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烛光下,时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江诏呼吸停滞几秒,然后心跳加快。

  “你——跟我求婚?!”江诏瞳孔放大,整个人都惊了。

  “嗯。”陆冼站在茶几后面,脸上露出淡然的笑,“怎么,我不配吗?”

  “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江诏松开行李箱,缓步走进屋内。

  刚才还略显老土的房间布置,瞬间变得无比浪漫。

  彩灯、蜡烛、玫瑰花瓣、红酒、小蛋糕,这种略显土气的环境布置,已经是老古董陆冼能够想到的,最浪漫的求婚方式了,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江诏眼尾发红:“哥,你怎么想起来求婚的?”

  陆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恋爱,求婚,结婚,不都是这个步骤吗?既然表白是你先跟我表白的,那求婚,就让我来吧。”

  陆冼说着,捧着那束花,单膝跪下:“江诏,你愿意做我老公,跟我结为夫夫吗?”

  江诏忙不迭点头:“当然愿意。”

  他接过那束花,抱着陆冼的腰把人扶起来,接着转头看眼四周:“千帆呢?”

  “送他奶奶家了。”陆冼压低声音,“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江诏身体前倾,靠在他肩膀上:“哥,能请年假吗?我想跟你度蜜月。”

  陆冼一脸严肃:“江诏,你刚入职,没有年假!”

  “……”

  陆冼接着纠正道:“而且我的年假,早就因为你,两个月前就用光了!”

  江诏顿时哑然,好一会儿,憋出来一句:“可惜。”

  陆冼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等十一吧,还是等年底?”

  “办婚礼吗?才七天假,太短了。”江诏不满地嘟囔着。

  陆冼实话实说:“可是,你只有七天假。”

  江诏下巴在他肩上蹭蹭,像小孩子一样撒娇:“要不,我辞职吧。”

  “那我可养不起你。”陆冼笑着把人推开,开起玩笑,“这么大一只,得吃多少好吃的啊!”

  陆冼说着伸手拂开江诏的刘海,指尖却在触碰到江诏额头上那道浅淡的红痕后停住一瞬。

  那道因为车祸产生的疤已经很浅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陆冼每次不小心看到这道疤时都会觉得很心疼。

  他正想着,唇上骤然软了下。

  江诏俯身亲了他一口,笑道:“好了,别心疼了,早就不疼了。陆教授,我们好好策划一下我们的婚礼吧。”

  陆冼犹豫一下,抿下嘴:“找婚庆公司吧。”

  江诏一声轻笑:“就知道你怕麻烦,交给我吧。”

  “嗯。”陆冼满意点头。

  烛光点点,气氛旖旎,江诏一手捧着花,一手牵起陆冼的手指,在烛光曳舞中低头吻住他:“哥,我好喜欢你。”

  陆冼闭上眼睛,心想,我也是。

  -

  陆冼从没想过,两个大男人结婚,也能搞得这么累,两人一直忙到晚上才正儿八经地吃上饭。

  结果还没吃上几口,司仪又示意他和江诏去给亲戚敬酒。

  实诚的陆教授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江诏就把那杯白酒当着他的面倒掉,在酒杯里倒上了雪碧。

  “傻不傻?全喝真酒,小心进医院。”江诏拉着他站起身,又偷偷地往他手里塞一个苹果。

  陆冼咬一口苹果,跟着江诏站起身,看着江诏拉着他,大大方方地跟亲戚们打招呼,陆冼由衷感慨,这小孩,真的长大了。

  整场婚礼,除了双方父母眼睛红着,哭得最厉害的就是江瑜了。

  中午江瑜上台讲话时,先是给了陆冼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又满怀热忱地拥抱住江诏,抱了很久才分开。

  “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嘴硬,加上你从小不听话,在你面前我感觉我才是弟弟。我总觉得你不乖,不听话,从小到大,只有陆冼才能治你。”

  江诏接过话筒,回道:“这是事实。”

  台上顿时哄笑一片。

  江瑜抹下眼泪,继续道:“我留学这几年,除了陆冼,我最想的人就是你了。江诏,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哥,我希望你幸福。”

  江诏沉吟片刻,拿起话筒,依旧不当人地回道:“感谢我哥,给我介绍了这么好的老婆,没有我哥,我都不认识陆冼。谢谢你,把我老婆送到我身边,谢谢。”

  江瑜:“……”

  我就多余说这么一大串!这狗东西,结了婚,依旧不当人!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陆冼下意识把江诏拉到自己身后。

  江瑜双眼麻木:他果然多余!

  江瑜叹口气,无奈道:“行了,别这么护着了。老陆,新婚快乐!”

  江瑜张开手臂,陆冼松开拉着江诏的手,走上前去,紧紧抱住江瑜。

  江瑜拍拍他的后背,然后放开他,重新拿起话筒。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我最亲的亲弟弟,今天你们喜结连理……我还挺想让人抢婚的!”

  江瑜气到咬牙,最终还是释怀一笑:“开个玩笑,我祝福你们幸福。”

  江诏挠下下巴,心想好酸。

  陆冼却悄悄递给他一张纸巾,示意他把眼角的湿意擦一下。

  江诏接过纸巾,第一次,主动向前,把他亲哥抱在怀里。

  此时,江瑜已经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了,从他和陆冼怎么认识的一直说到现在,把自己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此刻被江诏抱着,瞬间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江诏心里感动,说出的话却很伤人:“差不多得了,婚礼还得走流程呢,你下去哭。”

  江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推开江诏,听话地走下台去。

  婚礼结束后,陆冼腿都酸了。

  他坐在床边揉揉小腿,江诏刚洗完澡,□□着锻炼痕迹明显的上半身,骚里骚气地冲他眨下眼睛。

  陆冼无奈一笑:“不来了,忙一天了,累死了。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江诏听话地走过来,仿若一只大金毛,单膝跪地匍匐在他面前。

  陆冼摸摸他的头发,斟酌着开口:“过两天我要出差,去西岭村。新闻你都看了吧,那里刚发掘出来一座西汉古墓,领导让我过去帮忙,参加考古小队,对文物进行及时性保护,可能要待两三个月。那地方偏僻,交通不便,信号不好,可能不会经常给你打电话。”

  “嗯,工作嘛,我能接受。”江诏嘴上说着,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

  “生气了?”陆冼捧起他的脸,圆润的指尖揉揉江诏脸颊。

  “没有。”江诏嘴硬着,回道,“我等你回来。”

  “很快,我只是去帮忙,有可能一个月就回来。”

  江诏眨眨眼睛:“我不吃饼,你要给我打电话。”

  陆冼笑着点头:“一定。”

  一个星期后,天气雾雨蒙蒙。

  此时已经到了秋天,雨落下来带来些许凉意。江诏刚洗完澡出来,终于看到星标好友给他发来两条消息。

  一条是语音通话,他刚才忙着洗澡,太久没人接,对方主动取消。

  另一条则问他:[在吗,现在可以视频了。]

  “呵。”江诏冷笑出声,给这位特别关注的好友拨去电话。

  两秒后,电话还没接通呢,就被对方直接挂断。

  陆冼百忙之中给他发来一条语音:“不好意思,突然加班,晚上说。”

  “……”

  江诏抬眼瞄眼手机上的时间,肺都要气炸了。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难道不是晚上吗?

  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两人的通话时间加起来不到十分钟!往往江诏早上给陆冼发消息,对方可能下午,甚至第二天晚上才回!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诏见最近降温,怕陆冼冻着,特意给陆冼买了一件卫衣,快递昨天就到了,结果直到现在,陆冼都没回他有没有收到!

  要不是他足够了解他哥的脾气,他甚至怀疑他哥这是在故意报复他,故意学他大学四年的招数,以他之道还他之身!让他也尝尝被人刻意冷落的滋味。

  一时间,江诏顿时不安起来,复杂的情绪中又夹杂着几分心虚,生怕陆冼不要他。他赶紧拿起手机,眉头紧锁:“那你忙完了给我回消息,别不理我。”

  说完他又发了一条语音:“我刚才在洗澡,以后我手机不离身,洗澡也带着,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星标朋友陷入沉默。

  两个小时后,陆冼似乎忙完了,给他回了条语音:“知道了,你早点睡吧。最近太忙了,不好意思啊。”

  此时此刻,山窝窝里的陆冼一脸疲倦,却还是强撑着哄道:“别生气,你知道我很忙。村里又下起了暴雨,那墓位置不好,里面文物得赶紧转移,不然雨水倒灌,就全淹了。”

  陆冼困得要死,却还是一边擦着刚洗完的头发,一边跟江诏絮絮叨叨:“本来那墓风水挺好的,雨水灌不进去,这不是后来地震了嘛,直接改变了当地地貌,墓的风水就彻底改变了,再加上盗墓贼凿的几个洞,文物都快氧化完了,得赶紧救出来。”

  陆冼说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准备把头发吹干就去睡觉。

  他想,这么晚了,江诏肯定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他把手机扔出去的瞬间,江诏接连给他回了好几条消息:

  [这样啊,真辛苦。]

  [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不用给我解释,我能理解,我是你老公嘛,不生气。]

  [亲亲老婆,赶紧睡吧,好好休息,晚安,么~]

  十分钟后。

  江诏:[在?]

  [不给我回个晚安吗?]

  回应他的,是没有任何变化的聊天界面。

  江诏一脸麻木。

  他面无表情地敲下几行字:[想离婚就直说,别忍着,别想冷暴力我。]

  [我反正不会同意,你给我等着!]

  他退出聊天界面,给他爸打去电话:“喂,爸,给我安排一架直升飞机,我明天要去西岭村。”

  刚忙完工作的江爸爸伸个懒腰:“你去西岭村干什么?”

  江诏嗓音沉冷:“不干什么,挽救一下濒临破产的婚姻。”

  江爸爸:……你就作吧。

  “说起来,你俩都没有结婚证,分手倒是挺方便。”江爸爸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趣道,“不过我先告诉你,陆千帆是过户到陆冼名下的,这孩子的抚养权你应该抢不到手。”

  “我不会跟他分手!”江诏一字一顿,咬着牙蹦出这几个字。

  江爸爸嘿嘿一笑,告诉他:“私人飞机申请航线要提前半个月,明天肯定安排不了,你等着吧,估计再过半个月,陆冼就能回来了,别多想,睡吧。”

  说完,江爸爸直接挂掉电话。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江诏没办法,只能自己预订前往西岭村的高铁票,想着明天再跟学校请个病假。

  体育老师请病假,应该还是挺好请的吧。

  江诏躺在床上,彻底睡不着了。

  幸运的是,陆冼半夜三点起来上厕所,终于发现江诏给他发的消息。

  拿到手机的瞬间,很久没慌过的陆冼突然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他颤着手给江诏回复:[睡了吗?]

  江诏秒回:“没呢。”

  他声音冰冷,带着一股守活寡似的半死不活的气息。

  陆冼喉结不自然滚动一下,回道:“你别多想啊,我刚才只是睡觉了。”

  “呵呵。”江诏接着回道,“你爱回不回。”

  陆冼脾气也上来了:“我忙一天了,还得抽时间哄你,我也很累的。”

  江诏直接冷笑:“果然说出心里话了,你早就嫌我烦了,在你心里,我压根不如那个破墓重要。”

  陆冼无语地撇下嘴,心想这人多大了,怎么还会跟工作吃错?

  跟小孩一样,还得要大人哄。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爱江诏呢,说句犯贱的话,他就喜欢哄江诏开心。而且江诏也很给面子啊,随便几句话就能哄好了,一直都是如此。

  陆冼一点都不生气,直接给江诏打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后,江诏看他一眼,接着迅速偏头到一边,一脸不爽:“干嘛?”

  陆教授浅浅一笑,笑容里透露着一股手到擒来的自信,回道:“不干嘛,想你了,想见见你。”

  他穿着江诏给他买的黑色卫衣,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困了,明天还要上班,我能睡了吗老公?”

  江诏眉头紧锁,偷偷看他一眼:“你早点睡。”

  陆冼嗯一声,突然表情一变,严肃道:“再敢提离婚,头给你拧掉;再敢质疑我对你的感情,腿给你打断;再敢无病呻吟,打扰我工作,我现在就给你拉黑,听到没?”

  “……”

  江诏嘴唇微动,半晌,终于不自然地看着他,回了句:“你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吗?”

  江诏声音极低,态度唯唯诺诺。

  陆冼笑容和善:“还生气吗?”

  江诏连忙摇头:“不敢了。”

  陆冼:“那晚安?”

  江诏赶紧点头:“晚安。”

  双方互道晚安后,谁都没有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江诏纠结着开口:“哥,你不挂电话吗?”

  陆冼一本正经道:“我在哄你啊,我在等你挂电话。”

  江诏顿时苦笑:“你哄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陆冼问:“喜欢吗?”

  “喜欢。”

  虽然凶了点,但是陆冼实打实地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江诏心里清楚,都是自己太作了,他实在是太在意陆冼了。

  “你……”陆冼突然开口,神色认真,“别怕。”

  江诏一愣,陆冼继续道:“阿诏,我比你大七岁,网上都说,三岁一个代沟,我们之间,有二又三分之一个代沟,你正是刚毕业,爱吃醋,一腔热忱的年纪,我不会生你气的,更不会嫌弃你,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当然了,要是有的时候,你能稍微懂事那么一点点,就更好了。”

  陆冼道:“我不想你委屈自己,你继续有话直说,但是说完之后,也稍微体谅我一下,好吗?就比如现在。”

  陆冼难得撒起娇来:“我是真的有点困了,我能睡了吗?老公?”

  江诏当然点头,眼睛都红了。

  陆冼没有挂断,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别挂,我要听你的呼吸入睡。”

  陆教授实话实话:“我也挺想你的,远比你想的要想你,你把手机充上电,放枕边,就这样睡。”

  江诏嗯一声,一点都不生气了。他握着手机躺在床上:“哥,我买高铁票了,明天过去看你。”

  陆冼看一眼简陋的房间,笑道:“行,别骂我就行。”

  江诏开玩笑:“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没有,房间太简陋了,我怕你说我不会照顾好我自己。”

  江诏:“不会,我哥最会照顾人了。”所以才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江诏问:“有什么想让我帮你带的吗?”

  陆冼闭上眼睛:“人来了就行,我最想要的,只有你。”

  江诏:……

  他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他们文科生,都这么会勾引人吗?一句话就把他钓到翘嘴。

  还最想要的只有他,这么会说话!

  江诏闭上眼睛,耳边听着陆冼的呼吸,梦里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