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名居A栋十二楼,李栖洗完澡走出来,打开客厅的电视挑了部电影投屏,然后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他今天请了半天假,陪堂弟吃了饭后,就没有了别的安排。

  家族群里在刷新消息,堂弟说李栖今晚带他去从没去过的餐厅吃了饭,说李栖很厉害,青年才俊,精英范儿十足,他的同学们见了都很羡慕。

  堂弟今年大三,站在考公考研留学和工作的岔路口,家族群里的长辈谈论着各种可能性,说,你要向你堂哥学习,以后也能成为你堂哥那样的人。

  我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人吗,李栖心里想笑,用朋友的话说,李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为优秀的——资本家的走狗。

  他跟朋友发消息吐槽,朋友问他是不是闲下来了,怎么没去约会。

  李栖和顾成川的约会,大部分是顾成川来安排,带李栖去别墅、庄园、话剧、音乐会,在酒店的旋转餐厅吃饭,然后在顶楼俯瞰繁华的夜景。

  如果是李栖安排,那要无趣很多。在李栖的小房子里,他们一起做饭,偶尔点外卖,看一部老片子,伴随着深情的伴奏接吻。

  李栖撑着头,回答:“拢共没有仨小时,时间太紧张了点吧。”

  朋友是经纪人,这个点了还在加班,精神状态岌岌可危,“那你该像我的艺人学习,三个小时,他能约八个人。”

  李栖无言以对,只好道:“为你默哀。”

  过了一会儿,朋友又发来消息,“你现在在做什么?”

  李栖看了眼电视,“在看哈利波特。”

  “重刷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吧,”朋友道:“无聊成这样都不找你男朋友?”

  李栖握着手机没动作,他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但要开口跟人说又觉得无从说起,好一会儿,他才回了一句,“我不能有点私人时间吗?”

  朋友回复:“危险信号。”

  李栖一哂,退出微信,去睡觉了。

  一连几天李栖都在加班,整个办公室弥漫着咖啡的味道,除了几个都市丽人仍保留着完整且完美的妆容,其他人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李栖看电脑看的眼都花了,他出来冲咖啡,路过几个同事的工位,键盘打字声噼里啪啦地响。

  老板带着助理阿雅这个时候出差回来,是整个部门最神采奕奕的人。

  他宣布了上一个项目的好消息,又慷慨地给了半天假,让所有人回去补觉,明天晚上吃庆功宴。

  办公室里一片欢呼,老板看到李栖端着杯子站着,道:“正好,你跟我进来,有点事情跟你交待。”

  老板把李栖叫进办公室,跟他交待了一些项目上的细节,又给了他一个新项目,让他带人先做尽调。

  李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阿雅正给同事们分伴手礼,给李栖的礼物是一排招财猫,按大小个排的。

  老板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栖摆弄招财猫,笑着说:“你手里这个项目做好了,季度奖金能发笔大的。”

  老板画的饼,李栖当然只能笑着接过来,他跟阿雅打了个招呼,收拾东西下班了。

  刚回到家,李栖就在小区楼下看见了顾成川的车,他惊讶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接你吃饭。”顾成川倚着车门,西装革履,单手握着一捧红玫瑰。他微微垂眼看李栖,周身有种锋利的精英做派。

  在他身上,连热烈的红玫瑰都变成了冷色调。

  李栖接过玫瑰,低头嗅了嗅,顾成川把他拉到身前,撩了一把李栖额前的头发,“你怎么弄成这样。”

  李栖从车窗上看自己,感觉自己像三天没有睡觉,被咖啡吸干了精气的骨架子。

  “打工人是这样的。”李栖道。

  可能是钱不够,他始终学不来那种从早忙到晚,加班到深夜也不会有一根头发丝软趴趴的样子,像顾成川,像他老板。

  顾成川对他这个工作很不满,“你不如换个清闲点的工作,现在这个工作太忙太累了,一天天见不着你人。”

  这个问题顾成川跟他提过很多次,以顾成川的身份地位,李栖想升职或者想换工作都很简单。

  但李栖不想这样,他尽力将顾成川和他的工作分开,不走顾成川的人脉,也不很在意顾成川的朋友圈。

  顾成川认为这是李栖幼稚不成熟的表现,自尊心过剩的行为换不来别人的尊重。

  李栖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成川解释,他也不想因此起争执,于是他打了个哈欠,声音黏黏糊糊地说困了。

  顾成川知道李栖又在装听不见,他有点不高兴,看着李栖惨兮兮的样子,脾气又发不出来,只好道:“你在车上睡一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李栖说好,带上眼罩靠着座椅睡着了。

  顾成川带李栖去了燕子园,这个地方李栖是第一次来。

  外面下着小雨,李栖下车走进燕子园,地砖湿漉漉的,二院里,墙边有株白玉兰,映照着红墙,很有古典美感。

  李栖跟着顾成川走进室内,室内香氛的味道高级又典雅,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外面的小雨,很难想象,繁华的都市里还有这么一片安静清幽的地方。

  顾成川给李栖倒了杯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中摇晃,香味纯粹迷人。

  顾成川笑着说,“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享受美酒美食,而不是令人厌烦的工作。”

  李栖难得闻见的是酒香而不是咖啡味,这让他有些恍惚,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昏天黑地的加班,现在就能坐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享受他无法理解的昂贵服务。

  “好有罪恶感啊,”李栖忽然说,“有种卖身的感觉。”

  顾成川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瞎说什么。”

  吃完饭雨还没有停,顾成川去打了个电话,李栖站在走廊上,雨水从瓦片上连成线落下来,墙边的白玉兰被雨水打落了一些,枝头上的却更加清丽了。

  李栖看着玉兰树,不远处传来一声“咔嚓”的响声,李栖看过去,章从致从另一边走廊走上来,手里还拿着相机。

  “好久不见。”章从致笑着跟李栖打招呼,“还记得我吗,章从致。”

  “当然记得。”李栖笑着点头。

  “燕子园是我的,我是这儿的老板,”章从致道:“你很喜欢这棵玉兰树吗?”

  李栖抬头看玉兰树,道:“我刚工作的时候租房子住,窗户边就有一棵玉兰树。”

  除了房租水电,奇葩的物业还要求支付一笔额外的物业费为小区绿化,也就是那几棵玉兰。于是李栖上下班都要多看两眼,力求把花出去的钱看回来。

  “还是章老板这棵好,花开的太漂亮了。”李栖道。

  “这树有年头了,”章从致摆弄着相机,给玉兰树拍照,“是徐裴家里的,徐裴出国的时候把这棵树移栽到了这里。”

  不知道徐裴的树需不需要交物业费,李栖认真观赏。

  章从致看了他一眼,道:“来看看我拍的照片。”

  李栖接过相机,相机里的照片多是各种风景,只有一张是李栖站在走廊上,抬头看玉兰花。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吧!”章从致对自己的大作很满意,对李栖身上的故事感更满意。他左看右看舍不得删,道:“这样吧,过几天我生日,你一块来玩,到时候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

  李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章从致掏出手机跟他加微信,“时间地点我回头发你。”

  “在聊什么。”顾成川打完电话回来,看见两个人在互加微信。

  章从致道:“我邀请李栖去我的生日派对,加个微信方便联系他。”

  “我跟他一块去就行了,哪用你再给他发一遍。”顾成川揽着李栖。

  章从致拿着手机,笑道:“你顾总大忙人,等你带李栖得等到什么时候。今天是李栖第一次来这儿吧,你早该带他过来。”

  服务生过来递给章从致一张卡,章从致又转手给李栖,“这是燕子园的会员卡,你有空随时来玩。”

  李栖接过卡,道了谢。

  回到车上,顾成川对李栖道:“燕子园不对外开放,来的都是朋友。章从致能给你这张卡,就说明也把你当成了朋友。他性格不错,跟他交往不费劲,也没坏处。”

  李栖点点头,把卡收起来,没有多说什么。

  顾成川本来预备带李栖去兜风,可是李栖吃完饭之后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他加班加到严重睡眠不足,顾成川也不好再折腾他了,把他送回家让他休息。

  洗漱完躺在床上,李栖舍不得睡觉,睁着困倦的眼顽强的刷着手机,刷到了徐裴的照片。

  徐裴,徐裴。

  李栖觉得,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太频繁了点。

  照片里,徐裴黑西装黑衬衫,身段格外优越,落日映照着他,光影和构图都是绝佳,配文是闪闪发光的天才。

  李栖点开图片,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让他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些。

  何止是闪闪发光的天才,简直是闪闪发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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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栖:闪到我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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