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闲本来在教室里坐着,却怎么也听不进去课。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黎家父母来学校了,能不去见黎阳吗?

  两位少爷撞到一起,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早晨的事沸沸扬扬发酵一整天,学校里几乎所有学生都在谈论秦风眠。

  有些人因为秦风眠太凶狠脱粉,有的却对秦风眠更加忠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洗粉过程吧,能留下来的,都是铁杆粉丝。

  裴知闲在上课途中,被这些事情干扰着注意力,等一节课下了,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找到田洋跟他说:“我请个假,要是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我昨天遇到事故,现在不舒服,去休息了。”

  田洋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裴知闲让他放心:“我没事,只不过还有点问题要处理。”

  说完他就猫着腰,尽量不引人注目地钻出教室。

  裴知闲直接往楼上走,结果刚走几步,就遇到了从楼梯下来的秦风眠。

  他以为秦风眠正在被老师和父母管着,没想到会在这里单独遇到。

  秦风眠在楼上看黎家一家三口叙旧觉得很无聊,便从另一边下楼,想回教室找裴知闲,顺便把书包里的东西给他。

  他也没想到半路会和裴知闲相遇。

  秦风眠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站到裴知闲的面前。

  他第一句还是那个问话:“你疼不疼?”

  裴知闲顿时有点没好气。

  说起来也奇怪,他理智上可以理解秦风眠,知道秦风眠对待他有些与众不同,起初他有点疑惑,经过昨天小黑屋事件后就明白了。

  小黑屋是秦风眠的心结,而裴知闲刚穿越的时候第一时间将网吧事件给解决了,网吧甚至还送他一面锦旗,难免秦风眠会对他刮目相看。

  那时候裴知闲还一心想明哲保身,出手干预剧情是不想给原主背锅,谁知无心插柳,吸引到秦风眠的注意。

  兜兜转转,还是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裴知闲瞅着面前的秦风眠,心里有点埋怨,这种心情让他感觉非常陌生。

  他不敢说自己性格沉稳,但至少对人是有礼貌的,除非别人故意找茬,他一般对其他人都保持着耐心。

  他也并不娇气,锁骨上的一个伤口并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事。

  但秦风眠反复问他疼不疼,他心里莫名有种怨气。

  想冲着秦风眠说,疼,当然疼,他昨天怕姚太太发现,偷偷翻了点医用酒精出来,给伤口消毒,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想把这些告诉秦风眠,这样就能换来他更多的愧疚与关心。

  简直就像……撒娇一样。

  裴知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清清嗓子,不自然地回应秦风眠的话:“我、我已经没事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秦风眠面前说话打结巴。

  裴知闲的反应太奇怪,秦风眠不信,直接抬手想去扯裴知闲的衣领,查看他的锁骨——今天裴知闲的衣服扣子扣得特别好,领子故意竖起来,几乎戳到喉结。

  裴知闲缩缩脖子,拍掉秦风眠的手,说:“我说了没事,大老爷们这点伤算什么。”

  昨天是谁疼得流眼泪,还自称大老爷们,秦风眠抿抿嘴唇,对他说:“跟我一起回教室拿点东西,然后我们走。”

  拿什么东西,走去哪里,秦风眠没有说清楚,裴知闲问:“你爸妈呢?他们不是来学校了吗?”

  秦风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裴知闲身上,不关心大人的事,说:“带你去吃鸭锁骨。”

  裴知闲:“……”

  秦风眠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真的想拉着裴知闲去以形补形。

  “我比较喜欢吃鸭脖子。”裴知闲无力地说,放弃跟上秦风眠的脑回路。

  两个人在楼梯间里扯淡,冷不防楼上传来脚步声,裴知闲抬头,看见黎家父母与黎阳一起走下来。

  裴知闲瞬间懂了,怪不得秦风眠会落单。

  黎衡看见秦风眠在这里,责怪地说:“你突然离开不跟父母打招呼,是很失礼的行为知道吗?”

  黎衡企图抓紧一切机会管教秦风眠,亲生儿子失散在外十多年,完全脱离他的控制,孩子成了这个样子,让他很不满。

  而秦风眠回到黎家后,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拉低了他的教育效率,同样让他恼火。

  秦风眠仿佛没听见黎衡的话一样,继续望着裴知闲,说:“我们走。”

  裴知闲瞪了他一眼,大人都来了,还走什么啊,他转过头,冲黎衡和黎夫人笑:“黎叔叔好,黎阿姨好。”

  黎夫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温婉贤淑,看到裴知闲,友好地笑:“小闲,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谢谢阿姨,我听着可开心。”裴知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一丝天真,说道,“叔叔阿姨是来接秦风眠的吧?”

  黎夫人有点无措,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秦风眠相处,到学校来,与其说是来接秦风眠,不如说是想看黎阳。

  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在黎夫人耳里听来宛如质问,她低下头。

  黎衡倒是坦然,说:“是。”他再次看了一眼秦风眠,“惹了事学校请家长,家长过来接的流程,我还是第一次体验,也挺新鲜。”

  一直站在旁边的黎阳温顺而从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阳从小就是好学生的典范,当然不可能发生惹事请家长的事件,对于黎衡来说,今天确实是头一遭。

  裴知闲脸上的微笑淡了几分,他说:“那快点带小秦回家休息吧,昨天我和他被人恶作剧关进仓库里,幸亏有他,我们才能得救。”

  他看向秦风眠,满脸忧心忡忡:“因为我非常怕黑,在仓库里待着不舒服,他为了帮助我破门出去,手臂还受了伤。”

  裴知闲接着转向黎夫人,询问:“阿姨昨天有给他抹药吧?”

  实际上怕黑的和受伤的都不是秦风眠,但此时裴知闲睁着眼睛瞎说,来了一招移花接木,果然,心软的黎夫人露出不安的神色,抬起头去看秦风眠,眼睛里有着担忧。

  她对丈夫说:“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回去看看秦风眠的胳臂,给他上药。

  听见裴知闲这么说,黎衡神情缓和不少,秦风眠这个孩子虽然个性倔,但本质不坏,不是无药可救,管教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黎衡找回了养孩子的耐心,对老婆和孩子说:“行了,我已经向老师请假了,走吧。”

  谁知秦风眠充耳不闻,理都不理黎衡,而是对裴知闲说:“你在这里等着。”

  说着,他转身就跑,急匆匆地跳下楼梯,往楼下的教室跑过去。

  黎衡脸色有点僵,裴知闲笑道:“应该是去拿书包。”

  这个借口刚才黎阳就用过。

  不一会,秦风眠还真的拎着书包上来,但他的眼里还是只有裴知闲,他从书包里翻出两个东西,塞到裴知闲的手里,嘱咐道:“先涂红色的,等收口了再涂蓝的。”

  裴知闲眨眨眼,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两支药,红色的是消毒液,蓝色的是祛疤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