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我们鲜少会遇到这种冲突的情况,如果遇到了,有些生意我们不会接,有些生意……没有核实消息的必要。能决定胜负的,从来不是一条花钱买来的小道消息。”

  “你说得也有道理。”曹肆诫沉吟,“赢的一方,早已不在乎消息的真假;输的一方,又何止输在这条消息上,他们自身难保,更无力追究。”

  “其实也不必想太多。”十寸雨知道这孩子在暗暗衡量自己与卢家、廖振卡的实力,还是决定出言安慰一下,“阁主说过一句话,被我们所有掌签奉为圭臬。”

  “多罗阁主?他说过什么?”曹肆诫急问。

  “他说,”十寸雨目露崇敬,“世人痴妄,爱信不信。”

  曹肆诫:“……”

  江故:“说得好。”

  ***

  身份疑云暂且告一段落。

  江故另有要事吩咐:“对了,给我找块结实点蒙眼布。”

  十寸雨询问:“需要多结实?”

  江故道:“能防住无碑境全力一击的那种。”

  十寸雨:“……这个我们小驿怕是不能供应,要去问问阁里,不知甘棠君那里有没有。”

  江故点头:“嗯,你问问吧。”

  十寸雨:“……”真要问吗?

  他这辈子还没跟甘棠君说过话呢……别说甘棠君这种不理外事的,就连水荇君和红苕君也只是给他下达过指令,面都没见过……就这么直接开口索要吗?会有人理他吗?

  十寸雨心中忐忑,但也只能按下不表,琢磨着回去写封奏报请示一下看看,若是没有回音,就跟这位贵客推说自己尽力了,找不到如此结实的布料。

  说实话,他也很好奇,这位贵客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水荇红苕两位侍者如此重视,想必是闭关中的阁主特别留心的大人物。只是甘棠君多半不会搭理这类俗事,听说这位侍者心无旁骛,只对阁主本人唯命是从,料想不会出手帮忙。

  十寸雨却不知,他这封讨要蒙眼布的奏报传回阁中后,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

  涉及自身动向,江故提起正事:“你刚刚说,兵部要派人来验收凛尘堡铸造的兵甲?”

  十寸雨道:“正是,约莫七日后军器监就会来人,按照他们的惯例,弩坊署和甲坊署会各自派遣官员来查验第一批军备。”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曹肆诫,“眼下那些兵甲都在卢家手中吧?你自己去看过吗?”

  曹肆诫皱眉道:“没有,我提过几次,他们防我胜似防贼,不让我接触。”

  江故问:“灭门之前完成得如何了?”

  十寸雨:“……”灭门之前?就这样提及孩子的伤心事吗?不委婉一些吗?

  曹肆诫已然习惯了这人的口无遮拦,只道:“军部需求的量很大,给的时间很紧迫,就我所了解的,出事之前第一批货还没有完工,这时候要想赶上验收,必须尽快复工了。”

  江故质疑:“卢家又要重建凛尘堡,又要赶工那批军备,忙得过来么?”

  十寸雨告诉曹肆诫:“卢姓父子在找到你之前就已经知晓此事,近来也在彻夜赶工,只是一直瞒着你。”

  “我猜到了。”曹肆诫冷哼,“他们想在这次成交之后,彻底接手凛尘堡,把我排除在外。”

  “那你有什么打算?”江故问。

  “我自然会送给他们一份恭贺的大礼。”曹肆诫说。

  十寸雨眼中闪过精光。

  他不急着问出因由,也不急着看到结果,反正这次要收的是笔大帐,他可以慢慢观摩,筹算清楚其中的每一步。

  这样才好向阁里交差。

  ***

  十寸雨走后,江故也没有追问曹肆诫要送什么礼,这孩子自己有主意,总归是他“复仇大计策”里的一环。

  曹肆诫先是出去了一趟,回小院的时候带了好几匹黑布和一个针线笸箩。

  他把黑布全部放到江故面前:“这些是堡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布料了,你挑吧。”

  江故会意:“给我做蒙眼布?”

  曹肆诫撇撇嘴,别扭道:“不然呢?某人不是嫌弃我孝服麻布不结实么,为一块布料挑三拣四,还让人家多罗小驿的掌签帮你去找,你面子可真大!

  “什么能防住无碑境全力一击的布料,这世上哪有这么强悍的布料!不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呐,给你找来了,随便用!”

  江故深感无辜:“我原先那块就勉强能防住,只不过我找廖振卡钓鱼的时候,故意让他削断了,不然我借不到他的绳镖。”

  曹肆诫讶然:“你跟他不是单纯去钓鱼?你们交手了?”

  “不算交手吧,他想看我眼睛,我想借他绳镖,互相行个方便罢了。”

  “你还给他看到了眼睛!”

  “怎么?”江故吓了一跳,茫然道,“我的眼睛不能给他看吗?”

  “我……算了……”他还以为自己是最先看到的,没想到早就被廖振卡捷足先登了。这话说出来太奇怪,他给咽回去了。

  曹肆诫终于得知那一夜的全貌,他想,廖振卡应该不会觉得这是在行个方便。

  若有人观战,那至少是一场生死切磋,而不是在钓鱼。

  到底是怎么传成了“暗中勾结”的,卢家探听消息的能力真的太糟糕了,合着只看到那两人一起喝鱼汤,其余全靠自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