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书脱下外套,在病房里四处走了走,看了看,感受了感受路鸣野没他的生活。

  而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大致浏览了一遍上面写着的内容,是在说短道速滑青年世界杯。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路鸣野洗完澡,身上冒着热气,一边擦头发一边在他身旁坐下来。

  程玉书放下杂志,侧头看他,夺过他手上的毛巾替他擦着头发,提醒他:“你别再像上次一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说着,他又低头注意到他小腿膝盖上的疤痕,有些心疼:“还疼吗?”

  路鸣野摸了摸凹凸不平的沟壑,无所谓地摇摇头。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路鸣野抬头看了眼窗外还在下雨:“雨还在下,玉书,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坐了快一天的飞机,又坐了快一个小时的出租,程玉书倒真有些困,打着哈欠进了浴室,洗了个快澡,换下了湿润的外套和长裤,穿上了路鸣野拿给他的宽大衬衫以及一条宽松的平角内裤。

  路鸣野知道他累,没折腾他,见他出来后便直接掀开被子,朝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抱着他安静地睡了过去。

  程玉书很久都没这么舒服地休息过了,直接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

  路鸣野没吵醒他,独自出了门买了些吃的回来。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听着门外偶尔传来几声交谈,程玉书猛地翻身坐起来,懵懵地环顾了四周一眼,直到看到路鸣野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笑,他才放松下来,吐了口气。

  还好不是在做梦。

  窗外夜色已深,程玉书低头看了眼手表上早就调好的东部时间,又见路鸣野在餐桌前摆好了吃的就等他起来,他揉着头发下了床,纳闷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说好了要陪你一起出去的。”

  晚上有些凉,路鸣野随手递给他一件外套,拆开饭盒:“没事,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程玉书不愿意,觉得自己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但又担心这个时候出去不安全,索性吃完饭穿好衣服裤子,拉着人在医院里四处晃悠了一圈。

  走累了,两人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路鸣野伸长腿,身体紧靠椅背,抬头望了望乌蒙蒙的天空,伸手拉过程玉书的手轻轻握着,蹭过去把脑袋搭在他肩上。

  自从经历了曝光事件,程玉书倒不在意他是否是在公用场合贴近他了。

  “玉书,你下次来记得提前和我说”路鸣野一寸一寸地捏着他的手指指节,“这样我就可以去机场接你,早点见到你。”

  程玉书扣住他的手,歪头挨着他脑袋:“你还没好,别瞎折腾。”

  “那你也得提前和我说”路鸣野瞟他一眼,“这样我就能想着你来,多开心几天。”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从鼻间哼出一个音,咧着嘴笑得特得意:“你这么想我呢?”

  路鸣野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捏了一把他腰上的痒痒肉。

  程玉书躲了躲,缩进他怀里,拍掉他作恶的手。

  穿上衣服的时候不觉得,现下摸到了才察觉出来,程玉书又瘦了。

  路鸣野识趣地放开他,听着他在耳侧的呼吸,不自觉地心跳加快了些,沉默地咽了口唾沫,随后抬腿挡住中间逐渐升起的欲望。

  瞥到他异样的动作,程玉书伸手揽住他脖颈,故意在他耳朵上吹了一口气,带着点蛊惑的语气说道:“回去吗?”

  路鸣野喉咙一紧,耳朵霎时红了个彻底。

  两人隔了快两月没见,每天都只能在手机上电脑里看着彼此,根本摸不着碰不着感受不到,久而久之,互相都积压着对对方浓郁的思念,如今见了面,不得好好宣泄宣泄吗?

  两人急匆匆地回到病房,从门口一路吻到沙发,跌进床里,呼吸逐渐急促,衣服越来越单薄,最后什么也不剩,相拥着藏进棉被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欲罢不能的喘息。

  路鸣野每天早上都有医生查房,不敢折腾到太晚,来了两次便作罢。

  第二天,天气不错,路鸣野做完训练,带着程玉书去了中央公园。

  “如果下雪,这里会更好看。”路鸣野牵着他的手登上观景台,看着在楼下广场弹吉他的歌手,“我以前来这比赛的时候,陪李峰他们来过。”

  “嗯,我知道”程玉书点头看着他,淡淡道:“你二十岁生日那年的世锦赛,你以0.06s的优势赢了韩国的那谁,对吧?”

  虽说知道自己每场比赛对方都在,但对方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路鸣野属实有些意外:“你记得这么清楚?”

  程玉书特自豪地朝他挑了挑眉,扬扬下巴。

  “你……”路鸣野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却又突然忘记了对方的名字,“你该不会是那个,网上那个,我的狂热粉,每次比赛后都说我哪哪儿不好,哪哪儿好的那个?”

  程玉书皱着眉看他,一副“你上次不是翻过我东西了吗?怎么现在才知道?”的表情。

  路鸣野连忙辩解:“我粉丝那么多,我哪知道你两会是同一个人?再说,既然你当时愿意见我,也愿意和我在网上沟通,那为什么一直不同意我去见你?”

  闻言,程玉书静静看了他两眼,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必要继续瞒着他,于是回他:“因为你说你不认识我,我很生气,但我又忍不住想见你,所以……”

  路鸣野低了低头,像个做错事求原谅的孩子:“对不起。”而后他灵光一闪,“为了弥补你,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带你重走一次当年我比赛时走过的路。”

  说着,他拉着程玉书下了观景台,打车去了短道速滑馆,只是很可惜,人家短道速滑馆不对外开放,他的第一站开展得并不顺利。

  程玉书看他不开心,囧着张脸,觉得可爱,不由地笑了笑,与他十指相扣,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个喷泉,听说投硬币进去许愿,只要投到了雕像手里,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有吗?”路鸣野有了兴趣,好奇问他。

  “当然有,你上次比赛我就投进去过,挺灵的。”

  “你许了什么愿望?”

  “许了……”程玉书故意拉长语气,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索性放开他的手,得意地往前跑了过去,“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路鸣野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笑声充斥在两人耳侧,阳光在地平线上洒下一串金色脚印,微风吹拂过旁边的树荫,晃动着留下一片光影。

  “到了”程玉书站在喷泉前,从兜里摸索出几个硬币放在路鸣野手心里,“你要不要试试?”

  路鸣野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犹豫,摩挲着硬币:“真的准吗?”

  程玉书像个推销员似的:“准不准,你试试呗。”

  路鸣野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喷泉雕像,捏着硬币双手合十,闭眼默默许了一个希望程玉书永远快乐、永远幸福的愿望。

  随后,他睁眼将硬币抛出去。

  硬币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了雕像手心里。

  “哇,进了,玉书你看到了没?在手心里。”

  “这么激动?你许的什么愿望?”

  “许了……秘密。”

  程玉书陪路鸣野玩了三天,没忘记自己这次来这还有另外一件事。

  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他和路鸣野洗完澡收拾好自己,温情地躺在床上,相拥着聊天。

  “赵老师上周来河州找我了”程玉书用脚蹭着路鸣野的小腿,“他问我想好了没?”

  路鸣野搂住他,揉了揉他脑袋,应他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很久没碰漆器,手都生疏了,不敢回云川砸我师父招牌,毁了他老人家的名声”程玉书抬手抚上路鸣野的脖颈,指腹在他喉结上轻轻按了按,继续说:“珈安最近状态也特别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愿意回家生活了。”

  “而且,旅馆最近生意很不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我就可以把欠的钱全还完,然后每年都给你几个大惊喜”说到这,他朝他莞尔一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我还是去美院上课好了。”

  “这样既能继承我师父遗志,还能有空闲时间兼顾旅馆,照顾我妹妹,还有偶尔偷跑出来看看你。”

  “玉书,你要做你喜欢的,你想要的,而不是你觉得你应该的。”

  “这也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

  “那就行”路鸣野往上拉了拉被子,把他抱得更紧,“不管做什么,你都不能委屈了你自己。”

  程玉书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移动身体靠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脑袋贴着他胸膛,听着鲜活有力的心跳,喜滋滋地乐道:“有你在,真好。”

  程玉书决定好了未来的方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美院校方,说他同意在贵校开展教学,并询问了一下对方他什么时候去上课,一学期有多少课等等。

  美院那边一直在等他消息,前段时间没等到还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这快都要开学了,居然又把人给等来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程玉书在漆器当面有些名气,也不是漆器大师温昌荣的唯一弟子,更不是赵胜亲自推荐的话,这个职位别说到现在还留给他,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考虑他,因为漆器这项非遗,在中国,地位并不高,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得到确切消息,程玉书开始着手去北京上课的行程。

  程珈安知道他的计划后,主动联系了他,说她准备回家,帮他照顾旅馆。

  她愿意回家生活,程玉书很高兴,但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接手那些脏活累活,平白增加压力,尽添麻烦。

  程玉书不希望她累着,可程珈安不可能不找事做,于是两人考虑了很久之后,程玉书盘下了旅馆附近的一间破旧门面,准备拿给程珈安养猫,接济流浪猫。

  程珈安刚开始觉得这样很不好,不想要程玉书这么为她着想,替她考虑这又安排那的,而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后来,她收养的猫猫逐渐多了起来,她哥看她总是带着笑容,夸她把猫养得好,说有她在,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她便欣然接受了。

  只要他哥觉得快乐,觉得幸福,那她好好听他的,什么也不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她努力好起来,奔向新生活,也只是想摆脱过去,想要家人平安健康快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