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虏的诅咒师名为久山翔太郎,是个惯犯。
游走在普通民众及咒术界的灰色地带,凭借自身极其特殊的术式,数次游刃有余地逃脱。
没有直接参加过任何大型危害民众的事件,但那些个事件背后的推动力,少不了他的身影。
防止他发动术式,用刻有咒符的麻绳在几个身体的致命部位捆绑,在审讯到第二次昏迷以前,久山翔太郎只粗略交代了突袭入侵高专的事项。
“我是受雇而来,雇佣我的人让中介提前支付了我一大笔订金,并且说明了我需要负责的工作。”
“那些交代的工作很简单,我只需要在现场听合伙人命令行事,结束就可以离开。”久山翔太郎喉间渗血,嘴角干涩到龟裂,像是足足晾了许久,遭受了几天的风吹雨晒一样虚弱。
由于该诅咒师已几乎无力支撑起身体,他是被绳子勉强吊起上半身的,下身蜷缩在地。
“咦。”阿尔娅到达审讯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蹲下身惊叹,“审讯能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不错啊。”
审讯人员听闻,惊诧地直起身,自豪地说道:“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嗯嗯辛苦啦,每次审讯都很耗费精力,我有一些被审讯的经验,如果把整个流程稍微改动一下就更好了。”阿尔娅起身,敲定主意,“有空我们聊聊去改进一下吧。”
“没问题。”审讯人员马上应下,离开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诡异的事。
被审讯的经验?
阿尔娅:是以前受过的训练啦:D
“哟,早上好,无关人士请全部离开。”五条悟掀开一片咒符组成的帘幕,在房间正中心的椅子上跨步反坐。
“好惨烈的状况啊~忧太,你用私刑了吗?”五条悟好奇地问。
乙骨忧太站在阿尔娅旁边,背着剑袋:“没有。”
屋内退得仅剩三人一俘虏。
五条悟举手表示明白,黑色墨镜下推,苍天之瞳闪耀:“那么,先进行术式公开吧。”
面对能看穿术式的六眼,诅咒师全身一抖。
久山翔太郎,术式名为“影片放映机”。
顾名思义,他把自己变成“放映机”的本身,用眼睛、耳朵等感知器官记录下所能观察到的影像和声音。
突袭入侵事件中,久山翔太郎的任务是在天元结界的薄弱部分开一个供人进去的入口,要求是不能被咒术师察觉,尽可能减弱气息。
原本的内应因为被高专方揪出,没有赶到附近,于是久山翔太郎选择了备用计划:提前交给内应的“胶卷”,实为他的血肉转换而成。
让内应注入自己的咒力避开结界的检索,用“胶卷”和设备拍摄下天元结界在一段时间内的录像,然后藏在土壤里。
由于结界自带咒力,胶卷的气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找到以后,久山翔太郎手动回放胶卷,让被记录的那一片小小的结界“倒放”至最适合入侵的状态,并暂停。
以上是久山翔太郎术式的用途之一。
“他在警戒我。”阿尔娅指出,“他刻意低下头,表面上是不想看到我们,但实际上,我在周围走动时他有很明显的回避反应。”
明显…?
久山翔太郎维持住脸上恐惧的表情,内心呐喊。
怎么会明显?他混迹行业多年,任何险境都能被他抓住机会逃脱,这样的演技竟然被称之为明显!?
“术式开发得不错,但是使用条件也非常严苛,一不小心就要支付身体的血肉为代价…”五条悟捏住下巴琢磨分析,“胶卷存在时间短,能倒放的时间更少,那么问题来了。”
“武田娅子的信息为什么能在你脑袋里储藏那么久?”
“储藏?不如说是我被迫保存了很长时间吧…”
久山翔太郎术式效果其二。
有且仅能在一段时间里对同一人使用。
将那个人的片段记忆制作成胶卷,通过“交换”让这些记忆转移到自己的脑海里。
类似于剪切、再粘贴。
然后等待术式效果结束,那段粘贴后的记忆被久山翔太郎慢慢淡忘直至永远消失。
忽略代价不计的话,确实能做到让对方失忆。
“等下。”阿尔娅忽然理解这两人带自己来的原因了,“这家伙让我失忆过?”
“多少年了啊,武田娅子…”久山翔太郎失笑,“我最后悔当初临走前接了切割你记忆的单子。”
“如你们所说,这种读取的效果一次只能对一人生效,直到那些记忆在我脑中消失,才能换下一个目标。”
“可武田娅子…她的那部分记忆根本消退不去!始终扎根于此,相当于这个能力再也无法施展!”
阿尔娅撇撇嘴:“后来呢,直觉告诉我,我大概还在哪里见过你?”
久山:“地下拳击场。我接了盘星教的任务要寻找一个【十分吸引诅咒但非咒术师】的人选。”
“当时,我耳边确实听到观众席出现了很奇怪的句子……”阿尔娅苦思冥想。
恍然大悟:“你是那个术式发动后会响起电影解说风格音的【注意看】!?”
“是我。”
“录像…不,我的双眼在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武田娅子。”
“我的术式终于有机会解封,只要你去死——”久山翔太郎道,“而且你很适合,我自然是把你上报,可惜盘星教他们没有得手。”
“切割记忆的时间?”五条悟问。
久山翔太郎自暴自弃地认怂回答:“2011年。”
乙骨忧太转过身:“那年阿尔娅回去后,有人伪造了【武田家的遗体】,是为了隐瞒某件事的存在,涉及到的势力恰好分别是诅咒师团体和盘星教。”
“不,诅咒师不会再有精力重新成立规模大的集团。”五条悟说,“因为被我灭过一次,所以是…”
乙骨忧太变回沉默,没有接话。
因为他知道,当年盘星教的掌权人,“夏油杰”这个名字对于在场人来说都算意义非凡。
乙骨忧太不会否认他对夏油杰的杀意,出于阿尔娅,出于被夏油杰打伤的同学们。
阿尔娅也想杀他。
但他不会无视五条老师与那人的情谊,能够互称为挚友,即便叛逃后也没有改变的称呼……直到最终亲手杀了他,这些情绪累加在一起,老师也不好受。
乙骨忧太暂且把想法搁置到一边,看见五条悟正拿脚浅踢人:“早点说清早超生,我们可是很没耐心的哦。”
久山翔太郎:……
“和我定束缚。”他开口,“我把记忆还给武田娅子,条件是放我活着离开。”
世界安静了。
几秒后,在场的两个半特级咒术师纷纷半眯眼睛,觉得这人不去应聘个搞笑艺人真的是屈才。
——谁给你的勇气和他们谈束缚的?
五条悟尽可能憋住不笑出声,把选择权交给阿尔娅。
阿尔娅神情严肃,问:“我记得,隔壁有个喜欢把人骨头做成晾衣架的诅咒师也被抓了?”
五条悟兴冲冲宣扬:“啊,是我抓的!”
“你问他想不想要一具没了一只手臂的衣架。”阿尔娅一脸认真地谋划起来。
乙骨忧太严谨道:“如果要做成衣架,主要材料是脊柱以及下方连接的骨头吧,手臂的缺失不会影响整体质量。”
阿尔娅:“你说得对!衣架上的横杆可以用其它材料辅佐,久山翔太郎,你想试试看吗?”
久山:……
他!不!想!
还有这三个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口气稀松平常的混蛋!
到底谁才是诅咒师啊!?
“不过,束缚还是要结下的。”乙骨忧太平静地说,“为了保证你传回的是正确的记忆……”
至于如何结下。
乙骨忧太目光淡然,一如当初折断他手臂的样子:“……有很多办法。”
*
得益于各种各样的因素,咒术师方的效率极高,没过多久,术式解开了。
阿尔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从“知晓自己有段记忆缺失”到“诶我的记忆就回来了”统共不超过一小时。
代价是久山翔太郎下一秒就被抬进医务室了。
虽然有束缚保证阿尔娅的记忆会百分百顺利“粘贴拼接”上,但乙骨忧太仍是紧张地用双手包裹住她的。
“阿尔娅,能听见吗?”
“我……”
阿尔娅闭眼的那段时间,自己仿佛身处一家电影院,在脑海中回顾完半年的人生。
那段时期熟悉又陌生,像插叙一样嵌入到记忆当中。
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的下巴抵在肩窝,乙骨忧太一直保持住这个动作,不知现实过去了多久。
“大部分是武田竹子那个人渣做的事……对我没造成太大伤害。”阿尔娅慢慢找回发声的感觉,“最令人生气的是……”
“他切得一点都不好!顺手把我和忧太、里香的过家家给删没了!”
乙骨忧太突然视线挪动:“嗯……”糟糕,是黑历史。
“还有,那年我成绩超好的,把我的基础国语课知识也删掉,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阿尔娅……”
“最后一件事!”阿尔娅伸手去捂他的嘴,“你……果然从小就开始学会‘模仿’了吧!”
乙骨忧太眨眨眼。
“过家家酒的时候我随口提了几句,‘理想中第一次亲吻是额头’,心仪的首饰颜色是‘黑金’,‘喜欢拥抱’,你这笨蛋到底是怎么全部记下来的啊!”阿尔娅发自内心地惊叹。
大约是害羞使人眼角泛红,乙骨忧太支支吾吾半天,才等到阿尔娅放下手,说:“虎杖同学找我们。”
阿尔娅眼神几乎是怨念地转过头。
就见一头黑底粉毛被人拽着连帽衫丢出去,一个没刹住,虎杖悠仁顺势抓住后面的人,把墙角偷听的高专众人全都拉出来了。
娅:“……”
骨:“……”
众:“你们好,打扰了……?五条老师喊你们去参加交流会。”
*
很好,忙里偷闲是每个反抗未来社畜生活的咒术师都该学会的基本技能。
阿尔娅定下了明天出差解决武田竹子的事,在那之后飞快溜入棒球场的观众席,混进京都校的休息区。
“看到悟了吗,就在那边,手机快门按着别放,抓拍是王道!”她说。
三轮霞逐渐掌握到精髓,两眼放光:“哦!!!”
回到自家队列,野蔷薇凑到阿尔娅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所有人:“你们觉得,乙骨小子能打到几垒。”
虎杖悠仁还在分析局势。
其余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一词多意的精妙。
只有阿尔娅悠然地脱口而出:“当然是给我全垒打啊!”
众:“哦!!!”
阿尔娅:?不是,你们为什么比我还兴奋。
刚下场的伏黑惠扶住额头,十分想给这群人一人敲一棍。
“你们最好说的是棒球。”
不久后。
友谊交流会正式落下帷幕,胜者:东京校。
无良教师五条悟提出要合影留念,还拉上了满脸不情愿的乐岩寺以及夜蛾校长。
不过话说回来,象征着青春与燃烧(东堂语)的交流会就该有点结下深厚友谊的样子来。
学生们先是不可置信地表示“五条悟你竟然也有提出好建议的时候”,而后聚拢到一起,勉强有秩序地找好位置。
“没带相机,啊,算了……”五条悟很顺手地在学生统一摆放手机的桌上捞了眼熟的一部,“娅子,手机借给我拍照。”
“你根本是先斩后奏吧!”阿尔娅跺脚。
点开前置摄像头,五条悟打乱了那种古板的合照造型,凭借身高优势,不要脸地挤进学生当中等他们自动围过来。
将屏幕举得老高,直到画面里囊括了所有人的脸蛋,倒数。
随着猫猫挂件砸在手背,咔擦几声结束。
等等,猫款的挂件!?
“让我看看效果……哎呀,手滑了。”五条悟做出惊讶的表情。
等乙骨忧太想要冲上去抢,为时已晚。
因为“不小心”切出了相机模式,手机停留在主屏幕……的墙纸上。
那一瞬间乙骨忧太的脑内飘过了许多,夹杂着面临社死的悔意:
例如自己悄悄把墙纸换成了阿尔娅发给他的自拍,例如因为想立刻回复消息在某天把手机设定成了无需密码……
总而言之,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张再正常不过的照片,比阿尔娅平时偶尔在Line自己发的辣妹风穿搭都要普通。
可问题就在于设置手机的人是谁,毛茸茸的猫耳头箍搭配女仆长裙,笑得俏皮。
阿尔娅倒是无所谓,脱口而出:“哦,是那张啊……”
“!?”乙骨忧太一把夺过,这一欲盖弥彰的举动完全说明了一切。
扛过了“你是不是不行以及被压”的奇怪传闻,化解了阿尔娅恶作剧编撰出的多人设八卦流言,已经订婚但还没到结婚年龄的年轻特级终究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下蹲抱住膝盖,满脸通红地想。
一定要!换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