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熟江面的水皱层层晕开,拱起涟漪,晚风说了许多,把初夏注得盈满。

  有人眼波流转,迎面撞进温柔赤诚的眼眸。

  景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可是他的表面仍然是淡定的,会让人误以为不为所动。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性格使然,在听过秦域正式的告白,景澄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热泪盈眶,应有的那种开心和快乐。

  在触碰到爱的瞬间,悲观者最先想到的永远是结局,而不是美好。

  他和秦域认识两年,对彼此的了解已经足够深了,却还是会有不安和恐慌。

  就像身处于湍急的河流中,他随着水势向下流淌,去哪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

  十指相扣的力道,将彼此的温度传递,他沉默片刻,指尖在秦域的手背轻轻挠了两下,“你还真是突然。”

  本来以为今晚只是出来见个面,谈谈心,散散步,谁知道会被表白。

  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怕老婆被人抢走了。”秦域实话实说。

  他第一次讲这种放肆的话,听得景澄有些脸红。

  “谁是你老婆?我可没答应你。”

  秦域的手稍稍一使劲,将他拉进怀里,“那我求你,答应我。”

  目光灼灼凝视他,鼻尖几乎要触碰到。

  呼吸缠绕在一起,有暧昧丝丝缕缕地发酵。

  景澄有些心慌,和他离这么近,他的脸像发烧似的变得滚烫。

  回避开视线,景澄轻轻推了他一下。

  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年纪,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入一段感情,有些话在交往前还是要谈开的。

  “秦域,在我给你答复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景澄让自己恢复平静,两只手搭在了腿上。

  “你问吧。”秦域失笑,故意调侃,“现在谈恋爱之前还要考试。”

  “这说明我很重视!”景澄嗔瞪他一眼,“严肃点。”

  “好。”秦域迅速收敛笑意。

  无论景澄说什么,他都十分配合。

  景澄眨了下眼睛,“在你答完之后,我也会作出我的回答。”

  不用去想,这些问题早已经在脑海中过了很多遍,景澄立即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合适的点在哪里?”

  秦域不太想说太笼统的回答,那样显得过于敷衍。

  所以他思考了很久,才告诉景澄:“如果按照性格,可能我们并不算适合,我这个人比较自我,骨子里强势,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你很随和很善良,会顾全大局,对人对事也比较佛系,我们看起来像两个极端,观点很容易发生碰撞,造成矛盾。”

  “但恰恰就是这样,我会觉得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相遇,是命中的注定,你会包容我许多你并不认可的观点,而我也愿意为你改变甚至放弃,这可不可以称之为合适?”

  这两番话讲完,听得景澄眼眶湿润。

  好像接下来的问题也没必要再问了。

  灵魂一旦相爱,血肉都开始膨胀。

  他们就像两块拼凑不到一起的积木,愿意为了彼此磨去不合适的棱角,努力拼成一块,这就够了。

  “刚刚这个回答,景澄老师算满意吗?”秦域的脸凑上前问。

  “嗯,勉强还行。”景澄故作傲娇回答。

  “那下一个问题。”

  “不用问了。”景澄转头看向他,“我的答案跟你一样,我认为我们是灵魂的契合,这胜过所有的合适。”

  听闻,秦域的脸上闪过隐隐可见的兴奋。

  他想,已经不需要景澄亲口告诉他抉择如何,从彼此的眼神里就可以领悟到。

  景澄和他对视着,确定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难以启齿。

  内向的人就这样,长篇大论可以谈,真正走心的话很难说出口。

  他尝试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很小声地说:“我答应你。”

  秦域很坏,又拉开一罐啤酒,轻轻摇晃两下,故意说:“风声有点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给你批转正申请了。”

  景澄咬咬牙根,故意说:“不过你别太得意忘形了,表现不好,也是会被炒鱿鱼的。”

  “收到,老板。”

  秦域的笑意快要从眼底渗透出来了。

  他仰头看天,仍有种做梦般不可思议的感觉。

  原来第一眼看中的人,真的能成为男朋友。

  不过还好他那么巧的和他进了同一家公司,不然他们还能再遇到吗?

  两个人的手仍紧紧握在一起,景澄偷偷对着拍了张照片。

  那一刻他在心里想:秦域,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开我的手。

  他对爱情的要求已经降得很低了,不随意抛弃他就可以。

  即便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分开,也要两个人明明白白说清楚。

  幻想爱被爱伤害,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同样的情况,他不想发生第二次。-

  酒吧里,夏明泽无意刷见景澄的朋友圈。

  他po了一张十指相扣的牵手照,配文:[今晚月色很美。]有过这样经历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在官宣。

  不过景澄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应该只是想秀一下吧?

  总不能他又换了个男朋友?

  总之,以景澄一年都发不了几次朋友圈的低调性格,能让他生出这般感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考虑到谢钦言没有景澄的微信好友,夏明泽贴心地将这张照片发给了他。

  谢钦言将照片不断放大,指间纹理都看得清楚。

  他认的景澄的手,白皙纤长,很秀气。

  看完后,谢钦言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怎么都无法阻止表情凝滞。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景澄发出这样的照片。

  如果他们是在演戏,他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那么,景澄是有可能和他赌气才这样做的吗?

  不,他之前明确告诉过他,如果不是因为爷爷过世,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转正了,所以他是真的喜欢秦域……

  意识到这样的可能,谢钦言无力合上笔记本电脑,连带嘴唇和视线乃至全身,都跟着颤抖。

  纵然心中一百次劝告自己,他们不可能了,但看到景澄和别人在一起,他还是没办法控制嫉妒的本能。

  此时,已是深夜,谢钦言连日来总是在公司工作到很晚才离开。

  他开车来到明大校门外,隔着车窗远眺,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景澄在大学里上课的样子,明明他们在高中时还畅想过,等上了大学就可以坐在一起听课了,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去彼此的班上蹭课。

  回忆每翻出来一次就会痛得流一次血。

  这晚,谢钦言不知待到多久,快天明时才离开,他没底气出现在景澄的面前。

  不被爱的人果然最没资格。-

  转眼,已有一个月没见到景澄。

  谢钦言在家里都不曾碰见过他,怎么没想到会在一个酒会现场偶遇。

  景澄是跟着秦域一块出席的,平时的他打扮得都很休闲,像个男大学生,今日却一改往日形象,穿了白色的西装。

  二人的视线隔空交汇,景澄顷刻间移开了目光,显然不想多看一眼。

  苦涩哽在喉间,谢钦言看到秦域走到景澄身边,亲昵地揽过了他的肩膀。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很快他们就拉近了距离。

  景澄看见他没有打招呼,倒是秦域问了声好,“最近在忙什么?”

  他知道谢钦言接手了谢家整个集团,地位一跃成为本市年轻人里最有地位的存在,年仅二十六岁,身家已过千亿,殷实的家底让他几辈子都花不完。

  偏偏他还不像寻常富二代那般纨绔,只知挥霍,接手不过两个月,就可以公司的利润提升了三个点,让股东们心服口服。

  秦域很佩服他。

  谢钦言的确是有能力的,同为商人,他很清楚。

  如果和谢钦言交好,无疑是给他争夺秦家的产业添了最好的助力。

  不过,想到景澄和他的过往,秦域的胸口就像扎了根刺。

  虽然景澄和他们家有那一层关系,他也并不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谢钦言和秦域聊了会儿天,景澄站一边默默听着。

  有人好奇走过来,见他们聊得那般热络,好奇询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景澄想也没想,顺口答了句:“我们不熟。”

  他的潜意识里是想撇清和谢钦言的关系,特别是和秦域交往后,更应该断得干干净净。

  殊不知,这话说完,秦域都用很惊讶的表情看向了他。

  景澄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

  当初谢钦言在公共场合羞辱他的时候,也没想过给他留面子,如今他做什么也不会显得过分。

  “不熟?”谢钦言咬牙强调这两个字,看着景澄。景澄没理会。

  他坦然自若,视线轻飘飘从谢钦言身上掠过,“我去那边吃点东西。”

  说完,景澄就要走。

  谢钦言冲动之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动作,下意识就做了。

  而秦域,反应很快地立即去掰他的手指,“我说过,不要觊觎我的男朋友。”

  他的脸上温和不在,满是戾气。

  空气中弥漫着尴火.药味,周围的人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撤离了。

  秦域说话从来都会给人留余地的,但谢钦言还不肯放过景澄,在打他的主意,这点实在无法容忍。

  “我不知道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分开必定有原因的,你敢说自己当初好好珍惜了吗?他的心向着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如今他的心在我这里,请你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这话,秦域狠狠甩开了谢钦言的胳膊。

  谢钦言冷眼望着他。

  所有的妒恨全翻涌在身体里,偏偏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04 23:00:56~2024-06-05 23: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知知予.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