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得到了控制,举国欢庆。

  为表感谢,撒罕王特地邀请了简生观和沙依格德来参加宫中宴会。

  作为神使与神医,简生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戴,亚尔曼代表伊顿家族和撒罕教院,竭力与他攀交情,萨琳娜也收起先前的轻忽,笑靥如花地与他们师徒俩把酒言欢。

  沙依格德亲手给他拆羊排:“师父,你不是不想赴宴的吗?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简生观道:“因为亚尔曼说有积吾最负盛名的舞姬来献舞。”

  “……”沙依格德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

  “舞衣,听说过吗?人间绝色,翩若惊鸿。”

  “听过名字,但没见过。”沙依格德丢下拆了一半的羊排,擦净手指,忍不住嘲道,“就为了看一个舞姬跳舞?她有这么厉害么,竟能撩得动师父你这把老骨头?”

  “你不懂,等会儿看了就知道。”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震惊、疑惑、嫉妒、失望皆有,沙依格德猛灌了几口葡萄酒,随后转移了话题:“制作酥粉的方法你已经教给我了,倒是不难,可为什么不交给我来做?这几天还是师父你亲自忙活,只让我打打下手,是不相信我?”

  简生观自己拆了羊排吃,坦言道:“对,我不相信你。”

  沙依格德语气沉郁:“你怕我转手出卖给别人?”

  简生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然不是,转卖给别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肯定不会这么做,我不相信的是你的技术。”

  “技术?”

  “制作酥粉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十分不易。”简生观举起手中酥脆的羊排,“就跟烧菜要讲究火候一样,这火候很难把握,稍不留神就前功尽弃。”

  “有多难把握?”

  “这么说吧,可能你关门的速度慢一点,它们就受凉全死了。或者捧着琉璃板的时候步子迈得大了点,它们也吓得不想活了。”

  “这么娇贵吗!”沙依格德难以置信道,“那师父你就不会出错?”

  “怎么说呢,这些全凭感觉,我也没法教你。当下酥粉极为短缺,需要快速且大量地提供,实在没工夫给你试错。总之你掌握方法就行,以后还要用的话,自己再慢慢尝试吧。”

  “好吧。”沙依格德抿了一口酒,思忖道,“说起来,尼赫迈亚这会儿也急需治病了吧。无论是想要神药还是想要酥粉,他都会被逼得现身。”

  “唔,应该……”简生观话说一半,突然坐直了身体,“来了!”

  “什么来了?”

  沙依格德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宴会中央的高台上想起了极具节奏感的鼓乐之声,周围的宾客们也开始拍手欢呼。

  紧接着,一阵香风拂面——

  舞衣从天而降,长长的绢纱披帛如流云般飘过宴席上方。伴随着鼓点起伏,她身上的金铃阵阵响动,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巨鼓,舞衣赤足落下,刚好停在鼓面中央的曼陀罗花蕊之中。

  积吾的服饰杂糅了稷夏与西域的特点,舞衣身着绛珠色月华缎百水裙,勾勒出流畅紧实的腰线,裙摆处镶嵌着金色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又有数层轻纱与薄缎裹身,如云山雾绕,彤云出岫。

  那舞姿优美而富有力量感,妖娆如鬼魅,翩然若惊鸿,足尖踩踏、彩缎飞出,击打出声声鼓点,如同一下下轻叩着众人的心门,当真令人见之忘俗。

  然而沙依格德刚下完“见之忘俗”的评价,就见这舞姬褪去了一层纱衣,继续起舞。

  不久,又褪去了一层……

  舞衣越跳越欢悦,频频与近前的宾客互动,引发阵阵喝彩。

  看向身旁目不转睛的简生观,沙依格德想起他之前调侃自己的话语,问道:“师父,你真这么喜欢看人脱衣起舞?”

  就在此时,舞衣朝着简生观嫣然一笑,手中彩缎倏然飞出,顶端的玲珑金球拖曳着长尾,恰巧停驻在他的面前。

  简生观微微垂眸,饶有兴致地托了一下金球。

  舞衣轻身一拧,却又立时收回了彩缎,仿佛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撩拨。

  沙依格德:“……”

  这是看上了师父的老当益壮吗?

第57章 接头

  撒罕王宫的宴会中,到场的宾客大多是莫珠城的贵族,家中还有不少人在服药治病,而舞衣的登场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连日的阴霾,尽情享用眼前的欢愉。有美酒、佳人、歌舞作伴,所谓醉生梦死,大约就是如此。

  亚尔曼也被舞衣牢牢勾住了目光,直到萨琳娜一杯酒将他泼醒。

  身为伊顿家族的顶梁柱之一,被这样对待似乎大失颜面,不过旁人知道他这个未婚妻向来强势,连曛漠王储都敢甩脸拒绝的女人,背后又有西奥多家族撑腰,自然是不好惹的,所以大家见状也只是取笑两声。

  亚尔曼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搂着萨琳娜赔罪。

  萨琳娜冷笑:“接着看啊,积吾最负盛名的舞姬,跳得多好看啊。”

  亚尔曼识趣地哄道:“刚看还觉得新奇,看久了也就那样吧。她这是戴着面纱,摘了面纱肯定没有你好看……不看了,没意思。”

  此时沙依格德也在问身边人:“脱得就剩一层纱一套衣裙了,师父,接着看啊。方才还去接人家的彩缎金球呢,这会儿怎么不看了?”

  简生观把拆下的羊肉塞进酥饼里夹着吃,悠悠地说:“不看了,没意思。”

  之后任凭舞衣在台上耍什么花活,简生观都没有再抬眼,只专心吃吃喝喝。

  倒是亚尔曼,在舞衣踩着激烈的鼓点翻腾跳跃之时,忍不住偷瞄了眼那雪白柔软的细腰和金铃颤动的足踝,然后又被泼了一脸酒。

  沙依格德欣赏着对面坐席上的闹剧,再看看自己鹤发童颜的师父,转了转手里的琉璃盏,稍稍放下心——看来师父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不是真的老来动情。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这场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