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非零战绩【完结番外】>第98章 :赫鲁斯监狱(九)

  江舟行早早地为两位访客泡好了特级白芽奇兰,等方蕲他们到时,恰好温热,口感兰香鲜嫩,浓郁回甘。

  方蕲一口干了乌龙茶,带着敬意又迫切地道:“义父,现在时机该成熟了吧?”

  江舟行可惜地看着自己的茶叶,“小方方,茗是用来品的,你这么喝有点浪费了。”

  方蕲最怕江舟行与他打迂回战,别看江舟行性格温良,他可是打太极的高手,心性稳如磐石,放眼天下,谁与争锋。

  “义父,我们谈正事。”方蕲急得火上浇油。

  江舟行却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小方方,此次去日本,有什么收获?”

  方蕲只得长话短说,娓娓道来,一来二去,两人又是消磨了半天时光。

  白诗南懒洋洋地躺在一旁的摇椅上晒太阳,半阖着眼,超然物外。

  江舟行笑容婉约,姿态优雅矜贵,他漫不经心地问:“经历了那么多事,你更得知了关于炼命师那段难以启齿的历史,包括这段陋习的延续,事到如今,你的初心仍不变吗?”

  方蕲坚定地说:“初心不变,我会和向哥一起,闯入皇城,杀掉血皇,破除炼命师一族的诅咒。”

  江舟行翘起二郎腿,手肘撑着膝盖,微微托腮,“或许随波逐流,或是随遇而安,更能活得通透,开心。”

  方蕲急道:“什么是通透,什么是开心?义父,如果消极避世是通透,装聋作哑能开心,那我宁可身陷囹圄,虽百死而不旋踵。”

  江舟行松弛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坐直了上半身,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深深地看着方蕲,眼神里写满了千头万绪,终章成局。

  “儿子。”这是江舟行第二次喊方蕲儿子,第一次是初遇时,小方蕲捣头如蒜,抱着江舟行的大腿喊爸爸,“你果然从不会让为父失望。”

  江舟行的表情是欣慰,值得,和悲伤,可方蕲揣摩不到他眼底深处,隐埋着的大义和赴死的悲壮,“炼命师的发源地在古老的东方,可一切宿命的起源却由祖先东渡美洲说起,他们听说尤卡坦半岛的奇琴伊察,有一群仙人饮人血长生,浴阳光而死,是世间唯一存在的不死族,不死族不畏惧刀枪,五感六识连生禽猛兽都不及其万分之一,祖先们认为,若能得到不死族的体魄,无异于长生不死。”

  “不死族……不就是血族。”

  “是的,那是祖先第一次与血族相遇。”江舟行道:“祖先登陆奇琴伊察后,开始了对异族的征伐和屠戮,他们将一只修炼四千多年,到血月冲日那天就能蜕变成魔的吸血鬼王擒住,封印在一口枯井里,等待他成魔前最虚弱的时候,杀之,啖其肉,饮其血,从而实现长生不老。”

  “为了保持仪式的隆重性,祖先们会挑选三到十二岁的男孩,让他穿色彩艳丽的袍子,系着铃铛,一边演奏乐器,一边缓缓地走向献祭之井的高阶上,到后,男孩把自己演奏的乐器摔碎,喝一杯名叫“多罗阿奇”的镇静和止痛的饮品,祖先将他心脏取出,喂养井中的吸血鬼王。”

  方蕲听完头皮发麻,沉痛到难以呼吸。

  江舟行:“终于到了血月冲日,祖先们欢天喜地地将吸血鬼王拖到烈日下,放干了他的血,将他的尸骨暴晒了七天七夜,刚开始,喝完血的炼命师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充沛的能量,再后来,恐慌蔓延,白天他们是人,一入夜,就成了茹毛饮血的吸血鬼,直到最后经脉枯萎,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

  方蕲喃喃:“尤卡坦出土的刻着诅咒的石碑。”

  江舟行颔首,当他听方蕲说见过原义朝,就知道整件事没必要再隐瞒下去,“是的,不止吸血鬼王诅咒了炼命师一族,还有那些死去孩童的怨气,让整个炼命师一族背负起这罪孽,世世代代去赎罪。”

  “这和皇城的吸血鬼皇有什么关系?组织选择封印而非杀死,我们破除诅咒的真正方法又是什么?”

  “小方方。”江舟行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接下去我要说的话,需要你发毒誓来死守秘密。”

  方蕲陡然精神,“我发誓……”

  “不。”江舟行苦笑,指着晕晕欲睡的白诗南,“拿他发誓。”

  “义父……”方蕲无奈,“没必要吧。”

  江舟行却异常坚决,“事关炼命师一族的存亡,我本不该拖你下水,但是……”

  “我时日无多了。”这句话,江舟行只在心里说完。

  方蕲面露难色,事关白诗南,他赌不起一语成谶的誓言。

  “我发誓。”白诗南不知何时出现在方蕲身边,托起他的手,念念有词,“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白知,若有第四个人知道,就让小白不得好……呜呜呜……”

  方蕲立即捂紧白诗南的嘴巴,使劲地呸了三声,转头看向江舟行,却见江舟行在偷笑,令方蕲心中的疑窦更甚。

  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江舟行道:“你瞧瞧,我儿子对你多稀罕你。”

  白诗南没给好脸色,“要不是看在你是方蕲父亲的面上,我早就……呜呜呜……你已经死……呜呜呜……”

  方蕲再次捂住了白诗南的嘴,“童言无忌,有怪莫怪。”

  江舟行看到方蕲和白诗南的相处模式,不禁想到过去的他,和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也是这般调侃逗趣。

  “义父,义父?”方蕲松开白诗南,“您怎么哭了?”

  “风沙吹进眼睛了。”江舟行的眼眶红润,他素来是个感性之人,奈何活久了,稳重的面具戴上后,他都快忘了,自己曾今也是个恣意洒脱的江湖浪子,腰间一壶酒,江河任平生。

  一阵短暂的沉默,代替苍白的开场。

  风停云歇,江舟行开口:“其实诅咒还有另外半句,若炼命师杀死新一代吸血鬼皇,他们将失去一切异能,回归平庸,成为凡人,同时,诅咒终结。”

  多么歹毒的诅咒啊。

  “封印血皇,能力存续,诅咒继续,杀戮不断。”方蕲冷笑出声,“杀死血皇,破除诅咒,但炼命师一族将以另一种形式覆灭。”

  “很难选吗?”白诗南插嘴,“活着肯定比死了好呀。”

  方蕲蠕动了两下嘴唇,喉咙口仿佛塞了一颗胀水的棉花。

  江舟行道:“当一个人登上过高山之巅,俯瞰过山下瑰丽的奇景,很难再接受下坡路上的平淡,当一个人拥有过最好的事物,享受过呼风唤雨的人生,很难再甘于平凡。”

  方蕲:“剥夺一个人的能力,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

  “方蕲也是这么想的吗?”白诗南问。

  方蕲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下意识地站在了让诅咒延续的一方,第一反应竟然是对成为普通人之后的迷茫和排斥,就像对未知生物的抗拒和惶恐。

  “没关系,我可以用我一生的提心吊胆来护你一世的平安。”白诗南情意专注地说。

  方蕲铭感五内,糟糕,又是被小白感动哭的一天。

  江舟行拍拍方蕲的肩膀,“我们不是圣人,我们能做的是保持客观的理智,将事态往尽量好的一面引导,仅此而已。”

  “那向哥……”

  “是我把真相告诉了他,只是他的做法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激进和疯狂。”江舟行轻揉太阳穴,“我知道你可能会怪我把纪向薄推至风口浪尖,但是小方方,我演算的炼命师的三千两百个结局中,纪向薄是炼命师一族第二条退路,是绝处逢生之路。”

  “第一条呢?”

  “活路。”江舟行笑笑,“但暂时保密,我承认我有赌的成份。”

  “剩下的三千多个结局呢?”白诗南的手指搅拌着茶水。

  “条条死路。”江舟行的脸色有些气血不足的白,“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对了,义父。”方蕲对刚才的故事还有一点疑惑,那个故事充满了血腥的荒诞,却又引人入胜,很难不令人唏嘘祖先们的所作所为,“最后尤卡坦半岛的炼命师都变成行尸走肉了吗?”

  江舟行答:“他们后来发现,只要去赤道附近,日照时间较长的地方,就可以延缓吸血鬼毒素发作的时间,于是祖先们去了高温湿润的热带雨林,但他们从不与其他地区的人类交流,在丛林中繁衍生息,万年后考古学家以为他们在躲避什么,其实我们的祖先在避免自己的异变罢了。”

  “原来如此。”方蕲回忆了自己看过的一部分历史,他所好奇的关于库洛洛身为炼命师却能与血族基因嵌合的疑点,“所以亚特兰蒂斯的炼命师都是当初尤卡坦半岛存存活下来的炼命师的后裔吗?”

  “没错。”

  方蕲呼出一口气,再次道:“原来如此。”

  他和白诗南拜别了江舟行,之前萦绕在方蕲心头的困惑尽数解开,接下去他们会再回到日本,打听谢秋石和纪向薄的下落。

  谢秋石的失踪绝非偶然,看到江星鸣的伤势和郑封的死亡,方蕲第一直觉是东京在酝酿着一场大阴谋。

  最近的东京,确实风雨飘摇,时局动荡。

  纵观世界历史,当一个国家政局不稳,濒临动乱,转移国民焦点最便利最高效的做法,或许是对外发动战争。

  更宏观地来说,只有战争才能促使外部矛盾大于内部矛盾,让诸多不安因素转化为一致对外的征伐,侵犯和掠夺。

  皇城禁卫军的高仓组,高层干部,师团长,副团长,十多个军事参谋长,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六十五英寸的液晶显示屏上。

  “这是恶作剧吗?“第三师团副团长的瞳孔缩小。

  “完了。”一名参谋长的手心出了冷汗。

  一张照片,生动形象,却又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