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戾压低声音,隐忍杀意:“滚出去。”

  管家慢悠悠地说:“少爷,您有将近两个月不曾沐浴,您或许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但您确实已经……臭了。”

  “臭”这个字眼拥有强烈的杀伤力,皇甫戾瞳孔猛地一缩,身上原本颓败消沉的暮气骤然凝滞。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管家,没有说话,可眼神中却传达出一种“你在说什么?臭?本少爷不可能臭!”的骄矜感。

  而一旦被点明了这点,皇甫戾顿觉浑身上下都有虫子在爬一般的发痒。

  “帮我烧热水。”

  皇甫戾微微侧眸,外表的坚硬冷酷褪去后,露出柔软的内在。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少爷。”管家微微颔首,“您的轮椅正在量身定制中,在轮椅制造完毕以前,我将会对少爷您贴身服务,一如从前一般。”

  皇甫戾点点头,将两双腿放到地上,试图站立。

  但是,他的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憋屈地坐回到床上。

  在此期间,管家冷静地在旁边看着,没有主动提出帮忙。

  管家很清楚皇甫戾的骄傲,这是一个在面对困境时,能够打破牙齿和血吞,隐忍到将来进行报复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不乐意见到自己连点生活上的琐事都需要别人帮助。

  除非,皇甫戾能够主动接受这一现实。

  一次主动,换来之后的次次主动。

  没多久,皇甫戾在累得满头冷汗后,终于放弃。

  汗味传来,他感到自己似乎更臭了,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面上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嫌弃。

  他的视线如利剑一般刺在了管家的身上,眼眶微微泛红。

  “扶我过去。”

  “少爷,扶您前往浴室效率太低,不如我抱您过去,就像是小时候那样。”这回管家没等皇甫戾点头允许,便轻松地将他打横抱起。

  无形之中,有一道晴天霹雳落下,将皇甫戾劈了个外焦里嫩。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甫戾既羞耻又愤怒,连脸色都憋红了:“还不快放我下来!”

  管家:“少爷,您现在是病号,背着您,我不方便将您放到座椅上,所以拜托您忍忍。”

  皇甫戾不快地问:“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你八成在故意羞辱我!我纵使双足残疾,也不必像个弱质女流般被人抱着去洗澡!”

  管家想了想:“若是背着少爷,我的双手便需要托举着少爷的臀部,我其实无所谓,但少爷希望如此吗?”

  “……”皇甫戾犹豫了一瞬,恶狠狠地说,“够了,抱着就抱着吧。”

  将皇甫戾抱到浴室的座椅上放下后,管家开始帮忙脱衣服。

  皇甫戾的表情和肢体都有几分僵硬和抗拒,这时候管家又冷静温和地开口。

  “少爷,我从小服侍您沐浴,当年您是怎么样的,我现在还记得,您也不必如此提防我,我又不会害您。”

  皇甫戾浅浅地呼出一口气,眼神有片刻的迷离,思绪渐渐飘回到小时候。

  他锦衣玉食地长大,但那会儿情势已经变得紧急,管家是流浪的难民少年,据说是老管家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被老管家收为养子,原本的工作室在宅邸中做点简单的活。

  但在他当年少不更事,想要偷溜出宅邸,被少年发现后,直接上报给了父亲。

  自那日起,少年便成了他的专属管家,父亲给出的理由是“能制住我那顽劣固执的儿子”。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

  他的父母在外出时被暗杀身亡,老管家年老而死,他身边的间谍过滤了一波又一波,只有管家一直陪伴。

  思及此,皇甫戾的面上浮现一丝暖色。

  管家忠言逆耳,他脾气应该更好一点,不能纵使动怒。

  然而,皇甫戾才刚这么想,身上的衣服被管家脱掉后,一股药草味混合着汗臭味弥漫开来,连他本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尴尬之意涌上心头,皇甫戾故作镇定,管家却直言不讳:“少爷您好臭,像是腌入味了。”

  皇甫戾继续闭着眼。

  管家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少爷,您的皮肤雀黑一片,身上的泥渍搓出来可以包汤圆了,黑芝麻馅儿。”

  皇甫戾:有些话不听就是不存在,虽然我的臭是客观的,但是嗅觉又是对方主观的。

  管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皇甫戾的侥幸:“少爷,您两个月以来没有锻炼,似乎肥嫩了不少。”

  够了!皇甫戾忍不了了!

  肥!嫩!

  这是在形容一头猪吗?!

  少爷静悄悄,必定要作妖,趁着管家把他放到水里的时候,他果断将水勺泼了过去。

  “哗啦”一下,管家被泼得满头满脸都是水。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皇甫戾冷笑一声,刻薄道,“既然我那么肥嫩,那你便尝尝我的汤。”

  管家抹了把脸,讳莫如深地说:“是啊,少爷,您的汤那滋味儿,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品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