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生观正坐在案前琢磨事情,隔开他道:“真的不用,放心吧,我不会生病,这伤口不需要抹药,放着不管也不碍事。”

  沙依格德不依不饶:“怎们能放着不管呢?”

  他执意要亲手给自家师父上药,简生观偏不让他碰自己脖子,两人就在那儿拉拉扯扯,把简生观的衣襟扯得乱七八糟。

  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死死钳着沙依格德的手大喝:“哥!你又犯病了?”

  沙依格德瞪他:“谁犯病了?我要给我师父上药!”

  拜厄斯讷讷松手:“哦哦,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疯病发作,要对简大人……呃,上下其手,行不轨之事……”

  “行了你闭嘴吧。”沙依格德只得做罢,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来向你们辞行的。”拜厄斯说,“我的任务是陪同简大人勘察丝路,如今简大人已经勘察完了,我也该回曛漠复命了。”

  沙依格德不跟他拐弯抹角:“你这次没听你母妃的话协助尼赫迈亚,反而帮我把他给处决了,又放我平平安安离开勾昌,回去肯定要挨训。”

  拜厄斯抬头望着他,瞳中褪去了那份孩子气的天真,多了几分郑重:“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母妃不能左右我的意志。”

  沙依格德颔首:“行,你有这份气性就好,能给瑟娅添堵,我是乐见其成的。”

  “哥,母亲她……”

  “不用在我面前给她说好话,她为了你,与我的立场天然对立。”沙依格德淡淡道,“等我从稷夏出使归来,再与你们慢慢清算。”

  拜厄斯抿了抿唇。

  他本想祝愿哥哥早日康复,祝愿他们前路无灾无坎,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太过虚伪,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朝着他们两人行礼,便大步离开了。

  简生观:“你弟弟是个好孩子。”

  沙依格德微微垂眸:“嗯,他命好,只需要做最轻松的事,就能得到别人最多的疼爱,有时候我真的挺嫉妒他的。”

  简生观想了想说:“放心,我不会收他为徒,所以我只疼你,不疼他。”

  ***

  从勾昌到积吾这段路,他们走得十分顺畅,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一来是因为多罗阁的势力覆盖到了积吾,有兼五一这个掌签把控局面,二来是因为阿浮的商队与他们同行,力量壮大了许多,旁人轻易不敢上前挑衅。

  到达积吾后,沙依格德难得放松下来,便拉着阿浮和简生观去泡澡。

  在兼五一的安排下,三人包下了一个小场子。

  浴池里水汽蒸腾,池岸边备好了美味的水果和酒浆,温热的水带走了体表的污秽,也带走了所有烦恼,让人通体舒畅。

  泡着泡着,沙依格德和阿浮的目光不由移向了简生观。

  只见那一头白色长□□浮在水中,如丝缎般泛着温润的光,再看这人的肌肤,丝毫没有属于老者的粗糙和皱纹,相反地,竟比他们还要光滑。

  阿浮眼神发直,感叹道:“你师父这是什么天赋异禀,我怎么觉着比那些娇贵公主还要细嫩。你瞧那水珠,都沾不上去。”

  沙依格德盯着自家师父白皙的胸膛,就看见热气凝成的水珠滚滚下落,半点不做停留。足可见这肌肤多么细腻柔滑。

  这场子小,三人离得又近,彼此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被如此盯着看,简生观也没觉得不自在,还作了莫名其妙解释:“我防水。”

  沙依格德与阿浮:“??”

  好好享受了一会儿,沙依格德吁了口气:“终于找回了一点当贵族的感觉。”

  阿浮说:“积吾与稷夏边关来往甚密,莫贺延碛的人常把这里算作稷夏的属地,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纰漏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卧狮晴眼还给你了?你不能指着我一路给你送进秣汝城吧?”

  沙依格德道:“瑟娅若是给逼急了,可能会在这里设下最后一搏,所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过看你这经不住事的样子,还我就还我吧,不给你找麻烦了。”

  “我还不够经得住事?沙依格德,你的良心被跟屁啾吃了吗!”

  “行了行了,咱们这共患难的交情,还用得着说那么多吗?”沙依格德端起酒盏,给阿浮也递了一盏,“都在酒里了。”

  两人插科打诨,连着饮了好几杯,被水汽一蒸,都有点晕乎乎的。

  嘴上说着不能掉以轻心,到底是觉得最危险的部分已经度过了,沙依格德才容许自己稍稍放纵一下。

  兴致上来,他又去给简生观敬酒:“师父,这一路因为我……给你惹了太多糟心事了,往后就好了,你到家了,我也摆脱了他们的魔爪……”

  简生观却沉静地打断他:“别高兴得太早,瑟娅有没有最后一搏且不说,先前的阻碍我都不担心,倒是从现在开始,我一刻也不能松懈。”

  沙依格德不解:“为什么?”

  简生观喝完他敬的这盏酒,就把杯盏倒扣下来:“因为真正的威胁,来自稷夏。”

  阿浮问道:“怎么会?难不成稷夏也有人要追杀沙依格德?”他搡了搡旁边的胳膊,“喂兄弟,你也太招人恨了吧?”

  简生观从池子里起身,用布巾擦干身体,披上衣裳,对沙依格德说:“一旦进入稷夏境内,我就会找地方给你解毒治疗,之后你我最好别再同行。”

  闻言,沙依格德顿时清醒不少:“为什么?我们不是都要去秣汝城吗?”

  简生观说:“因为那个人要覆灭的目标是我,还有整个多罗阁。”

第64章 君心

  沙依格德从未想过在稷夏境内会有对简生观不利的人。

  他知道师父是多罗阁的人,这一路上也听兼五一多次提起过多罗阁的事务,但始终不清楚这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的。在他的印象中,多罗阁应该是个与世无争、汇集了许多能人异士的清静门派,如今看来,怎么好像招惹了错综复杂的纷争,结下了不为人知的恩怨?

  得知简生观治好他就要分道扬镳的计划后,沙依格德明确表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