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缇雅轻轻说：
“小挪，你很聪明，也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在我刻意隐瞒了关键线索的前提下，仍能推测出这样的结论。而且，你是对的。”
她慢慢前倾，靠在挪尔里希的肩头。
额头轻轻蹭着，这让挪尔里希心里好痒。
车外的世界仍在下着倾盆大雨，雨水猛烈打在车窗玻璃上，顾缇雅慢慢抬起眼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指示AI前往某地，听到这个地名挪尔里希有点惊讶，但她没能开口，因为顾缇雅已经挠起了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巧克力味信息素弥漫，顾缇雅的声音近在咫尺：
“路上还有些时间。”
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魔力也在悄悄起作用，顾缇雅吻住挪尔里希想将她推在座位上，然而挪尔里希却有点生气，因为顾缇雅承认了她有所隐瞒的事实。
所以她并不屈服，耳后的腺体散发出压倒性的alpha信息素，顾缇雅哼了一下，身子一软就被挪尔里希反而压制。
她长叹一声心想自己怎么就分化成了omega，挪尔里希不给她继续遗憾的机会，她气呼呼的，张口就咬。
哪天得让她好好改改这个坏习惯。
顾缇雅眼神迷离地想。
但是今天就先算了。
。
七道口，摩欧工房内。
考核官们异常忙碌，因为第二天就是考核日，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零点，届时他们就需要投入到最重要的工作中了。
此刻他们正在整理那些门后人的资料档案，并且设置在购物中心周边的眼线已经开始发现考核者的身影了，有时候他们也会提前考核，毕竟会有那种事先准备的人。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他们是不允许任何事影响他们的，恐怕得出现一些天灾才能让这些人抬起眼睛离开这里。
但也有例外。
在宽敞的，布满屏幕的后台工作室里，某面墙壁最上方有一行长长的横框，横框被分成七种颜色，它们此刻都是黯淡的。
下一秒，变化出现了。
一种颜色亮起了。一开始还无人在意，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颜色的亮起并不重要，随便派个人去应付一下就好了。
不过还是得有人负责处理这件事，于是有人抬头看了眼横框，他突然扔下手里的平板站起来，哪怕是这样也没有人会去主动看他。
直到他大喊出声：“是……是紫门来了！”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浑身一哆嗦，他们立即扔下手里要做的事，甚至略有些慌张地起身离开这里。整个摩欧工坊的人都被紫门人的到来打乱了步骤，明天的考核日也不管了，总之得先处理这件事！
一时间走廊里满是纷杂的脚步声，低低的交头接耳声。这些噪音在刹那间消失，因为走廊尽头走来了她。
黑发女人出现得悄无声息，就好像从影子里走出来似的，她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踏出摄人心魄的声响，然而考核官们的视线今天却偏偏无法被她吸引——因为她身后跟着的女人，乍一眼看去比她更加乍眼。
女人浅金色的发丝亮得如同一抹阳光，是顾缇雅的另一个极端，是硬币的反面，那对蓝色的眼眸映着份纯粹，让人不禁心生好感——觉得她值得信赖。
挪尔里希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下意识抓住顾缇雅的衣角，像怕走丢的小孩。
她小声说：“顾缇雅，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呀。”
顾缇雅看起来略有些不悦，却不是因为焦点不在自己身上，她冷哼一声说：“小挪，你会不知道？”
挪尔里希身子僵硬了下，她摆出傻笑移开视线，脑子里却浮现出过去自己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被各个年龄段的女性簇拥献花的景象。
现在想来，从那个时候起魔女大概就已经很不爽她了。
……当时的她没被魔女制裁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挪尔里希又觉得不一定是这个原因，因为：“我这张脸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们应该能认出我是88号吧？”
顾缇雅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穿过走廊，她对某个考核官说：“打扰了。”
那个考核官连忙摆手：“不、不会！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顾缇雅点点头：“你们忙你们的，不要在意我们。嗯，我要去一下紫门房间。”
考核官愣了下，他结结巴巴：“呃……但是，这个时间点的话，那个房间是不允许——”
“——不好意思，顾缇雅小姐，他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
就在这时有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考核官制服的中年男子来到他们中间，那些人见了他立刻噤声，因为这个人在明面上是摩欧工房的负责人，据说他直接听命于最上头的老板，但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老板——也就是摩欧工房的创始人。
挪尔里希见了那人的长相却脸色一变，她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顾缇雅小姐，这边请。”
他弯腰十分恭敬的样子，周围人则震惊不已：什么情况？虽然紫门确实是级别最高的等级，这说明顾缇雅的身份极其重要，虽然他们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被分成紫门……可是，不管怎样都不需要这么恭敬吧？
顾缇雅没有理睬他们，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带着挪尔里希跟着男人离开，他们慢慢走出人们的视线范围内，随后拐角进入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身处于紫门后，墙壁都是紫色的天鹅绒，男人在后面负责关门，挪尔里希一走进去就皱眉：“他们没认出我啊。”
“嗯，我顺便还修正了司徒以冬在人们记忆里的真实长相，操作很简单……但说了你现在大概也听不明白。反正，你这副长相现在只属于你自己，不会和司徒以冬挂钩的。”
顾缇雅若无其事说出这话，那男人明明就在房间里，甚至连挪尔里希也不紧张，她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顾缇雅，脸上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父……父亲？”
被挪尔里希叫作父亲的男人却面无表情，顾缇雅被逗笑：“小挪，你有时候还真是傻得可爱。”
说罢她挥挥手，男人便忽然变成影子般的黑色，最后慢慢融化，逐渐被收进顾缇雅的影子里。
“……所以真的是魔偶啊。”
挪尔里希松了口气，她嘟囔着。刚才她完全是下意识喊出来的，毕竟那个男人和她那个可恨的父亲卢卡四世长得一模一样，她一开始看到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魔女的恶趣味吗？
“嗯，不好玩吗？那个让你如此痛苦厌恶的父亲成为我的手下，唯唯诺诺，鞠躬尽瘁，我把所有脏话儿累活儿都交给他做了，虽然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我想，你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挪尔里希撇嘴：“如果他真是父亲的话……大概会吧。可他只是个没有生命，听你命令的魔偶而已。”
顾缇雅还是笑：“你怎么知道他只是个魔偶？”
挪尔里希：“……”
挪尔里希：“呃，顾缇雅，你这话的意思是……”
顾缇雅却微微一笑，挪尔里希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回答自己了。这时顾缇雅向前走几步，站在一面墙前，手指在墙壁上摸索，指尖浮现出萦绕着的魔力粒子，她闭眼默念咒语，整个房间忽然就振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地板开始向下移动，挪尔里希吓了一跳，她赶紧抱住顾缇雅的腰，顾缇雅就安抚她：“没事，很快就好了。”
果然如她所言，大概十秒后房间便停下了，周围一片漆黑，顾缇雅打了个响指，一盏盏灯亮起——挪尔里希张大嘴。
“这、这是——”
挪尔里希过去曾来过这里，她记得太清楚了。上方传来声响，天花板逐渐被封顶，这个空间便显得更加奇妙。
这里就好像身处于森林深处，巨树树根缠绕打结，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蜗居，树干上天空中悬浮着星星似的方形灯盏，这便是顾缇雅方才点起的灯。
往上看，刚才被封顶的天花板变成了直冲天空的无尽之树冠，周围不知道缠绕着多少棵树的树干，每棵树上都有一扇门。
这个蜗居里摆放着一张柔软的床铺，还有一套舒适的现代人体学桌椅，异世界和这个世界的物品被杂乱却具有美感地安置在这里，挪尔里希不禁呢喃出声：“……魔女之家。”
没错，这里就是魔女拉缇雅的诸多家园之一，据她本人所说这是她住着最舒服的一个，判定标准是在这里睡着的次数最多，因此它便是最舒服的那个。
顾缇雅伸个懒腰倒在那张床上，她眯起眼睛说：“请自便，索尔纳的公主。”
挪尔里希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拉缇雅对她说过的话。她记得那是她被拉缇雅催眠以后，在解决索尔纳危机时她受了重伤，拉缇雅便带她来到这里——想来，她当时应该是这里迎来的第一个客人。
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挪尔里希坐在那套和这里画风格格不入的人体学椅子上，果然很舒服，她看着桌上的一台笔记本，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几乎要睡着的顾缇雅说：“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专门来睡觉的吧？”
她本意是催促顾缇雅快说，没想到顾缇雅微微睁眼，她拍拍一边的空位子：“如果我说是呢？”
挪尔里希有点儿心动，但她还是咳嗽几声压下心里的骚动：“先——先说正事。”
不正经的事，一会再做也行。
顾缇雅知道自己没办法蒙混过关了，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抬手指了下挪尔里希面前的笔记本说：“开一下那个。”
挪尔里希哪碰过这种电子产品，她有点困难地调动起司徒以冬的常识性记忆，费了半天劲才打开笔记本，将它开机。
笔记本的屏幕很快亮起，不一会出现了提示输入密码的页面，挪尔里希一愣，还没等顾缇雅开口她就擅自敲打键盘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显示错误。
挪尔里希立刻一脸郁闷，她扭头有点生气地看着顾缇雅，顾缇雅扬起眉毛，她摇头失笑：“那个，电脑的密码也不一定是数字。”
挪尔里希又想了想，这样的话可选范围太大了，她于是问：“有没有提示？”
明明可以直接让顾缇雅开锁的，挪尔里希偏偏要自己试出来，也不知道想证明什么。
“嗯——我想想。和你有关。”
和没说一样。
挪尔里希撇撇嘴，但她心里还是开心的，没有猜错，确实和自己有关。
她想了想，觉得顾缇雅可能是在玩自己，没准答案其实很简单。
所以她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密码显示错误。
挪尔里希更郁闷了。
顾缇雅却一脸愉快，她的确很喜欢逗弄挪尔里希，不过再逗下去恐怕就要被咬了，于是她说：“密码也不一定是打字输入。语音也可以。”
挪尔里希一脸怀疑，但她最后还是乖乖照做。挪尔里希的“挪”刚出口——她又觉得不是这个，于是连忙改口：
“小挪。”
电脑没反应。
但是也没有出现密码错误的提示。
所以。
“小挪。”
说了两次。
电脑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第三次——“小挪。”
密码输入成功，显示出了干净的桌面，什么文件都没有。
挪尔里希愣住，她扭头又想去看顾缇雅，可顾缇雅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她身旁，她站着轻轻靠在挪尔里希身上，略微弯腰，手支撑在桌面上操作鼠标。
“嗯，稍等一下。”
顾缇雅全然没有要解释这个密码的意思，她双手开始敲击键盘，手速飞快得仿佛专业IT人士，而挪尔里希却抬头，仍然呆呆看着她侧脸，长长的黑发垂下，稍微有点碍事，挪尔里希下意识伸出手帮她将头发别至耳后。
手指稍微蹭了下腺体，而顾缇雅露出的那对耳朵又红又烫。
……在害羞啊。
挪尔里希忍不住笑。
她能想象出顾缇雅——在她到来前，正在这个世界里独自一人战斗的顾缇雅，虽然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达成所有事情，但当她回到这里，稍稍歇息一下的时候，她就会坐在这里，小声地——嗯，一定很小声，就算只有一个人，顾缇雅也不会变得坦率。
她会小声说，小挪，小挪，小挪。
在这个异世界，魔女诉说着思念，道出了爱意。
这样的事实让挪尔里希心里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几乎快要融化，她忍不住起身亲了下顾缇雅的耳垂，顾缇雅赶紧把她按回椅子，别过脸嘟囔：“别闹。”
话语是怪罪的，语气却不是。挪尔里希也摸摸自己的耳朵，烫烫的，看来她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时间在顾缇雅敲击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中度过，不消一会儿她便松口气说：“好了。”
挪尔里希连忙看去，然后吃惊地看见刚才还干干净净的屏幕上出现了许多文件夹。
“要让你最直观地看见……嗯，应该是这个。”
顾缇雅点进一个文件夹，这些文件夹的名字全是乱码，根本看不懂什么是什么，挪尔里希猜顾缇雅有自己的命名方式，能将它们藏得更深。
她点开的文件夹里有一个excel表格，点开来稍微加载了一会儿，当那个表格出现在挪尔里希面前时，她先是一脸茫然去辨认那上面的文字，顾缇雅抓住她的手放在鼠标上，教她用鼠标滚轮滑动，挪尔里希一路滑下去——然后她询问：“这……这是什么？”
第一列是“编号”，第二列是“任务详情”，在任务详情那一列下面有很多挪尔里希无法忽视的文字。
比数字编号为1，被标注为“hard”的任务详情就是：在没有亲手出手相助的情况下，改变黎白的残疾命运。
再比如编号为32的任务详情：将greed连根拔起，不留痕迹。
甚至还有这样的任务，标注是“ex-hard”：让唐今雨和黎白互相喜欢上对方。
挪尔里希看看屏幕又看看顾缇雅，她好像有点头绪，但是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个……这个任务是，是你自己的目标？”
她实在无法想象能有谁给顾缇雅下命令，要求她去做那些事。
顾缇雅一脸阴沉，她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如果是我——这些事我可以在三天内都完成。但规则不允许我使用魔法达成这些任务，不然的话就不算真正完成。”
她又说：“小挪，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所以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江菲菲——穿到她身上的那个坏女人，在她那条世界线也做过这样的事。但并不是所有任务都必须完成，她和我一样，都可以有选择性地挑选任务，比如你看，那些我没有标数字的任务就是我没有完成的。”
挪尔里希确实注意到了，其中就有：和林莺成为朋友。
顾缇雅肯定懒得和人建立关系，她至多就是雇佣几个下属，这样的关系已经是极限了。
“只不过有时候无视任务会伴随惩罚，给我们下达任务的系统随机性很高，没有规律可言。但每个系统的个性都不太一样，所以也可以说是看运气。”
“我想，坏女人之所以欺骗司徒以冬，让她以为自己和林莺有血缘关系，恐怕就是为了达成某个任务，得到奖励。”
挪尔里希听得更糊涂了：“……系统？奖励？”
顾缇雅直起身子，她叹口气徐徐说道：“你可以把系统看作是一种维持世界运作的随身使魔，别人看不见，也没有实体，只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声音，会跟随在穿越者，重生者身边。”
“它们就是给我——还有坏女人下达这种任务的始作俑者，如果达成任务就会给予和难度相符的奖励，正因如此，我之所以从穿过来的十七岁起突然崭露了头角，一是因为我这个人很厉害……”
她停顿了下，挪尔里希一点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顾缇雅对此很满意。
“——二就是因为系统给我的奖励，比如金钱，比如一些实用的技能……所以我的人生履历才会那么难以置信。”
挪尔里希一点就通，她花了十几秒消化完这些消息后抬起头，那对蓝色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向顾缇雅，顾缇雅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也点点头：“没错，系统正是你之前和失忆的我提过的那个，超越一切的，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祂！”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