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少爷回来后专宠我>第53章

  1942年初,美国康涅狄格州,耶鲁大学。

  校园内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在铺满阳光的草地上尽情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文清竹坐在草地边的椅子上,膝头摊着一本书。在美国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穿上那贴身紧绷的西装,他为人严谨,衬衫的扣子要系到最上面一颗。他的皮肤很白,与这些白种人都不相上下,在阳光下更显。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睛,细长的眼眸低垂着,看着手中的书。

  “文。”有人叫他。

  文清竹抬起头,正是他的导师——爱德华教授,他是专门研究社会学的专家,这四年以来对他照顾有加。

  “下午好,教授。”文清竹起身打招呼。

  “文,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还愿不愿意留下,继续跟着我的团队研究,如果愿意的话,我会负责解决你的签证。”爱德华诚恳的想要留下这位聪明的青年,这四年间文清竹一直是他得以门生,肯吃苦,有耐心,很多问题更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只是不怎么爱笑,神情永远都是淡漠而又心事重重。

  “多谢您的好意。”文清竹用流利的英文回答他,“我要回我自己的国家去了。”

  爱德华大惊道:“中国吗,那里还在打仗呢。”

  文清竹道:“没错,但是我的爱人还留在那里,我已经等不及要回去找他了,再次感谢您的好意。”

  事到如今,爱德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惋惜的送别这位青年,祝愿他能早日与爱人团聚。

  离开那年,侯准答应他,只要战争结束立刻就接他回来,可是四年过去了,日本发兵南下,战争愈演愈烈,大有持久战的态势。

  隔着大洋,两人只能靠电报或是信件交谈,一年才有那么一两封。文清竹就这么数着、盼着,这四年是在什么样的殚精竭虑中度过,都不敢回头想。

  他害怕收到有关中日战场的消息,生怕日本人又开始大规模进攻,一颗子弹,一次空袭,就可能要了侯准的命。每当受到侯准的来信,他几乎是欣喜若狂。可是随后又要开始担心,寄信的时间大概有两个月,这期间呢,侯准还好吗?

  有没有按时吃饭,还会不会抽烟,日本人有没有找他的麻烦?

  欣慰的是,侯准在1938年就转移到了上海,随后又到了江西,侯少爷没有留在北平,因为不想向日本人投诚,侯家的生意越发难做以后,侯少爷索性关停产业,只留下之前撤到重庆的一些厂子。

  程锐鑫在将他送上去往美国的轮渡后便去投奔了他的哥哥,程锐森一路从南京奔逃,堪堪躲过日本人追杀。

  流亡、辗转,日本人野心不死,三个月灭1亡1中1国的美梦,在淞沪会战后彻底破灭。中国人终于明白携手同心才能抵御外敌,蒋委员长妥协,国共合作,全民族加入到这场旷日持久的卫国战争中。

  很多年前,文清竹对侯准说,没能去西方留学是他最大的遗憾。侯准为他在耶鲁办了入学身份,攻读社会学,也算是满足了他少年时的梦。

  四年来,他只有拼了命的埋头读书,才能消解一丝对先生的思念。

  文清竹被侯准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侯准也是打算等日本人彻底投降,一切尘埃落定再接他回去,可是文清竹等不了了。

  他一刻都等不了了,他已经受够了每日每夜殚精竭虑的生活,受够了只能悬着一颗心隔着茫茫大洋守着虚妄的日子。

  他要回去,无论怎样的枪林弹雨,只要呆在先生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侯准最后给他的来信是在重庆,文清竹买好了船票,结束了耶鲁大学的学位后,立刻踏上了回国的旅程。他祈祷侯少爷在这段时间内仍旧呆在重庆,好让他能够找到。

  思念悠悠,随着太平洋翻腾往复的浪,文清竹在上海港口登岸,回到阔别四年的家乡。他没多做停留,迅速搭上火车,从上海赶往重庆。

  文清竹靠在列车的车窗上,就如同四年前去往天津那个车窗,都是一样的冰凉,可那时,他的心里都是与爱人分别的苦痛,现在却装满了即将重逢的喜悦,扑通扑通。

  一路上还算顺利,日本人在这四年间的火力被分散压制,很多地方有心而无力,倒让文清竹钻了空子,很顺利的通过沦陷区,来到解放区。

  到达山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华灯初上,嘉陵江水在夜色中倒映着这座希望之城。文清竹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推开窗便是江景,朦朦胧胧,如梦似幻,夜间雾气浮动,凉意透了满身。

  夜间无车,他无法去寻侯准,无奈耽搁,那一夜,他从未如此期盼过太阳快一些升起。

  第二天一早,文清竹便坐上开往市里的车,侯准给他在信里留的地址并不详细,只有大致的街区,不过这就够了,哪怕是挨家挨户的找过去,又能怎样呢?

  从车上下来,文清竹便沿着大致的描述,一条街一条街走过去,看看哪里像是先生曾经描述过的地方。路上遇到一家鱼店,招牌上写着“老六江鱼”。

  文清竹抬头望着那招牌,笑着笑着就哭了。

  侯准曾在信里对他说,楼下的鱼店卖些新鲜的江鱼,老板行六,特别爱说话,天南地北的吹,侯准去买鱼,能拉着他说好久的话。侯准还说,自己学会了煮鱼汤,就是味道不如文清竹的好。

  “老板在吗?”文清竹走到摊前,冲里面喊道。

  老板是个瘦高的男人,皮肤晒得黑,眯着眼睛出来,笑道:“好俊的公子,买鱼吗,早上刚杀的。”

  “我先不买了,向您打听个人。”文清竹抱歉道。

  那老六老板也不恼,搓搓手道:“你说,住这一片的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文清竹笑道:“侯准您认识吗?”

  老六警惕起来,道:“不知道,没见过。”

  文清竹反应过来,老六怕是把他当成特务了,他一身西装,确实不像是本地人。

  “您别紧张,我不是特务,我是文清竹,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您提过。”

  老六一下子乐了,道:“原来你就是侯先生的爱人啊,他跟我说过好几次,说是温柔善良,现在一看真是人如其名,好气质。”

  文清竹红了脸,道:“您别夸我了,快告诉我侯准在哪里,我太想见到他了。”

  老六看看日头,道:“今天侯先生在玫瑰楼有笔生意要谈,你现在去,还能赶得上!”

  文清竹谢过老六,迅速向街口跑去。

  老六看着文清竹的背影,开口便是一段老家的小曲儿。

  “鸳鸯重逢终有日,此情深重奈谁何“

  老六媳妇从后厨走出来,喝道:“大白天的吆喝什么呢,怪难听的。“

  老六呵呵一笑,“咱们侯先生心尖儿上惦记的人回来啦。”

  到了街口,文清竹伸手拦了一辆车。

  “去玫瑰楼,快一点师傅。”

  一脚油门到了玫瑰楼,因为是单行道,前面便是步行街,文清竹只好在对街下车。玫瑰楼是西式的装修,一楼全是透明的落地窗,文清竹一眼便看到侯准。

  他与四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憔悴一些,这些年为了救国各方筹划,消耗不少精力。侯少爷的手指上仍旧带着那枚木戒指,已经十分旧了,怕是这么多年一天都没有取下来过。

  侯准正在大堂,与生意对象交谈,敲定最后的细节。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1动,门童喊道:“对不起先生,今天有贵客,不对外招待,您不能进去。”

  文清竹用尽浑身力气甩开钳制,冲向侯准,咚的一声,直接将侯准扑倒在地。

  “你个骗子,是不是战争不结束,多少年不见我你都无所谓。”

  文清竹跨在侯准身上,死死的攥着他的领子,眼睛红了一圈,泪水夺眶而出,这四年间所有的委屈一口气堵在心头,他想质问侯准,当年就这么将他一个人抛去美国,多年不得相见,他是如何的铁石心肠。

  他是如此的愤怒,恨他的先生连携手面对危难的机会都不给他。

  “对不起先生,是我们的失职,我们这就……”门童跑过来,话还没说完,只见侯先生一把揽住身上那人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侯准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怎么刚刚还在想的发疯的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呢。分离四年,他何尝不心疼,无数次想要抛下1身上的事情,去找文清竹。

  可是救国救难的大义在前,政府需要侯家的投资,这些年在西南建了不少厂,其中还有最重要的军工产业,文清竹在上海的荷丝产业也需要侯准把控,他的身上压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连抽身出去的可能都没有。

  他明白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明白这个时代给他的考验如何艰巨,他始终在负重向前。

  桂子为了陪自己的母亲,还是留在了北平城。侯准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到现在自己照顾生活起居,从北平一路流亡辗转到重庆,多次躲避日本人的追杀,九死一生。

  侯准也苦痛,也孤独,思念并没有放过他分毫,无数个从噩梦逃离的夜晚,都是孤身一人。

  文清竹满肚子得委屈,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侯少爷吻上了唇,来的路上想好了的质问和责怪一句也说不出口,他只想紧紧地搂着自家先生,与他唇舌交缠,感受着先生身上久违的香味和温度。

  泪水是咸的,唇尖是甜的。

  那一年是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僵持。嘉陵江水平静流淌,如同那段非凡岁月悠悠绵长。

  他们不知道战争会在哪一年宣告结束,不知道日本人究竟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国境,不知道这个沉睡了太久的国家何时能站起来,不再受尽欺辱,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可是呀,从侯少爷与他的honey重逢的那个午后,或许此生便不会再有遗憾。

  (全文完)

  想说的话

  一直在想,这段话是在正文结束后写,还是在番外结束后写。后来想想,毕竟文清竹和侯准的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我就跟在正文后面吧。

  这本是写的是最轻松的一本,几乎没有什么卡顿,从开始到结尾,完完整整,圆圆满满,一字一字的敲在键盘上,行云流水。或许在那个年代,真的有两位勇敢的青年,他们相爱相知,携手面对纷杂的时代,心中有着无上的理想,或许这真的有这么段往事呢,我才能写的如此顺畅。

  故事的背景定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老北平,也就是现在的北京,书中提到的景山公园、王府井、朝阳门、东四十条的胡同院子,都是实实在在我生活的地方。我在朝阳门住了十年,跟朋友逛过王府井,去景山看过日落,在东四十条的胡同里骑着自行车穿过。遗憾的是,现在已经搬家了,也是用这些场景,纪念一下我曾经的生活。

  我在文中很刻意的强调春夏秋冬,好像我们也跟着二位主人公一同经历过北平城的春夏秋冬,老舍先生曾说,北平的秋最是醉人,现在来看,确实如此,我从未在哪个城市,或是哪个时节,觉得秋景能够美得过燕山脚下这座古城。其中的美,我的文字拙劣,竟不能勾勒出千分之一,如果诸位有机会能够在秋天遇到北京,就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吧。

  至于这本书,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写这么多,初代的大纲可能只有五万字,大概就是侯少爷与闻尔在一起后,闻尔穿上华贵衣服逆袭的故事。后来我想,我的主人公怎么能够如此肤浅,闻尔要成长,要靠自己惊艳所有人,要变得坚强,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所以大纲越来越长,细节越加越多,到现在完结14万字。

  灵感来源于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当然这只是一种拙劣的模仿。我仍旧希望在我的笔下能写出足够温暖人心的故事,即使是在战争这个压抑的背景下。

  书中的时间都是按照年代真实编写的,例如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军阀混战,再到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向东北三省发动侵略,1932年东北全境沦陷,做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亡国奴,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在卢沟桥谎称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连夜进入北平搜查,第二日,北平城郊全部失守。勿忘国耻,莫要忘记曾经的那些苦痛。中华民族走到今天,一代又一代的人用无尽的血与泪,守护了我们称之为“国”的家。

  这个题材在轻松的为主的网文中可能不够讨巧,但是我觉得这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感谢我的编辑南慕,给了我签书的机会,让我的拙作有幸见到大家,每天打开app,看到我的文章收藏量上涨,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写作终于不再是孤独的呻1吟,我知道这世上有了一群与我灵魂契合的人,你们也会为文清竹坎坷的经历悬着心,也会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或哭或笑,对于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感谢为我送花,送月票,每天评论的宝贝,是你们的存在让我有了完成它的动力。特别提到kris凡 和 鱼畅 两位宝贝,你们每天的评论我都有认真的看哦~

  有关他们的故事,放在音乐里,其实是毛不易的《一程山路》,我觉得文清竹坎坷的一生,就如山路般曲曲折折 ,却最终乍破天光,柳暗花明。如果感兴趣的宝贝,文章搭配歌曲食用更佳哦~

  洋洋洒洒又是这么一大篇,我想我的废话该结束了,现在是2021年1月30日的凌晨,我在昆明的滇池旁敲下这行字,手边是一杯温热的普洱茶。

  感谢你我的相遇。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