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夜迢迢【完结】>第175章 青鹤台

  诸人听了端王的解释, 都觉得这东西对于皇家人来说,就是一件随手拿来拿去的小玩具,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许苒又道, “或许旁人以为它对王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比如代表了圣上的倚重?

  端王摇摇头, 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件寻常玩器, 只怕父皇、当时宴席上的人都已经不记得了。”

  秦时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贺知年,给他做了个口型:如娘。

  他这是想起了他们在白云坊外面听壁脚的时候探听来的消息:女妖怪处心积虑地混进宫里, 最后骗了龙凤镜出来——莫非这玉环也跟龙凤镜一样,是一件寻常人觉得没什么,但在有修为的人看来却是法器的东西?!

  秦时这样想着,就见狼王围着谢平的尸身来回转了几圈,呜呜的说道:“这个伤口的地方有妖气。”

  秦时脱口问道:“什么妖气?”

  众人一起看着他。

  狼王低头嗅嗅死者的伤口。它一低头, 趴在它脑袋上的小黄豆就一个趔趄,脚底打滑, 险些掉下来, 被秦时眼疾手快地捞住了。

  狼王嗅来嗅去, 有些困惑的问秦时,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像咱们家的小蛇呢?”

  “像小蛇?”秦时猜测狼王的“嗅”应该是对灵力的一种分辨,“莫非是水属性的灵力?”

  贺知年连忙提醒端王喊了魏舟过来。

  要说分辨灵力, 估计今日在端王府里的客人们当中, 没有谁会比魏舟更有经验了。

  魏舟来的也快。他原本就在花园里闲逛, 小黄豆感应到他的方位,很快就将他引了过来。

  魏舟问明白前因后果, 从袖袋里摸出符纸试过,很肯定的告诉他们, “是妖气。水蛇一类的东西……蛇类的天性喜湿暖,能在这样的天气还在外面乱窜的,不是寻常小妖。”

  许苒思索,“谢平背心处的伤口十分狭窄,像是尖细的物件造成的……现在想来,莫非是女子的发簪一类?这凶手该是一位女妖怪吧?”

  魏舟摇头,对男妖女妖的说法有些不赞同。从柳溪身上就可以看到了,她觉得男相英俊的时候,就会变出个风流小生的模样在外面招摇,觉得女相俊俏的时候,就换上华服,做出个小娘子的模样,亏他还为柳溪的女相神魂颠倒了一些日子……

  “或者只是托了女相,”魏舟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转头问端王,“不知王爷府上最近可有女客登门?”

  端王对后院有没有女客的事也一向不放在心上,便拿目光示意管家。

  管家忙说:“五天之前,王妃接了娘家的两位小娘子来府里小住,如今这两位小娘子都住在王妃院里的后厢房。”

  许苒听到王府的女客都住在内院,就有些为难,心想像这样未出阁的小娘子,又是王妃的妹妹,这要怎么叫出来问话?

  魏舟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对许苒说:“许大人放心的话,我叫管家带着,去主院后面看看。便是隔着一道院墙,客房里若是留下什么气息,也是可以感应到的。”

  许苒忙说:“也好,查案子的事交给本官来做。这与妖气有关的事,就要烦劳几位法师了。”

  魏舟心里嘀咕,他是出家人,叫一声法师也使得。怎么贺知年和秦时这两个做了禁军的也被他归到了“法师”里头了?

  他指了指贺知年和秦时,“你们俩随着我去。”

  反正大家都是法师,就还是一起行动好了。万一遇见的是一个能打能杀的女妖怪,他提前预备下帮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端王也有些歉意,对秦时说:“今日本想清了你们过来说说话,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事,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向你们好好道谢了。”

  秦时忙跟他客气,“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端王客气两句,便示意管家带着他们去了内院里查看有无妖气。

  他们几个是外男,哪怕有管家领着,也不好直接闯进人家王妃住的院子里去。不过就是绕着主院的外墙走了一圈罢了。

  狼王一路走一路仔细分辨,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这一块地方既没有妖气也没有血腥气。

  魏舟也有些不耐烦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了,“那个水属性的妖怪按理说是应该没有跑远,还该留在王府才对。毕竟它也估计不到谢平的尸体会这么早就被人发现。但怪就怪在这里,偏偏哪里都没有妖气。”

  “水属性的,要逃走才容易吧?”秦时提醒他,“你看这院子,湖水池塘都连着。还有,泄洪的通道总有吧?”

  古代的城市建设远比后世的人想象中的更为健全,像长安城里的街道两侧都筑有排水的沟渠。大户人家修建庭院,也会注意这些基础设施。那些地方想摸出去一个人是不那么容易,但对妖怪来说就方便的很了。

  当然,成了精的妖怪总会自持身份,不会这么没脸没皮地钻地缝跑去人家家里捣乱的。

  几个人在内院里绕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只能顺着原路往回走。还没走近莲叶台,就见行风迎了上来,他传端王的话,请几位贵客去青鹤台入席。又嘱咐他们,说宴席上人多,恐生事端,请几位法师多多留意。

  魏舟眉头就皱了起来,但他此刻就在端王府,真出了事,袖手旁观肯定也是不行的。

  “案子的事情不归咱们管。”魏舟说:“但能帮忙的,咱们还是要帮一把的。”说着又嘱咐狼王,“你也警醒一些,有什么动静,赶紧吱声。”

  狼王哼唧一声,嘀嘀咕咕的跟秦时抱怨,“还用他说?!”

  几个人还没走近青鹤台,已经听到了殿堂里传出的鼓乐之声。

  青鹤台临水而建,如今湖水中虽然只剩下干枯的残荷漂浮在水面上,但清凌凌的水波倒映着恢弘殿宇,自有一副开阔的气象。殿外下人们鱼贯往来,又有人端着炭盆等物有条不紊地送到殿堂各处。

  秦时算起来还是头一次参加规格这么高的宴席,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自己当真就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什么都想问一问,什么都想上手去摸一摸。临到要进去,又忙不迭的提醒俩孩子别到处乱跑,这里可不是贺家宅子,可以由着它们胡闹了。

  贺知年也看出他紧张,有心想劝,又觉得这种事他经历一回自己心里就都清楚了,别人劝也没什么用。

  藏月和行风引着他们从大殿的侧门进去,并不引人注意的就入了席。他们虽然与端王有私交,但毕竟官职低微,排座位就排在了靠近边缘的地方。不过这样一来,对狼王和小黄豆倒是有些好处,至少活动的面积比其他客人要大一些。藏月还十分体贴的单独给狼王端来了一盆煮得半熟的羊排。

  两小只都安顿下来,秦时也松了口气,有兴致打量着古代皇族的宴会是什么模样了。

  青鹤台面积阔朗,宴客的地方也只占用了大殿的一部分,其余地方都用屏风帐幔等物遮挡开了。

  端王携着王妃坐了主座,两边座位一边是男客,一边是女客,当中有身着彩衣的舞姬随着鼓乐翩翩起舞。

  狼王东张西望了一番,就有些兴致缺缺了,“有钱有势的人家请客人吃饭就是这样啊,也没什么啊,就是地方大一些,人多一些,吃的东西并没什么区别啊。”

  秦时心想你一头狼崽,还想让人家给你端上什么菜啊。

  狼王接着抱怨,“跳的舞也不好看,还如不春江楼的那位小娘子跳得好看呢。”

  秦时心有余悸,扫一眼正跟着狼王凑在一起分肉吃的小黄豆,暗暗庆幸今天宴席上的舞姬跳的是慢节奏的舞蹈。若是她们也像逗猫棒一样转个不停,还不知小黄豆要兴奋成什么样子呢。

  今日到场的都是长安城里有身份的贵客,这要是丢脸,就丢的太实在了。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客人们推杯换盏,还有人提议光是喝酒没什么意思,不如行个酒令。

  这时坐在端王下首位置的一位青年笑着说:“刚看了一场球赛,某这一肚子热血都还翻腾着,哪有闲心陪着你们酸文假醋地作诗,要我说,不如就请王爷拿了好酒出来,玩藏钩吧。”

  秦时和贺知年不由得都朝这青年看了过去。这人三十上下的年纪,下颌留着一抹短须,眉眼风流,很有几分陈谅身上的那种浪荡气。

  贺知年小声给他做介绍,“他是端王府里的主薄,姓司,司道禹。祖籍云州,家里也算是当地大族。他几年前来长安赶考,屡试不第,后来被同乡推荐到了王爷这里做事。”

  秦时点点头。他依稀记得唐代的读书人出仕,除了科考,也可以走官员推荐的路子。这个司道禹估计就是走的这种情况。

  这是宴席上第一个提议玩藏钩的人。虽然说藏钩是宴席上极寻常的游戏,但有了之前玉环丢失,谢平被杀的事,秦时就觉得端王身边的这些人都有些嫌疑。

  端王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动,正要从手上捋下一个指环来做游戏的赌骰,就见一个下人从他身后的屏风里走了出来,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摆放着一个两寸见方的精巧木盒。

  端王脸色微变。

  下人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跪在一边,将托盘放在了端王面前的案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