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高专的学生里，在交流会开始前就认识阿尔娅的只有加茂宪纪。
与其说是认识，不如说是曾见过一面。
那是在今年的一场例行宴会上，御三家相关的重要人士都会受邀参加。
禅院、加茂家的现任家主有出席，虽然在短暂的露面后便移步到内室进行详谈，此后再未出现，但也算是撑起了宴会的排场，留足颜面。
五条家的情况还是老样子。五条悟从记事起就对繁琐的公事不屑一顾，长大后更是无法无天，连本家都不愿回，别提这种无趣的烂橘子们聚会了。
五条家出席的长老们一方面礼貌地替自家不明事理的后辈表示歉意，另一方面，他们话语间充斥着高高在上的自信——而这份自信的底气，恰恰也是五条悟带给他们的。
日式宴会厅的最外围响起激烈的探讨声，这时，一位家仆手忙脚乱地跑进来通报，说是五条家主到了。
全场哗然。
加茂宪纪向门口看去，在各族人的簇拥下，步入宴会厅的咒术界最强牵着一个陌生的少女跨过门槛，两人的发色相近，五条悟特意解除了无下限，抓牢少女的手。
不需要额外的介绍，少女的身份显而易见。
最近才被接回本家，深受五条悟喜爱的妹妹，五条娅子。
但并没有情报里所说的那样和五条悟“容貌相似”……加茂宪纪粗略地打量了几眼，身侧，有一老仆低头上前，附耳过去，向他传达加茂家长老的原话。
大意是，五条家因为新一代六眼的诞生，打破了家族间维持的平衡。
御三家长久以来都有联姻的历史，为了笼络五条家，普通的联姻自然无法入五条悟的眼，但若是这名新认回的嫡系小姐，说不定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宪纪少爷。”老仆颤巍巍道，“作为加茂家未来的继承人，请务必……”
话音未落，五条悟突然拍手鼓掌，示意周围人保持安静，随后语气轻快地说：“我最喜欢的妹妹初来乍到，为了方便将来的某件事情执行……”
讲到一半，他一拍脑袋：“嘛，总之你们懂的！娅子她就拜托你们‘照料’了~”
松开手，找了个借口扭头就跑，五条悟就这么把娅子丢在人群里，说到时间了自然会来接她。
穿着青色和服的少女无措地眨眼睛，看上去拘谨又害羞，是未经过严格教养的性子。
四周的女眷们主动与她搭话，给她介绍三大家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五条娅子主动开口的次数多了起来，由起初的内向逐渐变得开朗。
这种一点一点剥离她的防线、直到揭露她最真实面目的过程无疑引发了不少人的兴趣。
尤其是异性，过了一段时间，暗中窥视已久的一位族中少爷上前，十分冲动地发表了一些要求结亲的言论。
其他家族的人们按耐不住了，五条家的人象征性地靠过来，避免场面太过混乱。
但终究是没有哥哥撑腰，五条娅子被围在中间，眼眶湿润，紧张地几乎要掉眼泪，那名少爷却兴奋起来，强行要她立即回答。
“我……”五条娅子双手交叠摆放在身前，“可、可以是可以，但哥哥说，有个条件。”
少爷不以为然：“说，什么条件？”
深呼吸一口气，五条娅子才揣揣不安道：“要比武招亲，赢了我才可以。”
银白的长睫扑动：“如果很急切地想要答复的话，过程可以简略一些——扳手腕如何？”
很快，家仆抬着一张木桌置于两人中间。
正式开始前，五条娅子戴了一层手套，重新跪坐下来，摆出比赛的姿势。
由于事先规定了禁止使用术式，但并没有禁止用咒力加强身体。
可即便这女人的咒力运用技巧有多娴熟，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钻了空子的男人如此想着，傲慢地笑了一声，自以为把少女玩弄于股掌之中。
“准备——”
五条娅子郑重地低头，溢出一声甜腻的嗓音：“请多指教！”
“开始！”
轰隆一声，古朴的木桌从上至下被整个用手贯穿，这股强大力量的余威在捅破了桌子后也没有完全化解。
脚底的地板裂开，男人的手腕陷进破洞，木刺扎着皮肤上翘，他不敢置信地抬头。
就看见阿尔娅拍了拍手，扔掉肮脏的手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伴随着屋外再度传来五条家主的通报，阿尔娅歪了歪头，和五条悟击掌，接着在一众三大家族人员面前，捂紧肚子笑出眼泪。
那一刻他们明白，五条家兄妹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或许其中还参杂着某些高层敢打他家东京校学生主意的警告报复，那天过后，已经无人会去质疑五条娅子的身份和地位了。
如此同步且恶劣的笑颜，完事后还能变化自如地演绎出那副乖乖女的模样。
何其嚣张，何其狂妄。
加茂宪纪心中评价。然而，身侧老仆的口风不变，仍道：“宪纪少爷，五条娅子的术式特殊。”
“他们现下应当并不清楚术式的真面目，若是无法得到，请警惕。”
*
“东堂，别在这里动手。”
回忆完初见的过往，加茂宪纪制止：“等到正式比赛再说。”
“哈！？”同时一致对外的阿尔娅和东堂葵扭动脖子，头上冒出井字。
加茂宪纪：……
又转头回去，井字消失，两个单纯只是想切磋、争斗心强的家伙原本有打算放到后面一起结算的。
毕竟是“友好”（存疑）交流会嘛，谁成想，加茂宪纪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成功激起了两人沸腾的战意。
秉持着“少来指挥我，你不让咋样我偏偏要咋样”的反骨精神，短短几句，阿尔娅连何时何地跟东堂单挑都已敲定下来了。
西宫桃和禅院真依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三轮霞尴尬地笑了笑，想要缓和气氛但却不知怎么开口。
“你们这些孩子…”京都学校带队教师庵歌姬嘴角一抽，“别当我不存在啊！”
“不不不歌姬老师，你先回观战席休息，吃些甜点心。”阿尔娅神情严肃，“这件事是私事，对我们很重要。”
随后深吸一口气，像展示限购级珍品那样朝伏黑惠的方向摊开十指：“你们知道把这只黑色海胆头染红，对小惠的伤害有多大吗！”
“小惠十天里有九天都在脑袋瓜子出血。”阿尔娅痛心疾首，“如果哪天脑袋不小心彻底坏掉，本来就不够高冷，我们这儿唯一一个可以扮演酷哥角色的人就没有了！”
钉崎没憋住：“哈哈哈哈哈！”
根本没人在意的角落，伏黑惠辩解道：“你说的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
亲眼目睹过阿尔娅搞事的实力，难免会联想到某个压力来源，庵歌姬撇嘴：“是那个笨蛋告诉你我会吃甜点心吗？”
阿尔娅答：“是的，笨蛋悟还特地截获了东京分店里出炉的新品，说要通通送给歌姬老师。”
（虎杖悠仁悄悄探头：为什么一提到笨蛋，大家就都默认是五条老师？）
（二年级把他逮了回去：你迟早会明白的。）
庵歌姬拳头硬了：“我…讨厌甜食。”
阿尔娅是真的第一次了解到真相，无辜地搓手：“诶呀。”
“肯定是他搞的鬼。”庵歌姬叹气，“算了。”
相比之下，他妹妹可比他顺眼多了，而且还是后辈，不用太计较。
“第一场团队赛会在下午开始，准备期间不要随便内讧就行。”庵歌姬宣布道，叮嘱完自己的学生一些话，便往观战的地点走去。
放狠话的放狠话，总各校学生总归要回去开作战会议，临走前，东堂葵喊住阿尔娅。
“告诉乙骨忧太，让他出场。”东堂指向她，“你…”
一听就是忘词了，三轮霞小声提醒：“她叫五条娅子。”
东堂皱眉：“她不是说自己姓乙骨？”
“订婚而已。”真依“嘁”了一声，干嘛那么着急改姓。
很反常的，阿尔娅淡定地双手插兜，黑眸亮起：“如果指的是交流会比赛，忧太不来哦。”
不仅是东堂，几乎所有人闻声都停下了脚步。
当然，其中不包括东京校，一些诸如熊猫和野蔷薇这种猜到阿尔娅想干什么的人步子迈得更大了，赶紧跑路，避免遭受迫害。
究极机械丸发出自带混响音效的质疑：“为什么？你顶替他的位置吗？”
“我也不去，虎杖回来后人数刚好够，不需要我凑数量。”阿尔娅摇头，状似小声说嘟囔，“不来，肯定因为有事啊。
机械丸追问：“任务？”
阿尔娅否认了他的猜测，说：“在睡觉。”
听罢，对面弥漫起了疑似被轻视的低气压。
就为了睡觉这点小事……不来参加交流会！？
阿尔娅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憋住笑，选择性地删略语句，开始她的表演：“什么叫小事！？”
“诅咒旺季好不容易结束，光因为频繁出任务就已经好久没见到他。”
用手指缠发丝，支支吾吾地说：“所以……晚上太过劳累也是没办法的吧？尤其是昨晚床板不小心断掉了……睡觉补充精力是放在第一位的正事，嘛，我一个人悄悄出门，没去打扰。”
京都校哽住。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往单身的他们脸上碾过去了？
*
观战席，五条悟狠狠打了个喷嚏。
庵歌姬无比嫌弃地挥了挥空气：“脏死了！”
“歌姬。”五条悟无视她的反应，好心提醒，“你确定要坐在那里吗？要不要换到我另一边坐~”
由于第一排是教师席位基本不变，庵歌姬扫了眼第二排的空位，立马拒绝：“谁要和你挨得近啊！”
吉野顺平就坐在第二排，他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多高等级的咒术师齐聚一堂，接触咒力时间短，没有参赛的必要，但那么有趣的观赛时光不可辜负，五条悟擅自做主给他加了个板凳。
团队赛即将开始，吉野顺平端坐在那里，不时把目光转向身边的空位。
终于下一秒，大门敞开，两人姗姗来迟。
“没迟到吧，悟哥哥。”阿尔娅亲切地冲过去作势要贴贴，然后反手打在无下限上。
庵歌姬悄悄观察：什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五条悟津津乐道：“娅子一直闭门不出，哥哥我可是很担心你出事的，毕竟你们还未成年——”
尾音拖成长调，360度无死角的六眼看似诧然：“忧太，你的手怎么了？”
虽浅但成排状的两个齿印，拉起袖口后能在手腕附近看到一点，没有及时清理。
乙骨忧太背手正要解释，被阿尔娅匆忙拽走，坐在第二排空位。
也是庵歌姬的正后方。
阿尔娅小声：“不是让你……消干净的吗！”
你的咒力呢！你的反转术式呢！
“颈部和脸部的有说过，但是手腕阿尔娅没有包含进去。”乙骨忧太同样小声道，“阿尔娅……很喜欢咬手。”
这下，阿尔娅脸色涨红，捂住脸，声音更轻了。
听到全部内容的庵歌姬内心复杂，既想要远离，又感到好奇。这也许就是吃瓜心态吧。
-能不能对单身人士友好一点啊脱单狗！
-好怪，再听两句。
阿尔娅：“你上午溜出去巡查的结果怎样？”
乙骨：“嗯，几乎没有咒力残秽，仅在校内动手的话他们会处于弱势，所以很大可能是外援，或是里应外合。吉野同学待在哪里都不够安全，不如留在这里。”
阿尔娅：“那么，有情况的话我从外围走，内部和同学们交给你。”
乙骨忧太沉默一会，伸手去牵她的，低头：“好。”
庵歌姬愣神片刻，被五条悟一个响指点醒：“我家订婚的两位天天秀恩爱，歌姬是不是也觉得很烦？”
只是秀恩爱？还是借秀恩爱趁机交换情报。
庵歌姬目视前方，很快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早在交流会开始前，五条悟就已经找到她，让她帮忙调查京都可能的卧底人选。
所以今天起冲突也无可厚非，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学生，至于其他的……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庵歌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