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抱着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目露不解。

  “栀栀——”他顿了一下,似在考虑措辞,“你除了想治疗失眠之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非常重要的理由,非要和我那个?”

  他能感受得到宁栀现在确实比较亲近他,但他很清楚,宁栀对他的这种亲近距离爱情仍有点远。

  宁栀看起来就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似乎特别积极,积极得甚至有点不正常。

  宁栀挑眉:“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恋人之间那个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宁栀同样很不解。

  明明杨峥说喜欢他,而且对他也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私下里的时候也会有一些亲密的举动,但却从来不愿意做到最后。

  杨峥坐起身,表情严肃:“栀栀,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宁栀也跟着坐起来,问:“你想谈什么?”

  想谈你为什么对那个如此执着,想谈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难言之隐。

  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宁栀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非常严重的状况,否则为什么好好的突然会失眠,突然对于性|事如此执着。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宁栀道,“我现在处于一个身体和精神不协调的状态,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怕吵,头痛,容易失眠。田小薇建议我尝试着做一些以前从没做过的事,说不定对现在的状况有所改善,我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

  杨峥拧起眉:“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才会想找人谈恋爱?”

  宁栀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杨峥:“……”

  很好,让宁栀如此反常的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

  田小薇,就是你了!

  他就说在星城最后几天,田小薇看见他怎么跟老鼠看见猫一样,原来是给栀栀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在杨峥心里,宁栀就是天底下最纯真最善良最孝顺最无辜零缺点的人,如果有什么出格之举,那必然是受了某些人的影响。

  “以后你离她远点。”杨峥面无表情地道,心里已经把田小薇煎炒蒸炸煮了一遍。

  这时,远在数千里之外正和宁家人一起过年的田小薇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这有点难度。”宁栀慢吞吞地道,“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对人对事却很有自己的见解,我还想和她多聊聊。”

  聊什么?聊怎么谈恋爱吗?

  杨峥要气死了。

  “你还叫她小姑娘?!知道她多大吗?人家比你都大两岁!”

  宁栀看了他一眼,心想不光是田小薇,你们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小姑娘小伙子。

  但他看杨峥似乎一副要气炸的表情,难得有眼力见地忍住了没说话。

  小年轻嘛,总是有点脾气的。他都活了两辈子,总不能每件事都真的跟他计较。

  杨峥冷静下来,将田小薇抛到一边,琢磨着道:“那如果我和你真做了,就能解决你说的这个不协调状态吗?”

  宁栀很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试一试。”

  想跟他做,却不是因为喜欢他。

  杨峥觉得内心有点受伤,人生灰暗一片,同时又有些庆幸。

  幸好他内心一直在坚持,无论他有多喜欢宁栀,在宁栀真正喜欢自己前坚守底线,没有和他做到最后,要不然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如果我们做了,你那个什么不协调状态也解决了,你要跟我分手吗?”

  宁栀“啊”了一声,反问他:“为什么要分手?”

  他是那么渣的人吗?占了小年轻的便宜就跑?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杨峥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宁栀跟他在一起,只要是眼睛正常的人都知道是谁在占便宜,真不知道栀栀这聪明的小脑瓜里除了医术,每天都在瞎琢磨些什么。

  但是——

  宁栀即使不失眠不头痛了,也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不分手。

  杨峥受伤的心瞬间得到了治愈,人生重新充满了希望。

  “营里不方便。”杨峥思索着,说,“等哪天带你出去再说吧。”

  严肃的军营里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宁栀眼睛一亮:“你愿意跟我做了?”

  黑暗中杨峥脸有点红,他偏过头,有些羞涩地说:“身体最重要,总不能一直让你这么失眠头痛。”

  宁栀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妖怪,从不知羞涩为何物。这个时候看到总是气场强大一脸冷漠的杨峥害羞的表情,不知怎么的自己脸上也有点发热。

  可能是暖气温度升上来的原因吧。

  宁栀摸了摸脸,心里想着。

  “咻咻咻——”

  “梆梆梆——”

  营地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透过玻璃窗,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天际,在半空中炸开一朵五彩金莲。

  训练场上开始放烟花了。

  宁栀捂着耳朵,心脏差点被刚才的礼炮声震得停止。

  那声音即使戴着耳塞耳套再套上帽子,如此三重防护,依然像春雷在耳边炸开一样。

  杨峥大怒:“这群臭小子,我告诉过他们不要放礼炮!”

  说完气冲冲地起身,正要去教训这个胆敢放礼炮的不听话的家伙,宁栀朝他招了招手:“算啦,难得大家这么高兴。”

  说实话自从知道他怕吵之后,营里的官兵们已经很迁就他了,训练能安排在野外的尽量安排在野外。

  这么冷的天气真是难为他们了。

  杨峥还是很生气。

  宁栀哄他:“不是要看烟花吗?去看吧。”

  杨峥穿上外套,带宁栀去顶楼看烟花。

  像他们这样半夜爬起来看烟花的人不少,楼底下和对面的宿舍楼上都站了不少人。

  楼底下站着的基本都是军属和孩子们,宿舍楼上则是那些没有回家,春节时依然坚守岗位的战士们。

  不少战士一边看烟花一边偷偷喝啤酒!

  杨峥瞪了他们一眼,看在是除夕夜的份上,没有罚他们。

  宁栀两手插在口袋里,仰头望着半空中烟花腾空而起,绽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将暗沉沉的天空染成一座百花盛开的春园。

  修真界很难见到这样的奇景。

  宁栀不觉也看得有些入迷。

  凡人的智慧真是让人惊叹。

  他们在短短的一生中创造出的奇迹对这世间所产生的影响远比那些隐居山林只知修炼追求长生大道的修真者们更加深远有意义。

  世间万物,皆在不断前行。

  哪怕弱小如蝼蚁的凡人者们,也在一代接一代地创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文明。

  相比之下,修真界固步自封了数万年,一直毫无变化,会自我毁灭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杨峥看着宁栀仰望星空的侧脸,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世界与他之间存在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看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这种表情他以前也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星城田小薇租住的老教授楼下,宁栀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

  还有一次是在石峰山顶,宁栀看着山下漓湘河对面满城璀璨的灯火时。

  当时宁栀脸上也是这种悲喜莫名异常空洞的表情,好像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似的,孤零零地独自在这个世界挣扎行走,仿佛随时都会舍弃这个世界一样。

  “栀栀——”杨峥忍不住叫了一声。

  宁栀回头,看向他。

  眼睛平静,表情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

  是他熟悉的那个宁栀。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杨峥低下头看着他,问,“冷吗?冷就回宿舍吧。”

  宁栀摇头。

  “你不是喜欢看烟花吗?其实也挺好看的。”

  陆续又有不少人上楼顶,杨峥护着宁栀往后退了两步,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地握住了宁栀的手。

  “是挺好看的。”杨峥说。

  他没说的是,他不是喜欢看烟花,他只是喜欢和宁栀一起看烟花而已。

  不只是烟花,他还想和宁栀一起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别的美好暂时没碰上,但烟花的美好却非常短暂。

  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的烟花燃放完毕,围观群众们打了个呵欠,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初一初二战士们不用操练,到初三才会出半天操。

  这个时间战士们会在娱乐室进行室内活动,教官们大多数都在打牌。

  宁栀难得地度过了没有尖锐哨声折磨的两天。

  初四那天,大领导特地找他,说跟他那个老战友好约好了,初八去给他看病,问宁栀有没有时间。

  “可以。”宁栀说,“初七给他们的针灸治疗都做完了,药浴等回来再做也行。”

  大正月的药材市场也没那么早开门营业。

  大领导一听药材,额头跳了跳。

  那是药材吗?那可都是钱!

  大领导这个时候看着宁栀又觉得没那么香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费钱!

  晚上杨峥过来接他去食堂的时候,宁栀把初八外出的事说了。

  杨峥正给他打餐,闻言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

  宁栀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问他:“你初八能休假吗?”

  “不能,那天我有任务。”

  宁栀有点失望。

  杨峥端着餐盘,看着他的表情变换,嘴角勾了勾。

  他带着宁栀到角落里的一张餐桌上坐下,说,“这肯定是炊事班长做的红烧牛肉,他做的这道菜最入味了。”

  宁栀尝了一口,点头:“好吃。”

  杨峥笑他:“还有你不觉得好吃的东西吗?”

  栀栀虽然长得像个精致的贵族少爷,然而却从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得很香,好养得很。

  是食堂大妈们最喜欢的食客。

  “还是有的。”宁栀诚实地回答他,“折耳根我就不吃。”

  杨峥:“……”

  他也不吃。

  吃完饭,杨峥去值班,宁栀回宿舍。

  可能是刚才宁栀在食堂失望的表情太明显,临走的时候,杨峥说:“晚上去哄你睡觉,记得留门。”

  宁栀:“……”

  这算什么?

  给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