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蕲看到了厄命的真面目,一个看上去十五岁大的男孩,含情的杏眼,直挺的鼻梁,微卷的头发乖顺地梳在耳后。
“血族不修边幅的疯子?谁?”方蕲问,只是厄命说出的名字还是令他大跌眼镜。
“长谷川三郎!呵呵,那家伙的业务范围可真广。”方蕲想到他就浑身发冷,“那你的命格本体是什么?织梦者还是更高阶的食梦貘?”
男孩挠头,“我是存活一千五百年的食梦貘,我世代效忠阿特安斯家族,一脉相承。”
方蕲颔首,沉吟少时道:“这么说来,白诗南的本体是那个医生?”
“不是。”食梦貘急忙否认,“他只是医生细胞的克隆体,只继承了库洛洛医生的皮囊和能力,没有医生的情感和记忆。”
方蕲不禁纳闷,看那位医生的样子不像被强迫,反而是心甘情愿地成为实验对象,按照食梦貘的语气推断,库洛洛应该早就死了,然后实验所用他的细胞进行基因的复制,引入和修饰,从而制造出许许多多的试验体,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K-1037。
“你知道库洛洛医生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初衷或动机?”方蕲旁敲侧击,“他总不会是个性格孤僻乖张的科学怪人吧?”
食梦貘眼神警告方蕲,肃然起敬道:“库洛洛作为炼命师,他想破除炼命师的诅咒,以及拯救全人类。”
“看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方蕲顿生钦佩,“但是库洛洛医生有和你说过关于诅咒的事吗?”
“整件事,说来话长,最佳传述者不该是我,而是开启整个悲剧的你们的祖先。”食梦貘幽幽地看了眼方蕲,“至于279实验所的情报,实在抱歉,我对他们知之甚少。”
“但是……”食梦貘话锋一转,“我该提醒你,279实验所不是你们炼命师能匹敌的,他活跃幕前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六年,但他早已根深蒂固,腐蚀渗透了世界政权和各阶层,比癌细胞还难拔除。”
“嗯,表现得不错。”方蕲按住了食梦貘的脑袋,揉了揉,“为了表示感激,需要我去德圣研究医院帮你偷尸体吗?”
食梦貘咬着下嘴唇不答话,半晌才道:“他喜欢玫瑰花,所以我把无数个他葬在了玫瑰花园里,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方蕲看着男孩坦率的笑容,反而起了鸡皮疙瘩,无数个他?他不会把乱葬岗的失败体全都带到了日本?当初他还赞美那家医院的后花园,开满了芬芳馥郁的玫瑰花,美不胜收,谁曾想……还有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出。
“但我在玫瑰园里还埋了样东西,它价值连城,就当是这场游戏的馈礼。”
“看来是一大箱宝藏。”方蕲充满期待。
“你可以拿去拍卖,前提是有识货的人。”食梦貘的话意味深长,他转移话题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三?”
方蕲展颜,“这是我和小白之间的暗号,是秘密哦。”
“唉……”食梦貘叹气,“是我放松了警惕,当时看你揍另一名炼命师时,我以为你误会了他就是我,而我也蒙混过关。”
“当然不是。”方蕲抱拳,“我单纯地想往死里揍他而已。”
“真是个歹毒的人。”食梦貘哭笑不得,继而怅望道:“梦该醒了,方蕲,未来的某天,如果炼命师的诅咒破除了,以及全人类得到了真正的解放,麻烦你烧一纸书告祭黄泉下的库洛洛。”
“希望这盛世并不遥远。”
“希望这盛世如他所愿。”食梦貘。
这个世界,终究又只剩下他一人形单影只,千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孤独,让食梦貘习惯了朝夕陪伴,库洛洛死去,他作为实验体新生,他丧心病狂地收集了以库洛洛为原型的全部实验体,他恨透了279实验所,可靠他一人无法摧毁实验所在休斯敦的基地,直到一天,那个日本来的血族找上他,并承诺协助他发起报复,代价是——跟他回日本,失去自由身。
当初食梦貘想,连库坎都不存在了,他还要自由身做什么?
于是答应下来,一直被长谷川以特殊的密法封印在一张唱片里,直到前段日子,长谷川三郎交给他第一个任务——引出最近在日本捣乱的炼命师。
可事实,似乎引来了一个意想不到又惊喜之外的人,还有一个证明库洛洛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不虚此行,哪怕这次的代价是陨殁,可他终究解脱了。
一场跌宕起伏的人生,一场酣畅淋漓的梦。
覆盖整所学校的结界在削弱,学生们一直所在的无限世界,所谓的周而复始地走剧情,实质上是厄命截取了他们的梦境记忆,利用人类的自我为中心的心理倾向,让每个人成为了自己剧本里的主角,同时也成为了他人生命中的npc。
很快,学生们都会逐渐苏醒过来,仿佛做了个噩梦,梦醒后,精神会恍惚,会空虚,会哭,但一定会忘记梦中的一切。
这是食梦貘作为实验体的能力——无限梦魇世界。
食梦貘
命格:修炼格
年岁:一千五百年
预兆:睡眠质量很差,一夜多梦,梦境大多天马行空,明明梦醒时还对梦中的内容记忆犹新,可清醒后,只剩下模糊的框架,千万记得哟,提及梦境的话,一定要在早饭后,不然接下去的一天都会倒大霉。
特性:可以帮人入梦,托梦,编织梦境,靠吃掉宿主的梦来获取能量,继而成长,根据宿主的秉性优劣,进化为奇命或厄命。
进化:无。(由织梦者,庄生晓梦进化而来。)
方蕲犹如溺水的人,被救上岸后肺里一下子灌入空气,肺叶紧缩,鼻腔酸痛,喉咙口涌上一股铁锈味,他猝然睁眼,正对上白诗南氤氲的眼眸。
“小白?”方蕲揉揉眼睛,却见白诗南扑到他怀里,圈住他的腰,紧紧地将他揉在怀里。
“小白……”方蕲垂下眼睑,温柔地道:“让你久等了。”
白诗南依旧抱着方蕲,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每一次呼吸都来得沉重且迟缓,似在极力克制住某种勃发的,难以掩藏的情绪,他的眼神暗了又暗,沙哑道:“真怕见不到你,还好,你回来了。”
方蕲错愕,他发现白诗南不对劲,先是声音,不是那种带着哭腔和隐忍不发的不对劲,而是整个音色,和他进入塔罗牌之门遇到的白诗南毫无二致。
再细看白诗南的体貌特征,原本纤细的臂弯如今结实了不少,原本清冷稚嫩的脸庞,如今倒生了几分傲雪寒梅的清高,愈发冷艳绝伦,倾国倾城。
尤其是浑身的气场,不笑时本就是高岭之花,生人勿近,现在反而像饥肠辘辘的荒野之狼,带着见猎心喜的难耐和饥渴。
让方蕲产生一种他要被吃掉的错觉。
难道……方蕲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实验体的培育和人类一样,也有生命周期,也就是说,现在的白诗南极可能在这件事的影响下,进入了成熟期。
成熟期的顶级实验体,会失控吗?会暴走吗?方蕲不敢保证,一旦事发,自己是否有绝对的能力摆平局势,护住白诗南?
“别怕,我很冷静。”白诗南贴脸,蹭了蹭,他好像感受到了方蕲的不安和顾虑,“我能控制住自己,绝不会伤害你。”
“呼……对不起。”方蕲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惭愧,却又不得不问清楚一件事,“小白,你是怎么回到现实世界的?”
白诗南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道:“我杀光了愚者门后的所有人。”
方蕲惊谔。
白诗南接下去的分析一如方蕲之前的设想,增大熵值,耗尽厄命的能量,从而脱困。
只是白诗南的方法更极端,更高效,但后果也更难预料。
“一共三万两千六百五十二件活物,全部清除,杀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我一个。”白诗南悲凉地看着方蕲,“很奇怪,我明明没吃掉他们,但我的身体却发生了质的变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很丑吗?你看上去并不喜欢。”
方蕲脱口道:“喜欢。”
白诗南笑,眼里星光熠熠,“虽然还想不起太多的往事,但我想保护你的心,始终如一。”
方蕲真的快被溺死在白诗南情非泛泛的眼里,有些无所适从地道:“喂,你知不知道,你很撩人。”
“撩人?”
方蕲无力地一拍脑门,“真是的,顶着一张被上帝眷顾的脸,尽做些撩而不自知的事。”
“我懂了,你是在夸我。”白诗南托起方蕲的下巴,粉色的舌尖舔过他的右脸颊,浅尝辄止又意犹未尽,“但作为成熟的雄性,保护伴侣是理所应当的事,同样的,作为我的伴侣,我希望你能承担起自己的职责。”
方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白诗南认真地想了想,直言:“通俗点说,希望你能和我交配。”
方蕲就差把眼珠子掉出眼眶。
啊……这该死的悟性和无死角的话题切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剑走偏分,非同凡响,令人相对无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