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吹牛大王>第26章 这是婚房

  清晨的日光穿过阳台的玻璃门漏进宽阔的大厅,皮质沙发上的靠枕全被推到地上,往主卧而去的一路丢着两件深灰的睡衣,配套的睡裤一条甩在沙发上,一条被揉皱了扔在过道。

  明亮的光线衬得这里凌乱不堪,主卧的大门半掩着,棕木质感的门把手上静静挂着一条白色的内裤。

  灰色的大床上,两人紧密相拥。

  刺眼的光透过窗照在盛意白净好看的脸上,乌黑柔亮的头发沾着淡金色的光晕。过了一会,他紧闭着的眼眸倏地睁开,褐色的瞳仁微颤,显得疲惫又紧张。

  盛意醒来很久了,牙齿发紧地咬住下唇,强忍住要吐的感觉。拦在他腰间的小臂微微动了动,盛意立马闭上眼睛,转而咬住舌尖,凉被中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软肉。

  身后之人缓缓醒来,轻手轻脚地收回手,床榻轻轻晃了一下,傅霁寒坐起身。

  过了一会,他起身去拉上了帘子,屋子里暗下来。盛意睁着一条缝,看见他光洁宽阔的脊背上横七竖八列了几条红色的指痕。

  再往下,盛意抵住舌尖的动作一顿,整张脸红起来,漏掉的呼吸被傅霁寒耳尖地捕捉到。

  他…他怎么不穿衣服。

  盛意眼睛闭得更紧。

  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傅霁寒拉开衣柜,挑了一件古着的深色短衣套上,黑色的休闲西裤衬得双腿修长,气质禁欲。

  往前踏了几步,那道磁性低沉的笑闷闷地贴在盛意耳边:“在装睡?”

  他贴得极近,湿热的气息撒在盛意耳朵上,耳尖一下子泛红。

  盛意还在强忍吐意,一张脸忍得极为辛苦,额头浸了些汗水,他压着声音勉强说:“…没…没有。”

  傅霁寒眼神一变,看出他的不对劲,眉头拧起,立马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臂弯上,担心地说:“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盛意咬着舌尖,抿唇摇了摇头。

  不行,必须要忍住。

  不能让他生气,否则会被看得更紧。

  “怎么不说话?”傅霁寒一直紧张地看着他。

  盛意没法说话,胃里却依旧在翻江倒海,再这样对峙下去一定会让他察觉。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搂上傅霁寒的脖颈,脑袋靠在他的肩颈处,让他看不见自己忍得扭曲的表情。

  傅霁寒轻拍着他的脊背,嗓音轻轻:“是做噩梦了吗?”

  盛意忍了又忍,从唇齿间溢出来一个字:“……疼。”

  傅霁寒的心一下被这压抑又委屈的声音揪住了,整颗心柔软下来,向来冷冽的嗓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个度,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轻哄:“下次不闹你,我轻轻的。好不好,宝宝。”

  最难忍的时候过去,盛意贝齿轻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疲惫地回抱住他:“好…”

  两人抱了一回,盛意想松开时没能挣扎出来,他也不恼,只是好商量地说:“我想去洗漱。”

  傅霁寒嗯了一声,掀开被子把人横抱起来,“我帮你。”

  他知道自己执拗不过,干脆也不再挣扎,出房门时看见这一地的凌乱,盛意红着脸躲进他怀里,“这些都是你弄的,你快点收拾。”

  “好。”

  两人一起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高大挺拔地男人微微俯身,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块软帕,精致锋利的眉眼微微凝重,细致小心地擦着盛意的脸,仿佛在擦拭什么金贵易碎的宝物。

  他擦了快有五分钟,盛意头都仰累了。

  盛意闭着眼睛扯了扯他的衣摆,催促道:“……你快点。万一一会有人来家里,看见那些东西该怎么办?”

  傅霁寒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地,他随口说:“嗯,一会收拾。”

  顿了顿,他又问:“你怎么知道今天会有人来家里?”

  软帕轻点过盛意的眉眼,他感到盛意的眼皮微微一颤。

  不知是不是盛意的错觉,这话音调低凉,让他的心尖都跟着一颤。

  盛意一时回答不上来:“我…”

  傅霁寒拧着眉轻轻凑近,探究的目光似乎要把盛意看穿了。他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呼吸不自觉紧了紧。

  下一秒,傅霁寒盯着他,缓缓说:“……盛意,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吐过……”

  盛意愣怔,半晌才僵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就自己好了。”

  空气短暂停滞了一秒,旋即盛意被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浴室台上,霸道又贪恋地亲吻,傅霁寒眉眼微扬,语气欣喜:“你…你不厌恶我了吗?”

  盛意认真捧住他的脸,心中一涩,轻轻开口:“……喜欢你。”

  这话昨晚他也说过一次,只不过前面的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傅霁寒捡重要的听,就记住了这一句。

  他眸中一暗,偏头轻咬盛意的唇肉。

  过了一会,盛意两手握拳抵在他胸前,低眉轻喘着说:“一会可以出门吗?我想买点菜,回来给你做饭。”

  尽管关系进展到现在,对于这个要求,傅霁寒依然犹豫,他潜意识里完全不能让盛意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分钟。

  半晌,他摸了摸盛意柔软的头发,哑声说:“乖,你想吃什么,我让人买回来好不好?”

  “傅霁寒,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盛意语气受伤,震惊又难过。

  傅霁寒抵住他的额头,深呼一口气,话音低哑轻颤着:“我没法看着你从这里出去。你知道吗,我一看见你的背影、看见你要从这扇门离开,我就觉得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喉结上下一滑,艰涩地说:“所以别再提这件事,盛意。”

  多说无益,盛意掩去眼眸中的失落,轻扯开一个笑容:“好。”

  今天傅霁寒一整天都没进书房处理工作,几乎从早上起就一直抱着盛意在沙发上看电影。时不时喂他一些水果,喝一口牛奶再压着盛意亲掉他嘴唇一周的牛奶渍。

  盛意没发拿出手机,目光时不时略过玄关的大门。

  中饭也是傅霁寒喂的,其实盛意并不喜欢这样。因为没有哪怕任何一对正常的夫妻会是他和傅霁寒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有手有脚,再喜欢一个人也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喜怒哀乐都受人管束的漂亮玩偶。

  今天傅霁寒高兴了对他温柔小意,生气时却可以狠心不管不问半个月,仅仅只是把盛意当成漂亮玩物放在这个顶层囚笼里豢养。

  盛意没法不在意的那通电话,他却连个解释也没有;他分不清面前的人什么时候是报复他,什么时候是真的喜欢他。

  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单单只有那九年的误解,他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

  但是离开之前,盛意想把那些事情都说清楚。他犹豫了一会,抬头抵上傅霁寒的下颚:“其实我九年前出国的时候,没有拿你……”

  突然,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盛意瞥到来电显示,是徐云锦。他心跳得飞快,到嘴边的话忘了要继续说出口。

  傅霁寒眉眼冷冷地,显然并不想接这个电话,下巴沉沉地蹭着盛意的头发,低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盛意没法再说出口,他挣扎了一下起身:“你接吧,我去阳台透透气。”

  自他起身,傅霁寒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总觉得今天盛意有些怪怪的。不一会,低冷的嗓音在盛意背后响起:“盛意,我不会让她再把我们分开第二次。”

  说完这些,他拿起手机往书房走。

  盛意颤抖着双手紧紧扣在阳台的护栏上,他低垂着眼睛往下看。

  正午刺眼的阳光穿透云层,高耸入云的楼层在光晕中泛着金光。天际线被染成橘黄色,杭湾君庭一层地面明亮而无遮挡,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沿着小区外的绿茵马路缓缓驶入,最终停在东门口。

  过了一会,傅霁寒从阴沉着脸从书房出来,又往主卧去换上了一件正式的西装,一如既往的深黑,如同他此刻难看的神情。

  盛意进入主卧,看见他焦急地挽袖口,安静地从旁挑了一条黑色的领带,垫脚替他系上。

  傅霁寒皱起的眉眼缓和下来,他低眸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揽住他的腰在盛意耳边蹭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盛意没应,只是顺从的亲了亲他的唇角。

  傅霁寒在玄关处换鞋,眼睛还是盯在盛意身上。盛意无可奈何,只好让他安心:“我有点累,想睡一会。一会你回来叫醒我好吗?”

  他心里的石头没有放下,但已经勉强松了口气:“嗯,好好休息。”

  大门关上,整个平层陷入死寂。

  盛意在原地站了一会,沉默地回到主卧。他从柜子里随便拿出来一个纸袋子,把自己带来的电脑放进去。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至多是一台手机和一台电脑。

  接着,盛意又去书房用傅霁寒的打印机将准备好的文件打印出来,签好字放在了他书房的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

  收拾好这一切,他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盛意声音干涩:“他走了。”

  那头的女人声音尖锐又刻薄,“盛意,我希望这次你最好说到做到。这次你打算去哪个国家?”

  “我不出国。”盛意冷下声来。

  “什么?”徐云锦不可思议,“你在国外我还能有办法隐藏你的行踪。你人在国内,傅霁寒能有一万种办法找到你!”

  “找到我又怎么样。”盛意言辞笃定,“就算找到,我也不会跟他回来。”

  “好,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不多时,物业带人把大门撬开,冷汗涔涔地说:“我们收到通知,您被智能密码锁反锁在了家中,您还好吗?”

  盛意拿上电脑袋站起来,语气平静地道:“我没事。”

  他弯腰在玄关处换鞋,目光缓缓顺着过道望去。客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昨夜那些凌乱的衣物都被傅霁寒收拾好了。

  沙发旁的柜子上又重新摆上了新的陈设花瓶,餐桌上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收。盛意本想收拾,傅霁寒不让,说是一会让人上门来弄。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沾染过他们的痕迹,仔细回忆,都能让人脸红心跳。然而盛意只是,最后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出门。

  电梯从63层一直往下,直到双脚从高楼重新踏上地面,心里那颗不安稳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黑色的轿车一路往机场疾驰。

  窗外的景色一直倒退,近半年没有出门,杭城更加令他感到陌生。

  盛意是杭城人,傅霁寒其实是京市人。只不过自从他掌权以后就定居杭城,公司本部也设在杭城。他多年来逐渐习惯,养成了本地人喜淡不喜辣的口味。家里亲族都在京市,过年偶尔要一趟来回。

  而盛意,本来是个地道的本地人,现在却要狼狈地躲去另一个城市。

  这样走走停停,心无定处。

  所以在哪里都一样。

  -

  杭湾君庭顶层电梯——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傅霁寒冷冷地问。

  徐云锦踩着高跟往里进:“原来你把他养在这里。”

  电梯重新合上。

  “养”这个字眼颇有歧义,傅霁寒眉稍一冷,沉声说:“这是我跟他的婚房。”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徐云锦脸色变得难看,“下周你爷爷他们会过来,你结婚这件事,他还不知情。趁他没发现,你赶紧跟盛意离婚,网上那些消息也处理干净。”

  “不可能。”傅霁寒语无波澜。

  “你!”徐云锦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当初那个小贱人就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他在国外做的那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吗,拿着傅家的钱挥霍无度,他根本没有想过你!”

  话到这里,傅霁寒冷冷地插了一句嘴:“当年如果不是你找他,他不会拿了两百万就离开我。”

  徐云锦气上心头:“你现在是觉得当初那两百万给少了是吗?!”

  傅霁寒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打算与她争论。电梯门徐徐打开,长腿迈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倏地浑身一滞。

  徐云锦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傅霁寒对徐云锦向来进退有度,寻常极少有真的跟她动怒的时候。可是此刻,他只觉得一种愤怒和恐惧升上心头,指尖紧握到发白,鲜红的血珠渗透进指缝里,森寒的目光带着戾气,语气阴狠而浓烈:

  “徐云锦,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傅霁寒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大门随意敞着,过道很空旷,盛意摆在门口的那双白色的帆布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