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泉今日要去镇上送菜,蒋辽和廉长林顺道坐牛车过去,出发的早,他们抵达镇上时,街上的小贩基本也才刚开摊。

  和李二泉分开,两人到衙役处取出推车过去摊位。

  推车当时做的足够宽,将酸粉全部移到一侧,另一侧可以摆上装凉粉的两个木盆和装糖水的瓦罐。

  两人刚将东西摆放好,方勇几人便过来了。

  “老板你家摊子怎动不动就没人?昨日早上远远看到你这没开摊,我们赶时间才没过来,之后空闲了特地在中午前跑过来一趟,就是怕买不到你家的酸粉,结果你们都没出摊。”

  方勇说着打笑道:“我看现在要吃上你家的东西都得看运气了。”

  昨日听说镇上新开了家酸粉摊,价钱卖的便宜,导致这家一整天都没生意,若不是旁边的糖水摊老板告知,方勇还真怕他们生意不好就不卖酸粉了。

  他习惯每日开工前过来吃酸粉,没吃到干活都觉着没劲。

  “昨日在家里研究新的吃食,这才没过来。”蒋辽道,“害几位兄弟白跑一趟,这样吧,等会儿每人送一碗小吃赔罪。”

  “新做的小吃?那赔不赔罪我们可都得尝尝。”方勇笑道。

  廉长林给他们做完酸粉,蒋辽掀开木盆上的纱布,勺了三碗凉粉再分别加上糖水。

  “这叫什么小吃?怎还是绿色的?”方勇觉得新奇,端起碗一个劲儿地瞧。

  另外两个兄弟也拿起旁边装着半透明块状物的碗,凑在一起瞧着看,酸粉暂且都顾不上吃了。

  “这叫凉粉,夏天吃着消暑解渴,不管是饭前还是饭后吃都适合。”蒋辽介绍道。

  “凉粉,这名字起的恰当!别说吃了,光就这样瞧着,我都感觉跟吹着风似的凉丝丝的……”

  几人端着碗说笑着走去桌椅落座。

  “我说蒋老板,你这生意做的何止是随性啊。下午不开摊倒也罢了,生意才做多久就歇上个一整日的,当你家客人是真遭罪。”

  庄康人没走近,声音先传了过来。

  蒋辽前日回去前到他的茶馆和伙计说了第二日有事不过来,让中午不用跑一趟。

  他家里的小儿子现在都是中午吃了酸粉晚上才肯吃饭,昨日一听没有又闹上了。

  伙计说镇上还有别家卖酸粉,他只好让人去买回来,结果这小祖宗才尝到味就扔筷子哭着说不一样的不要,嚷得他脑袋都大了。

  方勇几人刚才吃好了结账走开,廉长林收拾碗筷走过来,庄康站停后看到他手上的几个碗里全被吃的干干净净,完全瞧不出原本装的什么。

  他回头见推车上多了几样东西,盖着纱布看不到里面。

  “蒋老板这你可就不对了,上回还说一出新的吃食就给我送茶馆去,现在别人都吃完了我可还没见着影呢。”

  “这不是才刚开摊,正准备给庄老板送去,您来的正好,要不先尝尝。”蒋辽给他弄了一碗凉粉。

  凉粉晶莹剔透,还做成稀奇少见的鲜绿色,看着就降暑,庄康端着碗尝完,当即就问道:“凉粉你今日备了多少?”

  “每样做了差不多五十份。”

  “这凉粉也难做?看着该是没酸粉难的,怎还只做出这点来。”

  庄康瞧了瞧凉粉,抬头怀疑地看着蒋辽:“哪家做生意就卖这么点东西的,我说你该不会故意做这么少吧?”

  “庄老板说的哪里话,”蒋辽笑道,“都是做生意的,谁会嫌钱挣得少。”

  庄康还真是冤枉他们了。不是蒋辽故意做这么少凉粉,实在是目前条件不允许。

  酸粉的食材除了卤水,其余的都装到布袋里带过来很方便。

  凉粉就不行,做完得用清水泡着,家里的木盆又不大,一盆也就能装五十份左右。

  再者牛车上颠簸,他们就四只手,想多带也带不了。

  庄康也没空闲管他们是不是,凉粉模样新奇吃着又解渴,带回去家里肯定会喜欢,便让蒋辽若是每日备的少,就跟酸粉一样都给他留五份。

  蒋辽应下后,他瞧了眼他们的小摊,突然说道:“不过幸亏你们昨日没来,不然准得被人缠上。”

  桌椅处的遮阳棚还没装,立靠在摊子后面的墙壁上。廉长林放下碗筷正要拿去装上,闻言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去。

  蒋辽看了他一眼,回头问道:“庄老板意思是?”

  昨日事情闹的阵势大,蒋辽问起庄康还觉奇怪,随后一想也是,他们今日才过来定是还没听到消息,便说起这事。

  隔壁街口卖酸粉的摊子,昨日有客人在那买酸粉吃,刚吃完肚子就疼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

  之后闹到了衙门,查出是他们昨日带出门的酸粉不够用,新的酸粉就赶时间做的,熬制的卤水用了相克的药材。

  他们哪里懂得那些个药材的药性,先前用量少才没出什么大问题,这次做的又匆忙,大夫一看发现用药用量全是问题,严重点都能吃死人。

  那个客人看了大夫又吃了药,等肚子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时,人就只剩半口气。

  庄康说到这还不免感到后怕。亏得他小儿子胃口刁吃不下他们家的东西,不然出点什么问题他可饶不了那家人。

  可气的是他们还一直嘴硬喊冤枉,说是遭同行诬陷,衙门的知府不是好糊弄的,当场就拆穿了他们的谎话。

  而且证据确凿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们不服。

  庄康最后对蒋辽道:“不然你们昨日准得被请到衙门。”

  廉长林听到这微皱起眉。

  那家摊子的老板最后挨了板子又赔了不少钱,这事才过去,庄康说着又忍不住感慨:“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为了点钱良心都不要了。”

  对面既然能做出半路截客这种事,为了脱罪会污蔑他们,蒋辽并不见怪。

  虽说他们险些被人缠上,不过因着这事,他们的酸粉在镇上是传的更开了。

  酸粉味道偏重吃着饱腹,干力气活的人都喜欢吃;凉粉口感滑凉爽口,则更受妇人和小孩喜欢。

  专程来吃酸粉的客人看到新奇的凉粉小吃,基本都会叫上一份,味道好降暑又不贵,吃完的人回去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

  这下不只是蒋辽他们的位置热闹,连带这条街上的行人都多了起来。

  从早市时间起,摊子的客人就没断过,石头一直在桌椅处收碗筷和摊子后面洗碗两头跑。

  有的客人吃完不过瘾会再喊上一碗,他碗没洗完又匆匆擦干净手起来给客人送去。

  蒋辽他们的生意好,他就能留在这干活,只要他好好干,以后都不会和石块饿肚子了。石头忙的晕头转向却浑身都是干劲。

  凉粉比酸粉卖的快,巳时才过半推车上酸粉的食材也见底了。

  蒋辽估摸着只够再做几份,便遣散之后排队的客人,承诺明日会尽量多备一些。

  今日忙起来就没歇过,酸粉顾不上留给石头他们,蒋辽便工钱连着饭钱一起给他。

  收拾推车时,廉长林注意到前面有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他抬头看去,站在街对面的一个人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过来。

  是隔壁街口卖酸粉的老板。

  廉长林望着他突然记起来,那日和蒋辽去买药材,从药铺出来时碰到过他。

  蒋辽做的卤水用的药材很讲究,有哪些食材不能跟着一道煮,蒋辽教他做酸粉后都给他列了出来。

  庄康今日说起时,他还想不通,对面是怎么知道这些药材,在衙门时又死咬着是遭他们诬陷。

  原来是打探到他们买的药材,跟着买回去自己研究,到头来功亏一篑转而对他们怀恨上。

  蒋辽早便发现对面不怀好意盯着他们摊子的人,只要人没来妨碍他们,他不会多做什么。

  但现在看着对面那个誓不罢休的眼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蒋辽很有必要做点什么。

  他先去糖水摊买了碗糖水回来给廉长林,然后道:“我去看看他想干什么,你收拾好东西在这里等我。”

  蒋辽说完还没走出去,手臂就被廉长林拉住。

  他回头看,廉长林面带忧色看着他。

  “担心什么,就过去看看,我还能出什么事。”

  蒋辽说完廉长林松开了手,却摇了摇头。

  不是这意思。

  蒋辽略显意外,盯着廉长林看了一阵,实在没看出什么来。

  对面的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蒋辽不想还得专程挑时间去堵人,就要出去。

  见状廉长林只好回头拿出自己的竹筒,打开倒水沾湿手指,转身在推车上写了几个字。

  下手别太重。

  蒋辽看完:“……”

  不得不说,廉长林对他认知倒是准确。

  蒋辽视线从推车上水迹渐退的几个字上挪开,侧过头看了眼廉长林,对他的多余顾虑不以为意。

  廉长林知道蒋辽做事心底有数,但简单伤人只是事小,若有不慎可能会招致牢狱之灾。

  毕竟镇上不是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王二皮。

  蒋辽没当回事,廉长林看着他,眉头一点点蹙起。

  要让对自己不利的人彻底安分的手段有重有轻,蒋辽只会选最能永绝后患的那种。

  他向来要做什么便是什么,决定的事从没人能干涉。

  不过看着眉目逐渐清冷严肃,且固执到寸步不让的廉长林,他最后扯了扯嘴角,轻啧了一声,道:“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