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茶几时,郑媛媛顺手抄起了一个茶几上雕刻精美的玉琢茶杯直直朝着吴广义丢去。

  哐当一声,莹润的玉器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划伤了吴广义的胳膊,也成功拦下了他的脚步。

  温有衾听到这声脆响更急了,正当他环顾四周准备拿个趁手的东西砸门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师弟,让开!”

  戈礼之双手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消防灭火器,朝着吴广义的办公室冲过来,对着门把手狠狠砸去。

  就听哐的一声,那道坚实厚重的木门竟然真的被砸开了。

  温有衾目露震惊,但紧接着看到了郑媛媛从把手上收回的手。

  郑媛媛逃出来后,似是没有想到门外竟然不止一人,一愣过后,下意识埋下了脑袋。

  尽管她知道外面的两人肯定对里面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但依旧不是很敢抬头面对他们,也不想让自己这副模样落入对方眼中。

  所幸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有洗手间,她拢着身上略微单薄的衣物,快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一件长款棉衣从天而降拢在了她的身上。

  戈礼之脱下自己的棉袄,一言不发,刻意地不去看她。

  他手上还拿着灭火器,跟在郑媛媛的身后,问:“你......需要我陪你去医务室吗?”

  “不用。”郑媛媛声音有些颤抖,她在洗手间面前停下步伐,背对着戈礼之,“你别跟着我了,衣服我晚点还给你。”

  说完顿了顿,抬脚走进洗手间之前,一道带着哀告的声音散在身后的冷风中,“今天的事情,别说出去,拜托了。”

  戈礼之跟郑媛媛离开后,温有衾收回目光,与办公室里黑沉着脸色的吴广义对上了视线。

  两人的目光自空中交错片刻,吴广义率先转身重新走回办公室,温有衾不假思索跟着走了进去。

  门窗紧闭的房间内有些闷,温有衾神情凝重地看着吴广义,薄唇抿成了犹如利刃般一条细线。

  温有衾以为吴广义会说些什么,就算不是认错道歉的话,应该也会解释一句,或是别的,却不曾想吴广义直接绕开了这个话题,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温有衾心中升起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怒意,他死死盯着吴广义,察觉到自己因为激动而声音都有些不稳。

  “您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吴广义挑了挑眉头,办公室的灯依旧没开,他的轮廓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混沌模糊。

  就听他轻轻笑了一声,似是打定主意要装傻到底,“解释什么?”

  温有衾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怪不得当初他不小心碰到郑媛媛时,她的反应会那么大,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温有衾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声音里蕴含的怒火愈燃愈烈,“这是违法的,您是在犯罪!”

  吴广义却不以为意地笑笑,目光轻飘飘地从他紧攥的拳头上飘过,“年轻人,果然还是天真啊。”

  他摇了摇脑袋,话语稍稍停顿了一下,蓦然抬眸直直看向温有衾,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各大高校的夏令营快要开始报名了吧。S大今年的竞争听说很激烈,前段时间过去开会,那边的张院士说至少要有一封院长的推荐信才行。”

  S大的药学专业是全国最好的,不少药学生考研的目标院校都是它,温有衾也是。

  温有衾一顿,抬眸看向后者:“您是在威胁我吗?”

  吴广义却笑得慈祥:“怎么会呢,老师是把知道的小道消息告诉你,让你好提前准备啊。”

  温有衾深吸一口气,垂下目光,觉得眼前的吴广义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心中的A大药学院院长一直是潜心钻研的科学狂人形象,会把他喊到办公室教他如何优化实验步骤,会跟他们一起熬夜做实验,会当着所有同门的面夸赞他的实验成果。

  尽管昨天晚上说出了要他把实验拱手让人的话,可他依旧没有怀疑过他的人品,只是把这当做父亲对儿子的偏爱,并不算太大的原则上的问题。

  可眼下,他亲眼看到了吴广义对手下的女学生做出的事情后,这才终于意识到,药学院那个德高望重、很有可能被评为院士的院长,私底下竟是这样一个腌臜龌龊的人。

  或许是温有衾目光中的恶心与厌恶过于明显了,吴广义轻轻眯了下眼睛,随即轻嗤一声:“有衾,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样做才最有利于自己。”

  他弯腰从桌上摸了根烟,“大学努力了这么久,别毁在了最后关头。”

  咔嚓——

  打火机烛光摇曳,映着温有衾暗沉的眼眸。

  咣当!

  容量瓶被失手打碎,葛安平一边去拿拖把,一边抱怨:“师姐你小心一点,实验室的容量瓶这周都碎三个了,都快成一次性用品了。”

  “问题不大。”余璇摆摆手,确认无人受伤后,小心翼翼将碎裂的玻璃捡起来丢掉,“至少我们实验室不像隔壁那王导的那样,连个摔缺的只能看到48ml刻度的量筒都还在用。”

  葛安平:“......你也不看看我们两边实验室经费有多大差别。”

  余璇叹了口气,去写实验用品损耗的记录本。

  “说起来倒也确实,我们好几个试剂都没有了,上个月的购买申请到现在还没批下来,再这样下去实验都要做不下去了。”

  葛安平:“怎么回事,是经费不够了吗,不应该啊。”

  余璇:“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葛安平掀桌:“说好的最富实验室呢,怎么连个容量瓶都买不起?”

  余璇:“别说瓶子了,移液枪最近也少了好几个,原本挂在我实验台上的三个现在只剩下一个了,翻遍实验室都没找到,害得我这周都开始用移液管了。”

  葛安平转身就走:“一定是隔壁实验室那帮兔崽子借了不还,师姐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要回来!”

  走到门口猛一拉门,恰巧跟外面站着的温有衾撞了个照面。

  脚步一顿,葛安平险险往后退了几步,“吓我一跳,你没事吧......”

  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张黑如锅底的脸色,葛安平一怔,随即担忧地问道:“有衾,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温有衾摇了下头,视线顺势扫过实验室,想了想,问:“荔枝师兄呢?”

  “不知道啊,刚好像有事出去了一趟,走得还挺急的。”葛安平挠了挠脑袋,拿出手机,“你找他有事吗,要不然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不麻烦师兄了,我自己问。”

  温有衾说着礼貌地点头示意一番,反手关上门走出了实验室。

  葛安平看着紧闭的门背板,突然忘了自己开门是要干嘛了,摸了摸头,又转身走了回去。

  门口,温有衾背对着紧关的大门站了许久,脸上凝重表情分毫不减。

  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袖手旁观。

  A大为了能够更好的保障每位学子的权益,特意设立了一条向上提交举报信的通道,分别设置了线下投信和线上邮件两种渠道,甚至还为此专门成立了权益委员会,安排专门的人来处理这些投诉。

  药学院的院长或许能在学院里横行,但放眼学校,他不信吴广义还能有这个本事。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连带着脚底的步伐都利落了不少。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刚上完课来实验室找他的盛璟珩。

  “学长——”

  看到温有衾的盛璟珩脸上表情瞬间亮了,刚欲挥手,却又在看到温有衾脸上的表情后顿住,随即缓缓放了下来。

  脚底下原本轻快的步伐也变得迟缓下来,最终停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他声音里掺上了点疑惑,“谁惹你生气了?”

  温有衾眉头紧蹙,表情严肃,目光如刃。

  他斜乜了盛璟珩一眼,冷冷道:“我没事。”

  盛璟珩:“......”

  这叫没事?

  眼看着温有衾已经目不斜视经过了自己,盛璟珩立刻转身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但又怕触了怒火,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就这样亦步亦趋地在温有衾身后跟了一段时间,眼看都已经走出实验楼了,纠结再三他终是开了口:

  “学长,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温有衾脚步一顿,蹙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盛璟珩:?

  温有衾:“今天不做实验了,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哪里还有心情做实验。

  这得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才能把温有衾气到连实验都不做了啊。

  盛璟珩咽了口唾沫,想了想,伸手轻轻碰了碰温有衾的肩膀。

  “学长。”他朝着操场那边指了指,“操场那边好像有人在唱歌,我们去看看?”

  温有衾头也不回:“没空。”

  他还忙着回去写举报信呢。

  盛璟珩:“。”

  深吸一口气,他再接再厉:“北门新了一家餐馆,我们晚上去试试?”

  温有衾步履不停:“不饿。”

  他都被气饱了。

  盛璟珩:“。。”

  落后半步的盛璟珩从斜后方打量着温有衾,刚好能看到那个削瘦尖锐的下巴。

  许久,长长叹出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又该怎么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