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现在该叫你初贺对吧?”季茹的声音将白初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拿着手里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怀念地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白初贺,“早就该给你们,但当时冲洗速度没有现在这么快,不能及时冲洗出来。”

  等冲洗出来后,她去找那三个小孩子,但却没能再找到他们。

  直到很多年后,她偶然遇见了大庆,才把那张放了很久的照片赠予大庆。

  而如今递到白初贺手上的这几张照片,已经迟了很多年,像一份来自过去的信件。

  白初贺习惯性道了谢后才接过,捏在手中。

  他本以为季茹只让助理洗了一张照片,但真正拿到手上才发现,并不只是一张,而是三张叠在一起。

  现在的相片冲洗技术已经比过去强的太多,如今他手上的照片,不像大庆之前翻出来的那张那样包裹着厚重的塑封,而变得很轻薄,但又很有质感。

  相片纸还带着一点热气。

  白初贺低头去看,比那张老照片更清晰、黑白色值更鲜明浓郁的画面映入眼帘。

  第一张照片里的图像很熟悉,又没那么熟悉。

  是小月亮的那张单人照,熟悉的中景长曝光,小月亮侧身坐着,垂挂在胸前的吊坠闪闪发光。

  大庆给他那张照片后,他曾经仔细看过很多遍,几乎已经将上面的小月亮的模样完整地刻进了脑海里。

  但看见季茹让助理新洗出来的这张照片时,白初贺还是感到一阵恍惚。

  一模一样的图,但在冲洗技术的进步下,小月亮那根吊坠的闪光明亮清晰了很多,甚至让他觉得再多看一秒就会晃到眼睛。

  就像小月亮明亮纯净的双眼一样。

  小月亮那顶掉了一个球的毛线帽子,套在层层叠叠的单薄旧衣服外稍大的那件外套,裹住半张脸的洋绿色围巾。

  这些东西白初贺都很熟悉,因为能为小月亮御寒的衣服只有这些,穿脏了小月亮和他就去找旧水管洗,每件衣服的样式,颜色,和皮肤接触时的触感,他都记得。

  但那些过去的事情已经封存在回忆里太久,不够鲜明,直到他再一次看见清晰的照片。

  大庆的那张塑封式老照片上,人物的边缘已经因为相纸放得太久而变得过曝,朦胧不清,像晕了一层光。

  而这张相片上,白初贺甚至能看见小月亮的外套泛起的毛边,支棱着,心酸地暴露在寒风中。

  仿佛伸出手,就能摸到那种熟悉的触感。

  一切再度清晰起来,和他在白皎身上感受到的源源不断的熟悉感一起,随着这张照片一起变得不断强烈,折磨着他。

  他身边似乎出现很多个年幼的他,被叫做狗儿的他,用凶狠的眼神盯着自己,指责着他当初不够用心,控诉着他如今渐渐移情。

  这些来自自己内心的指责声让白初贺沉重到几乎喘不过气。

  白初贺仍然坐在休息室柔软的沙发椅上,但双肩却像在无形中压上一块又一块秤砣,压着他,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沉下去。

  事到如今,多年过去,他无法分清自己对小月亮的执着究竟是来自过去的情谊,还是来自那个冬天的悔恨。

  季茹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比以前给大庆的那张清晰很多?”

  白初贺的嗓子眼干涩不已,他下意识地想“嗯”一声,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晦涩不明的响动,于是他点点头。

  季茹却没再就这张照片说下去,突兀地提了一句,“初贺今年十七了吧?”

  白初贺用力了一些,胸腔的气息挤出喉咙,刮得嗓子刺痛不已,“对。”

  “多年轻。”季茹放下手里的茶杯,她悠悠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包含了些其他没有道明的东西,“你才十七呢。”

  大庆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他和季茹很久没见,叙着旧。

  “季老师看起来精神的很,我看一样年轻。”

  季茹笑他,“我以前遇见你们的时候还三十来岁,当然年轻,如今都快奔五了。”

  大庆摆手,又说了一些让人听了心里很舒坦的话。

  “哟,下面还有两张呢,狗儿也给我们看看。”大庆一只手搭在白初贺肩上,牧枚也凑近了些。

  白初贺这才将第一张的小月亮翻过,叠到最底下,露出第二张照片出来。

  “...噗。”牧枚忍不住喷笑了一声。

  第二张照片上,是有三个小孩,是他们三人的合照。

  他们这样的孩子几乎没什么机会留下童年的照片,也就他们三个人运气好,遇到了季茹,所以才能再看一看童年时的自己。

  连大庆都有点恍惚了,冷不丁看到自己六七岁的样子,就像见到一个十来年没见过的故人,看得他有点打蒙,半晌后来反应过来,也嘿嘿笑了一下。

  这张照片里,小月亮站了起来,踩在石阶上,但这次不是侧身,而是正对着镜头。

  小月亮的左边是小狗哥哥,那时也同样还小的白初贺。

  他站在小月亮身边,表情看起来果然不是很友善,但贴在身体两边不自然地紧绷着的两条手臂暴露了他的紧张,流露出一点他对这张来之不易的合照的向往。

  “当时不觉得,现在晃眼一看,狗儿其实拍照片的时候也挺开心的嘛。”大庆乐了起来,“那时候季老师让他站在旁边他还不愿意呢,小月亮叫了几声他才过来。”

  “小孩嘛。”季茹笑道。

  “大庆哥你也挺好玩的。”牧枚指着照片。

  大庆站在小月亮的右边,和羞涩的小月亮与紧张的白初贺完全不一样,兴奋又活泼,大大咧咧地伸手揽住旁边的两个弟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另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就差没贴在季茹的镜头上。

  “嗯。”季茹赞同道,“大庆从小就喜气洋洋的。”

  这句话反而把大庆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年龄最大嘛。”

  另外两个一个太单纯,一个太招人嫌,他要是不皮实一点,恐怕三个人一起天天惹上事。

  “看看下一张。”牧枚催促了一下。

  白初贺将这张也翻过,最后一张照片露了出来。

  “哇......”牧枚低声道,“初贺,这就是大庆哥之前说的你和小月亮的合照?”

  白初贺没说话,低头看着。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三人合照之前拍的,那时候季茹刚给小月亮拍完单人照,他听见小月亮小声问季茹,能不能给他和小狗哥哥也拍张照。

  其实季茹本来也打算给三个小孩都拍一张,但小月亮不知道,在他看来,路人给予的东西都是有限的,给了他,就不会再给别人。

  小月亮的胆子小,平常是不怎么和陌生人说话的,但那一次他还是鼓起勇气请求着季茹。

  季茹当然是点头,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小月亮在台阶上站着,一只手牵着旁边的白初贺,脸上的笑容难得一见地满足又开心。

  大庆什么都没说,按着白初贺肩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

  “谢谢季老师。”看了很久,白初贺才将三张照片叠好,真心实意地对季茹说出幼年的他没有说过的感谢。

  季茹笑着摇摇头,白初贺突然发现她那里还有一张照片,反面朝下扣着,她一只手盖在上面,时不时摩挲一下。

  显然,大庆和牧枚也发现了,白初贺听见大庆低声“嗯?”了一声。

  季茹见他们看完照片,终于开口,点明了几人进休息室后一直没说的事情。

  “我记得那时候在咖啡馆里遇到大庆,大庆在那里打工,和我打完招呼,我问他小狗和小月亮过得好不好,他说他不知道,说你们两个一起走了,我才稍微放心一点。”

  现在大庆又出现在她面前,和白初贺一起,却没有另一个小孩的身影。

  季茹仍然坐在软椅中,但上半身微微前倾,无框镜片透出她敏锐的目光。

  “你想找我问问小月亮的事情,我说的对吗?”

  白初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压在双膝上,没有一起递给他的那张照片,“对。”

  一旁的牧枚心里暗想,原本以为大庆在社会上打拼几年就已经够圆滑了,但在季茹面前还不够看的。

  她和白初贺两个学生在季茹的面前更是让季茹一眼就能看穿心中所想。

  季茹微微笑了一下,终于拿起那张一直扣着的照片,递给白初贺,“初贺,还有一张照片,你们从来都没看到过,也不知道我拍了这么一张图。”

  白初贺的手指几乎是紧绷着接过这张照片的。

  季茹递到他手上的照片已经翻了过来,他一拿到手上就看清了照片里的景象。

  白初贺的后背一下子僵直,呼吸几乎停滞住。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我之后又去找过你们几次。”季茹慢慢开口,“但总是找不到你们,那时候给我指过路的痘痘脸小孩我也没再看见过,其他的孩子几乎看见我就躲,我什么都问不到。”

  季茹在第一次给三个孩子拍下照片后,第二天就又动身去找了他们。

  第二次她运气很好,也见到了三个小孩,并给三个小孩带了一些吃的和书本,询问他们要不要和她走,她可以为他们找到一个安置的地方。

  当时白初贺就立刻拒绝了她,连大庆也迟迟没有给出答复。

  就连看起来最单纯的小月亮,在听见她的提议后,也抿着小嘴,一直不吭声。

  季茹并不气馁,她知道这些孩子看起来性格迥异,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性: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旁人。

  他们年纪也许还小,但心里已经将“不能轻易相信他人”这个道理谙熟于心。

  季茹并没有强求,这事急不得。她又和他们一起呆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日常生活环境之后,便返回新区,着手联系法务相关人士,想要安顿好这些孩子。

  那两天很忙,但季茹不想耽搁。

  这些孩子就像浮游,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下一秒飘向何方。

  她只隔了一天,又去了老区。

  但那次她没有再找到这三个孩子,甚至那天的街上就没几个小孩。

  后来她又找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她几乎放弃,直到拍下这张照片的那一天。

  “我那时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去过老城区了,以为你们去了别的地方。”

  那天在下雪,就像她第一次遇到这三个孩子的天气。

  季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阵心悸,仿佛有种预感,催使着她去老街,否则心总是在嗓子眼里吊着,始终绷着,松快不下来。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季茹没有耽搁,上完课之后就打车去了老城区。

  “我找了很久,都有点怀疑自己是没休息好才心口不舒服,然后一转头,终于看到了小月亮。”季茹说。

  白初贺听着她的说话声,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不再是黑白滤镜,而是彩色的。

  但画面不甚清晰,镜头晃着虚影,是匆匆拍下来的照片。

  还是和之前的照片一样相同的位置,海市的老城区,路边高低不平的石阶上,小月亮一个人坐着,弓着背,双手揣在肚子那一块,取着暖。

  他看起来很冷,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小团,在白雪天里,一个人坐在街边。

  大庆看了一眼,那张平时喜气洋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眉毛拧起,透出一点凶劲儿,终于让人想起他是在蹲过号子的人。

  他低着声音,“怎么......”

  白初贺的手指有些把不住劲儿,视线几乎要把这张照片捅穿。

  还是那条街,还是那块石阶,可小月亮看起来不一样了。

  他的左眼肿着,眼皮隆起一块,掩住了平常可爱又明亮的眼神。

  小月亮的右脸也微微肿着,皮肤上有很明显的擦伤,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他的皮肤白,因此那些伤口看着更加惊心触目。

  天空中飘着大片的雪,哪怕只是看照片,都能隔着薄薄的相纸感受到寒气与湿冷。

  小月亮的皮肤很脆弱,一到秋冬天就会泛红血丝,甚至皲裂。白初贺和大庆因为这件事,偷偷藏了一点钱,去药铺找张老头,想买一盒搽脸的油。

  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那种东西叫宝宝霜,比划了半天张老头才明白,然后拿了一盒凡士林给他们,没有收钱。

  后来在白初贺的照料下,小月亮的脸好了很多。

  可这张照片上,小月亮的脸又泛了很大一片红,看起来很粗糙,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皲裂,渗了血丝出来,像一块破碎的白瓷。

  白初贺费了很大功夫,才控制着自己的指尖不要颤抖。

  小月亮身上的衣服也变了,样式没变,还是他以前穿的那一套,但变脏了很多,开衫右侧的肩部甚至开了线,破了一块口子,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衣服。

  他就那样缩着,右肩以不自然的姿态内扣着,两只小手缩在腹部,微微抬头,看着季茹的镜头。

  那些可爱的笑容也不见了,小月亮的眼神很茫然,甚至有些涣散,似乎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季老师?”白初贺挤出声音。

  “我当时吓了一跳。”季茹说。

  她看见了小月亮,但当时的第一眼,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从前的小月亮虽然过的很凄苦,但一直和白初贺与大庆在一起,白初贺将他照顾的很好,虽然凄苦,但小月亮的童年仍然有很多有趣的回忆,这一点从他时时毫不吝啬地对路人露出的笑容就可以看出。

  可照片上的这个孩子,这个小月亮,让季茹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快速地拍了一张照,这一次她没有问小月亮同不同意,二话不说,抱起小月亮就打车去了新区的医院。

  抱着小月亮的时候,她才发现小月亮的手和脸烫得可怕,他发了高烧。

  而小月亮的右肩一直耸着,从季茹发现他再到上车,季茹一次都没看到过他的右肩连着右胳膊有过动作。

  上车后,在颠簸下,小月亮似乎有了一点反应,他朦朦胧胧开口道:“小狗...?”

  季茹发现他在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一下子变得很着急,甚至在她怀里挣扎。

  季茹哄他,告诉他自己是季老师,小月亮才安静下来,和季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季老师好”,然后头一歪,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

  那时的老城区已经有没落的趋势,医疗环境根本比不上新区新建的医院。

  “我带他去了特设医院,你们现在应该不熟悉,就是新区上高速的高架桥下面那架医院,现在叫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和护士甚至没有量小月亮的体温,摸了一下额头,就立刻赶紧叫人准备输液。

  “......季老师,他的肩膀怎么了?”

  季茹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小月亮的高烧比较危急,必须要优先降温。肩伤需要拍片,医生说要开CT,让季茹去跟他进行登记。

  当时小月亮人事不省,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小月亮竟然在中途醒来,拔了针,跑了出去。

  季茹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闷,“我开完检查单之后回房发现床上没人了,立刻就叫人去找,但到最后都没有找到。”

  她顿了顿,“他的肩膀没能拍片,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伤,不过我当时看了,他——”

  刚说到一半,休息室的内线电话响起,季茹的随行助理去接,她便先止住了声音。

  白初贺低着头,死死盯着手里这张照片。

  内线电话被接起,随行助理的声音清晰地在休息室内响起。

  “怎么了?”助理开口,“人还没过来吗?”

  他转头看了看季茹和白初贺三人,季茹点点头,“没关系,我这边不碍事,让他们直接过来就好。”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助理回话确认道:“对,季导要见的那个学生姓白,叫白皎。”

  白初贺倏地抬起头来,眼神尖刻的像一把刀子,盯向那位助理的背影。

  大庆看向门外,牧枚有点没反应过来,直接“啊?”了一声。

  季茹注意到了,“怎么了?你们认识?”

  还不等牧枚回答,助理有些吃惊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在外面打起来了?”

  牧枚直接心里一片呆滞,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这个信息量。

  白皎也来了讲座,白皎也在?而且听助理的语气,季茹想见白皎?

  然后白皎在外面和别人打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快速反应着,季茹导演这边正说到关键呢,白皎那边怎么就打起来了?

  牧枚下意识地看向白初贺,她不清楚白初贺会怎么做。

  一直以来遍寻不到的小月亮的踪迹如今触手可得,他们想要的答案很可能即将被季茹揭晓。

  如果她是白初贺,她可能顾不上别的,会选择优先听完季茹的话。

  但白初贺其实是很重视白皎的,她看得出来的。

  不对,牧枚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是她自己一情急就把事情想复杂了,季茹导演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他们就算先去看看白皎,也绝不会因为白皎的事情而错过小月亮的线索。

  然而在牧枚想清楚这一层之前,白初贺已经冲了出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白初贺不带一丝犹豫地冲出门口,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也跟了过去。

  休息室的门一下子打开又关上,只剩下一个大庆还在原地,一脸惊愕。

  好在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转头对季茹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季导,那个小孩是狗儿的弟弟,狗儿比较紧张他。”

  谁知季茹看起来比他更吃惊,“你说什么,白皎是他弟弟?”

  大庆点点头,但来不及解释,他直接切进刚才季茹的话里最关键的一点,“季老师,你刚才说小月亮的肩伤怎么了?”

  季茹稍微回神,点点头,在等待白初贺和那个食堂内一瞥而过的孩子过来的这段空档里,凝重开口。

  “当时没能检查,我也不清楚小月亮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上出租车的时候,我怕有什么严重的伤,就在车上拉开小月亮的衣服看了一眼。”

  大庆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里,砰砰直跳,“然后呢?”

  他想起他不久之前在店里,白皎对他说自己肩膀有问题,他当时有些怀疑,晚上就和白初贺发消息说了这事,让白初贺看看是不是。

  后来过了很久,白初贺才回他消息,消息很简洁,说白皎不是小月亮。

  大庆有点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问了一句,问白初贺是怎么确定的,那白皎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白初贺是怎么回复的他来着?

  季茹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宽敞的休息室里。

  “他肩膀上有很长很严重的伤,从肩头一直到肩胛骨底下,而且后背和后腰上也有很多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