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楚翎的动作停顿了一会。
他扭过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秦乐游指了指天空中巨大的黑面观音，沉声道：“梦泽说过，厉鬼之中有一个鬼王。”
“与鬼做交易，都要付出代价。你哥哥当年直接消失在你面前，肉身和魂魄都不见踪影，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句话是梦泽说的。
楚翎神色愣了一瞬，下一刻，他直接飞上半空。
他凝视着这尊巨大的厉鬼，深吸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黑面观音身上传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尊厉鬼。
楚翎挣扎着，但那股吸力却越来越强，他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要被剥离出体外，这时候，他听见梦泽在远处喊道：“我懂了，这些厉鬼不是自愿聚集在一块的，有一股力量在刺激催动着他，强迫鬼王吸收附近所有的灵体。”
就在这时，楚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停止了挣扎，任凭那股力量将他吸进去。
不仅仅是楚翎，就连秦乐游也被这股吸力所影响，他将映月刀插入地面稳住身型，朝楚翎喊道：“你先下来！那边太危险了！”
梦泽快速结出一个防护结界，将秦乐游护在结界内。
就在黑面观音即将吞噬楚翎的一瞬间，四周的躁动的鬼魂们停了下来，如同时间被静止一般。
楚翎看清了黑面观音的真身，它的脸由众多鬼魂拼凑而成，而在那额头的正中央处，楚翎看见了一张他最为熟悉的脸庞。
那张脸，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哥哥。”楚翎声音沙哑，“真的是你。”
……
神塔之下。
江倚年一剑将聂寻击倒在地，聂寻自身的实力并不强大，甚至可以用弱小来形容。
方才他让寅彦吞噬所有攻击而来的魂魄，将那些魂魄先暂时保存在寅彦体内，可保短时间内不会消散。
而归鹤手忙脚乱，趁江倚年和聂寻对打时，他一直在试图破阵解放神塔内的魂魄。
此时又不得不跑到寅彦身边，归鹤手中符咒翻飞，引导着这些魂魄回到宿主体内。
聂寻手里的魂魄虽多，但终究数量有限，一旦使用完了，就没办法再用魂魄替自己挡刀。
聂寻似乎察觉到情况危在旦夕，他不是江倚年的对手，于是他加速了丹药炼成的速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手法炼丹。
塔内灵光流转，那条通天的白光发出璀璨夺目的一闪，倒在地上的聂寻不断朝神塔爬动，像一只扭曲在地上的鼻涕虫。
“人魂丹结成！”
“此生无悔……此生无悔啊……”
聂寻倒在地上，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一手握着那个炼成的人魂丹，一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里头放着两枚圆润光滑的丹药。
“聂某穷尽一生，终于炼制出了妖魂丹、人魂丹和兽魂丹，实乃炼丹之巅峰，天下第一人……！”
落明剑插在聂寻脸边，剑尖离他的肌肤仅有毫厘之差，足以让聂寻感受到那股凛冽的寒意，江倚年眼神冷冽，仿佛要将聂寻看透一般，“妖魂丹？盘龙势雪山里那群杀妖取丹的人，是你安排的。”
聂寻凄惨一笑，用沉默作答。
江倚年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当时妖修所说的“大人”正是眼前的聂寻，那个在云麓村里当药师的绿萝谷大师兄。
原来犯人早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掩藏的太好，绿萝谷这层庇护又太安全。
“当时那个邪修话还没说完就死了，是你在从中作梗。”
江倚年还没有忘记，当时邪修死前曾经说过的话。
解封上古邪……
魔族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是当然。”提起丹药，聂寻愿意张嘴，“我的丹药天下无敌，区区让人缄口还是能够做到的！”
“你炼制这些丹药意欲何为。”
妖魂丹、人魂丹、兽魂丹，这显然是在故意挑选最残忍的办法炼丹，有意收集三界生灵身上最精华的部分。
“不为什么，为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炼丹师。”聂寻笑了。
这是他毕生的梦想，他一辈子唯一的追求。
他要炼出世上独一无二的奇丹，哪怕倾尽一切也无怨无悔。
“白痴。”江倚年面无表情骂道。
“是的，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炼丹师哦。”江倚年听见一道娇柔得有些滑腻的女声传来。
江倚年抬起眼，一名身材曼妙的绝美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好呀，怜苍仙尊~”女子站在聂寻身边，蹲下身，用天真无暇的眼神望向江倚年。
江倚年念出她的名字。
“绮罗。”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与现任魔族族长绮罗第一次见面。
这个女人，她光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散发出奇异而危险的深渊气息。
“你认识我？哎呀呀，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想不到我在修仙界也如此出名，这多不好意思~”绮罗捧着脸，故作震惊地笑了笑，那双明亮的眼睛促狭一闪。
话音刚落，绮罗用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将一只手刺入聂寻的胸膛。
“唔——”聂寻疼得浑身抽搐，半个身子弓起，喷出一口血。
“乖孩子，你是世界上第一的炼丹师，如今你的丹药已经完成，那就由我来笑纳吧。”绮罗的手在聂寻的胸口中一拧，血液翻涌，聂寻睁着眼就断了气。
鲜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这个场面过于血腥，归鹤俊美的脸蛋一片苍白，他尖叫一声昏了过去，他口吐白沫道：“我滴妈，我晕血……我晕血啊……”
聂寻断气后，整个神塔黯淡无光，如同枯萎的老树，迅速衰败下来。
江倚年把归鹤扔到安全的位置，继续用落明指着绮罗。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来回收我需要的东西。”绮罗的手上都是血，她贪婪地舔了一口，媚眼如丝，“我给他提供收集炼丹原材料的人手，他替我炼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三种丹药，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哎呀。”绮罗闻了闻手中的丹药，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看着断了气的聂寻，“我要收回我的话，你才不是世界上第一的炼丹师，这人魂丹并不完美，是瑕疵品啊。”
死掉的聂寻永远不会回应。
江倚年没有犹豫，绮罗不是能够轻视的对手，魔界如今正在追杀秦乐游，这件事其中一定有绮罗的参与。
眼下，绮罗就是他的敌人。
寒冰之气凝聚，落明剑微微颤抖，似乎在回应主人的情绪。
“你想要和我打一场？”绮罗轻巧地后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仿佛对江倚年的挑战并不放在心上，“我们终有一战，但的确，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姿态和神色游刃有余，让人看不透她内心的想法。
江倚年眉头紧锁，他清楚地感觉到绮罗话语中的挑衅和戏谑，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绮罗。
“所以我最讨厌你这种无趣的男人，”绮罗嗔怪地看了一眼江倚年，“你徒弟现在很危险，你要不要快点赶过去呀？”
绮罗见江倚年不为所动，便轻快转了个身，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远处的黑面观音看去。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喏，看到了吗，鬼王。”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远处的黑面观音似乎动了一下。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从那里散发出来，让整个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下一秒，绮罗身后凭空出现一道巨大的冰柱，这道冰柱宛如从极寒之地直插云霄的利剑，几十米长的坚硬冰川在地面破土而出，其威势之强，仿佛连大地都在颤抖。
这道冰柱带着凛冽的寒意和无可匹敌的力量，直接将那座巍峨的神塔掀翻。神塔原本坚固的基石在冰柱的冲击下瞬间碎裂，塔身摇晃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塌，激起一片尘埃和碎石，直直朝绮罗的方向倒下。
尘埃散去，江倚年不见踪影。
“好可怕哦，其实坏脾气的男人我也不太喜欢。”绮罗眨眨眼，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另一处。
江倚年赶到时，房屋地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瓦砾、断裂的梁柱散落一地。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神色阴沉得犹如夜幕降临。
神塔不过是魔族的障眼法，聂寻只是魔族的一个棋子，一切都是声东击西，他们这此趟行动真正的目的，是秦乐游。
废墟之中，秦乐游、楚翎、梦泽三人不见踪影。
“我去附近找他们。”寅彦在江倚年身边低声说道。
江倚年点点头，闭上眼。
夜色下，黑面观音不断膨胀，但情况变得有些不对劲，它体内的鬼魂们相互吞噬撕咬着，似乎把对方当做了敌人。
就在此时，寒霜和雾气在脚下凝结，形成一片银白的冰面，就连大地都在微微颤动，他的身心逐渐与周围的寒气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川。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寒气从江倚年的瞳孔中散发而出，黑面观音巨大的身躯近在眼前。
落明发出声声回响，它的剑身覆盖了一层薄冰。
剑舞落明破夜空，寒光映月照苍穹。
“来战吧。”
江倚年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