉,“任何时候都要分清主次。”

  陈子轻态度端正地认错:“厂长说的是。”

  男人问道:“你离开医院这件事,有没有征求过医护人员的意见?”

  陈子轻摇头。

  男人皱眉:“我看你气色不好,就不给你做思想工作了,你们车间有好几个工人来找我说你伤得很重,要在医院住三个月。”

  陈子轻赶紧说:“要不了那么久,我这都能出来了。”

  “我先给你批了,具体看你自身恢复情况,看医生怎么说。”男人在一摞假条里扯了一张,低头转开钢笔写上“特批”二字,再另起一行写了点,盖个红戳印,“你在这,假条我就不让人捎给你了,拿着。”

  “谢谢厂长。”陈子轻接住假条,瞄了眼干净利落的字迹,“那我让小马同志送我回医院,不打扰厂长忙了。”

  “好。”男人送他们出去。

  陈子轻走在后面,马强强拉他衣服,在他耳边悄悄说:“哥,不是厂长。”

  不是?在马强强的提示下,陈子轻想起来了,厂长宗林喻有个双胞胎弟弟,他叫宗怀棠,是厂里的技术员,和宗林喻长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宗怀棠的左腿有点瘸。

  不知道怎么弄的,进厂就这样子,没人问出来原因。

  宗怀棠有事没事就假扮他哥捉弄人。

  陈子轻盯着背对他的男人那只左脚,每次抬起落下轻微不自然,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他绕到对方前面,无语地改了称呼。

  “宗技术。”

  男人眉间的纹路瞬间展开,同时绷着的唇扬起一抹笑,像从海底跃上来衔日光的鲸,也像挣脱枷锁在林间捉风的猎豹,好不肆意耀眼。

  “怎么回事,我们一向精明睿智的向组长竟然要人提醒。”宗怀棠惊讶,“脑子不会真的磕傻了吧?就这样还要写诗,笔能拿得起来?”

  陈子轻抽抽嘴,他把假条递过去:“这你开的,没用。”

  “不都是一样的字。等我哥回来,我让他重新给你写个就是喽。”宗怀棠无所谓地把假条撕了,侧身让他们走。

  马强强要背陈子轻,陈子轻小声说出去再背。

  宗怀棠他哥的办公室是套间,办公桌在里面,往外面那间会议室走的时候,马强强嘴里叽里咕噜,手向后撇着挠痒,没留神给了陈子轻一拐子。

  陈子轻向旁边倒去,宗怀棠伸过来一只手,目测朝向是他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