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笑!站稳了!”

  老唐一声呵斥,最后看在他俩这次月考大有进步的份上,勉强放他们一马:“行了,赶紧进屋吧,好好学习。”

  老唐大方地挥下手。

  “哎!”宋阳光赶紧应一声,转身就往屋里快步走。

  江诏刚要转身,就听见老唐低声叫他:“江诏。”

  “嗯?”江诏停下脚步。

  老唐右手拿着尺子,尺子头搭在左手上,深褐色眼珠看着他,眼睛格外有神,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别往心里去,老师们肯定相信你,你跟宋阳光两个人,这两个月什么学习状态,老师们都看在眼里,老师们都清楚。继续加油,期末考试再加把劲,到时候再进步,肯定就没人再说你们什么了。反正学习嘛,都是为自己学的,别管别人说什么,能考上才是最重要的,快考试了,心态一定要稳,啊。”

  江诏安静了好几秒,然后轻轻地嗯了声。

  他突然想给班主任一个很轻的拥抱。

  算了,还是毕业的时候再抱吧。

  江诏看着他班主任头上毛发稀疏的地中海发型,突然很担忧地开口:“老师,以后少熬夜,少操心。”

  他抬手指下老唐的头发,语气真挚:“再熬夜,头发都该掉光了。”

  老唐顿时抬起尺子,一直拍他的胳膊,十分嫌弃:“滚滚滚!你少给我惹祸,我头发还能少掉点,滚屋里学习去,滚!”

  江诏赶紧跑进屋,避免挨打。

  他揉揉胳膊,心想这老唐下手,没轻没重的,得亏现在是冬天,他穿得多,抗揍。

  宋阳光好奇地凑过来问:“老唐跟你说什么了?”

  江诏拿出习题本,转了下笔,开始做题,随口道:“让你不要网恋。”

  宋阳光顿时一惊:“你把沈正清的事告诉他了?”

  江诏顿时抬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宋阳光立刻明白过来,怕吵到同学,很轻地讪笑一下。

  下课后,江诏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低着头,把手机放在腿上,用手臂遮一下。

  几分钟前,沈正清回复了:[我上午好多课,孟哥的事我下午再跟你说。]

  江诏:[好。]

  几秒后,他又手动点了撤回,用宋阳光的语气回复了两个字:[好呀~]

  -

  下午,沈正清把他拉进了粉丝复仇群里,群名:守护全天下最好的孟崽!

  在这个群里,江诏终于得知了他们详细的计划。

  原来他们的复仇名单里,不只有陆冼一个人,还有孟平诀曾经的小鲜肉对家、跟孟平诀闹过绯闻的十八线女明星,甚至还有孟平诀原来的经纪公司和他原来的经纪人。

  只是这些人,在娱乐圈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人脉,他们有自己的签约公司,甚至有自己的保镖团队。

  只有陆冼,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网红教授,背后没有任何的经纪团队,说白了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素人,看起来最好欺负。

  宋阳光看群里发的这些消息,他的拳头都硬了:“操啊,这都什么傻逼粉丝,这姓孟的之前都在养蛊吗?”

  江诏脸色越来越冷。

  养不养蛊他不清楚,这傻逼群他肯定得点举报。

  群里有人发消息:[我打听过了,姓陆的他爸妈都是建筑大师,可能在学术那边有点关系。当儿子的手艺不精,修坏文物,还偷走金鸟,我看他爹妈以后怎么见人。]

  [搞学术的肯定没有那些明星团队会公关,先搞陆冼!]

  [对,孟哥道歉之后就退圈,这事肯定跟陆冼有关系!]

  [他哪来那么大能量能把孟哥搞退圈?要真是他搞的孟哥,说明这人身上肯定不干净!怎么能让这种人待在博物院?举报!]

  底下一堆人附和:[对,举报!上次没举报掉纯粹是他运气好!]

  [我远房表哥在文化局工作,我让他来查!]

  [不过他是临安文化局的,可能管不到黎阳博物院。]

  [没事,他们体制内的人肯定都互相认识。]

  这个有亲戚在文化局工作的群友突然有些犹豫:[我之前问过我表哥了,这个陆冼在临安也很有名,不像会干坏事的人。]

  其他群友立刻回复:[反正孟哥退圈肯定跟他有关,没黑点肯定是我们没查到。]

  [对,按原计划进行,搞臭他。]

  ……

  自从孟平诀退圈,这些没人约束的脑残粉就像彻底疯了一样,看谁都想举报。

  宋阳光看得胆战心惊,他颤巍巍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这些聊天记录拍照:“我得发给章淑淑,让她看看这些脑残粉多魔怔。”

  江诏面无表情拧开水杯盖子,喝了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沉声道:“她不会信的,她肯定说这些都是黑装粉,或者只是少部分脑残粉。”

  江诏看眼群聊人数,这个群除他之外,只有三十多人,在孟平诀庞大的粉丝基数面前,这点人数的确只是极少数。

  宋阳光气愤道:“诏哥,打脸要彻底,我们现在就录屏,保存好录屏时间,然后装作不知情,让他们按原计划执行,等他们瞎扯完直接把录屏发到网上去,再报警,我看他们怎么办!这叫钓鱼执法!”

  江诏没有丝毫犹豫:“不行。”

  宋阳光一愣:“为什么?”

  江诏抿了下唇,说:“我哥不是鱼饵。”

  江诏不可能拿他哥来钓鱼。

  江诏直接给陆冼发消息:[哥,别跟沈正清接触,他是孟平诀粉丝,他要害你。]

  几分钟后,陆冼回了:[知道了。]

  江诏稍微放了心,好不容易熬完一节体育课,却在放学铃响后,接到陆冼的电话。

  陆冼似乎很匆忙,急匆匆地走路:“我得去趟钟表馆,冰箱里有中午多做的饭菜,你拿出来热着吃,我可能得晚点回来。”

  江诏顿时急了,他顶着一头的汗,连加棉的冬季校服都懒得穿了,提上书包就往外跑,宋阳光赶紧抱上两人的衣服以及自己的书包往前追。

  江诏边跑边说:“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个沈正清不对劲吗?你怎么还去钟表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给你截图!”

  “不是不相信你,”陆冼步履匆匆,语气却很平静,“刚才沈师傅给我打电话,说钟表齿轮断了,我得去看看,那齿轮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好换。那可是文物,我不能不管。”

  江诏急得大喊:“文物重要人重要?!”

  陆教授毫不犹豫:“文物。”

  “我——”江诏气得想骂人,又不可能骂他哥,只能在心里问候一下沈正清的祖宗十八代。

  趁着江诏跑到校门口打车的工夫,宋阳光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把手里衣服递给江诏。

  江诏一边穿衣服一边劝道:“世上这么多文物,哥你管不过来。”

  陆冼已经坐到车上,回道:“我知道,我平时也不管这些私人藏品,但沈师傅教过我,我欠他一个人情。”

  江诏语气急促:“你不是已经给他买蜂蜜了吗?”

  陆冼十分坦然:“是啊,不过有这层曾经的来往在,这文物又这么精美,我的确舍不得。这文物落我手上,算它命好。”

  江诏算是听明白了,他哥就是一时心软,舍不得这座破钟了。

  他叹口气:“我打车过去,马上到。”

  陆冼愣了下,问:“你要过来?”

  “对,我不放心你,我要过去!”少年说话每个字的音都很重,显然已经生气了。

  陆冼笑了下,插上车钥匙,系好安全带:“行吧,那你别打车了,我过去接你。”

  说完陆冼直接挂掉电话,转动方向盘,往江诏学校开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根本不需要开导航。

  校门口的江诏穿好衣服,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嘟囔一句:“这还差不多。”

  十几分钟后,陆冼已经开车到他校门口。

  冬天天黑得早,陆冼摇下车窗,叫他:“赶紧上车,外面冷。”

  江诏赶紧上车,坐到副驾上。

  宋阳光也跟着跑过来,坐上后座。

  陆冼扭头问道:“你也要来吗?”

  宋阳光骄傲地抬起头颅:“我可是大功臣!”

  陆冼叹口气:“行吧。”

  说完他有些不满地看眼江诏,语气略微有些责备:“不好好学习,瞎掺和什么。”

  江诏顿时觉得有些心冷,头偏向一边:“又拿我当小孩。”

  陆冼转头看他一眼,顿时有些后悔。

  完蛋,又把江诏惹生气了。

  算了,等下再哄吧,先办正事。

  一路上,宋阳光跟他科普了下沈正清打算怎么对付他的事。

  陆冼倒是毫不担心,反正有警察呢,他只担心那文物会被沈正清破坏掉,不好修。

  陆冼听着听着,心里满是懊悔。

  他眼神有些慌乱,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该说你。”

  江诏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能这么说江诏呢?

  何况江诏短时间内能查清楚这么多事情,真的很有本事啊,比他强多了,他怎么能说江诏很幼稚瞎掺和呢?

  江诏没搭理他,一直看着窗外,却在上车三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时,狠狠地摔门下车。

  陆冼听着摔门的这一声巨响,眼睫吓得一颤。

  完了,生大气了,不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