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沉默下来,他的睫毛微垂,半晌方才道:“你觉得梦里的人是卡慕吗?”

  诸伏景光蹙眉:“和平时的卡慕不太一样。”

  “嗯,我也觉得。”降谷零如释重负:“在我记忆里,卡慕从来都没有过那种表情,而且有一件事总归是不能作伪的。”

  “他救过我的命,阵平的那次也是,我总觉得他帮了忙。”降谷零沉声。

  诸伏景光讶异地看他:“还有这回事?”

  “嗯。”降谷零叹了口气,摸了摸太阳穴:“所以我才说,我不相信所谓的证据,证据都可以作伪,但是人心不会。”

  诸伏景光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Zero。”

  十一月的空气都是微寒的,降谷零抬眼看向诸伏景光,他以为会看到不理解或者质疑,然而诸伏景光的神色始终都是温和的。

  他对着他笑:“我相信你的判断。”

  降谷零没来由地觉得心口有点堵:“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我不希望你也被牵涉进来,尤其是那个伊藤,他的目标很显然和你有关。”

  “就像是从前合作任务一样,你做出的判断,我自然是无条件信任的。这不是我们的一贯原则吗?Zero。”诸伏景光依然在笑。

  降谷零猛地抬眼看他,换来景光在肩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去吧,有任何问题还有我们兜底呢。”

  于是降谷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仿佛有点遥远,一如回到了当年在警校那会儿。

  他们是出了名的出色,又是时不时会捅出点让教官头疼的篓子。只是——

  不管闹出什么事,都有彼此在身边。

  明明也没怎么分开,为什么会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涩呢?

  降谷零在心底想着,忍不住碰了碰自己的眼睛,意外地发现他似乎流泪了。

  怎么会这样……

  ……

  这段时间望月泽过上了回来以后最舒服的日子,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到警署报道,在警队混一顿午饭,然后再优哉游哉一点下班回家。

  在警署的时候因为实在是太无所事事,关系最好的不是人,是警署一条狗。

  那狗都不是警犬,而是被警队收养的一条流浪狗,因为过于好吃懒做,缺乏被收编的主观特质,没成想倒是和编外人员望月泽混熟了。

  老实说,望月泽对这生活也挺意外。

  他都没想到,伊藤诚一把他拉过来,似乎真就只是想让他过过远离组织的好日子,这段时间他似乎也挺忙,每天办公室都快成望月泽的了。

  一来二去的,望月泽觉得自己都游手好闲了不少。

  而也正是因此,他也有段时间没去组织干活了。

  这一晃眼,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段时间望月泽隔三差五都能见到降谷零,降谷零自打录入了指纹,来他家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

  比如现在——

  望月泽打量着正垂眸收拾鱼的降谷零,感慨地摸了摸下巴:“你最近不忙吗?”

  打工皇帝降谷零,没道理这么轻松啊。

  “还可以,今天不是周五吗?”降谷零停住手头的动作,看向望月泽。

  他的目光很是挑剔地在望月泽身上转了转:“你最近没犯低血糖吧?”

  “没有。”望月泽老实摇头:“你每天把我的冰箱塞那么满,我觉得我不胖三斤都对不起冰箱。”

  降谷零莞尔。

  “最近看你都没怎么回组织。”降谷零的刀工很漂亮,很快就片好了鱼片,整齐地码在锅里。

  望月泽点点头:“嗯,最近不是警署这边比较忙嘛……”

  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觉得说起“警署”两个字时,望月泽显得十分自然。

  他状似无心地问道:“警署这边事情很多吗?”

  “还行,”望月泽掰着指头算:“一天也就工作三到四小时,其中有效工作时间大概是五分钟,我进门的时候还是要简单倒个水的。”

  降谷零:……

  望月泽乐呵呵:“算是去警署躲懒了。”

  “最近组织发生什么了吗?”望月泽忍不住问。

  “前段时间组织内似乎研发出了一种药,虽然还是个实验品,听说已经用在一个人身上了。”降谷零神色平静地说着。

  望月泽一怔,手机骤然脱手。

  “怎么了你这是?”降谷零讶异地看过来。

  望月泽的唇色不受控制地苍白,他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是什么药吗?”

  “和我们上次去大阪拿回来的那个应该差不多。”降谷零说着,目光始终钉在望月泽脸上。

  望月泽几乎要费尽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APTX4869……那被强制灌药的人……】

  他抓起手机,匆忙键入了那个名字,半晌方才长呼出一口气。

  果然,搜索引擎上搜索工藤新一,得到的都是学校论坛里说工藤出去游学的消息。

  怎么会是游学呢?

  命运的齿轮到底还是开始转动了,甚至比前世更早一点。

  工藤新一大抵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户川柯南。

  那一瞬间,望月泽没来由地想起自己今生两次和工藤相遇。

  还有樱花树下工藤和毛利兰的合照。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和阳光明媚的少女,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这样心无芥蒂地重新走到一起。

  倘若按照前世的经历,这件事其实还不会这么早发生。

  难道是因为他们去大阪取回了样品药……

  他以为自己和这件事无关,殊不知每件事串联在一起,命运的转盘便再次转动了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是帮凶。

  望月泽想着事,倒也没留意,不知何时降谷零已经站在他近前了。

  他一抬头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该我问你怎么了。”降谷零皱着眉,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你状态不对。”

  碰到望月泽的瞬间,降谷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现在降谷零百分百地确定,望月泽的状态太糟糕了。

  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凉,让降谷零的眉头都蹙紧了。

  他顺势牵着他,将人带到了沙发上坐好,这才问道:“怎么了?”

  望月泽闭了闭眼,快速地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吓人。实验品的药物直接用在人身上,人不会就没了吧……”

  不,不会的。

  那个男孩会成为一柄利刃,或许最后会直接捅进组织的心脏。

  “那次任务应该是琴酒亲自去的,如果你想知道,我让人问问情况。”降谷零的目光没有丝毫放松,始终落在望月泽脸上。

  望月泽摇摇头:“没什么……”

  【只要去那个侦探事务所看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降谷零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若有所思地看了望月泽一会儿。

  望月泽呼出一口气:“真没事,就是刚刚觉得有点吓人,毕竟人体试验这种事真是太残忍了。”

  他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情绪也没什么波动,对着降谷零笑。

  降谷零沉吟良久,这才点了点头:“行,那去吃饭吧。”

  “是照烧鰤鱼吗?闻起来好香啊。”望月泽兴奋道。

  降谷零忍不住笑了:“对,鼻子还挺灵。”

  “那肯定,天天蹭吃蹭喝,这是基操。”望月泽得意道。

  降谷零坐在他对面,唇角微微弯着,心底却忍不住一次次想起望月泽适才魂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呢?

  望月泽看起来对组织里发生的事完全没有耳闻,但是却又好像对有些事心知肚明。

  想到那些堪称诡谲的梦,降谷零的眉头越蹙越紧。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望月泽看他。

  降谷零看过去,刚好撞进他关切的目光里,望月泽笑了笑:“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

  “如果你在意,我就去问问,总归会有知情人。”降谷零看他。

  【那怎么行,问太多那孩子不就更危险了吗】

  【一旦组织过早关注到那家伙,后面就不好办了】

  望月泽有点急了,他摇摇头,找了个借口敷衍道:“不用了,本来就不是我的任务,最近天天躲懒挺好的。”

  谁更危险了?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望月泽,心底的狐疑几乎到了顶峰。

  望月泽没说话,却也避免着和降谷零的视线接触。

  他总觉得降谷零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劲,自己的理由明明天衣无缝,除非……

  他垂着眼,认真地在心底想着:【话说回来,波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很像是同居的情侣啊……】

  “咳……”降谷零狼狈地呛咳起来。

  望月泽一边给降谷零递水,一边神色无辜地问道:“怎么了?你还好吧,哥哥?”

  哥哥两个字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盒子,降谷零咳嗽地更厉害了,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面红耳热。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望月泽的眸光像是小狐狸一样锐利起来,他看向降谷零,心底已经猜到了大概。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馈赠,让他回来,还给了身边人这么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只是这样说来,望月泽才垂下眼,波本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呢?

  望月泽后知后觉,脸几乎瞬间红了。

  救大命,不会吧?

  如果真的什么都能听到,那么——

  岂不是波本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看着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