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半生沉溺>第13章 破碎

  这一声来得毫无防备,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去。阚霖心中咆哮,缓缓抬起了头,满脸是灰地笑了笑。才慢悠悠爬起来,因为偷听的心虚,脸有些红,他笑着跟众人打了个招呼,道:“漏了一袋胡萝卜,我是来送菜的。”

  “......”

  见众人无言地看着自己,阚霖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吓到大家了。我脚上的东西有些碍事。”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疯狂摆手,“哦,我没有偷听。”

  “......”

  不如不解释。大姨们没理他,弯着腰干自己的活了。张姨上下打量了一遍阚霖,不明意味地笑笑。她切完土豆,想着故事讲完了,就跟薛朗说了声,走进大姨堆里继续择菜削皮。

  薛朗抬手接过了阚霖手中的袋子,见阚霖干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微皱起眉:“还有什么事。”

  阚霖道:“外面的卫生都搞好了,东西该搬该放的也都弄好了。小妹在帮着记账,我有点闲得慌,想问问厨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薛朗想了想道:

  “那你帮忙切菜吧。”

  阚霖见现在没什么菜需要切,于是拿起那袋胡萝卜打算洗。他身上的衣服湿的湿,脏的脏,都是刚才和王老五打架在地上挣扎的时候弄上去的。水龙头的水是用水管连接村里小河的,在这昨天还下小雪的天气,虽然河里的水勉强没被冻住,却还是时不时有冰碴子流出来。阚霖才洗了两个胡萝卜,手指就冻得通红。薛朗看在眼里,心下不忍,一把夺过阚霖手上正在洗的萝卜,道:“越洗越脏。去翻锅里的菜。”

  灶台下就是燃得正红的火,锅里有热气飘出,像香炉里缕缕游出的惬意飘柔的香烟,掠过翻炒时的手,暖到骨头里去了。阚霖站在灶台前,腿被柴火烤着,手被热气包裹着,身上的衣服似乎在一点一点变干。

  薛朗洗了半袋胡萝卜,两个手掌通红,都有些冷得发痛,他却好像没发觉似的,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阚霖:“药吃了没。”

  阚霖回头看看薛朗,道:“忘记了。”

  “你感冒有些严重,自己烧点热水先把药吃了。”薛朗顾自洗着手里的东西,又道:“对了,有没有吃早饭。”

  阚霖道:“吃了。”

  “行。”薛朗洗完了胡萝卜,站起身筛去了篮子里的水,走到了灶台旁,阚霖的身边。他有些担心阚霖的感冒会不会发展成发烧,毕竟从昨天就很严重,吃了碗蛋羹才好一点。今天滚了泥地沾了冰水,决计会更严重。于是想抬手探探阚霖的额头,手指刚曲起,就先把自己冰了一遭。

  薛朗想起,好像他还特别小的时候,妈妈阚予心还没被他老爸薛成器关进小黑屋。他从小就容易生病,发烧是最常有的,阚予心冬天干了活,手上凉,就被把他抱在怀里,闭上眼睛用眼皮去感受他额头的温度,每次总能准确地察觉出他是不是生病了。

  后来,只剩下薛朗和薛小妹,就变成了他这样照顾薛小妹。

  薛朗顿了顿,最终还是扶着阚霖的肩膀,闭上眼睛凑了过去。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薛朗微微低着头。皮肤相触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阚霖额头虽然烫烫的,但远没有心口烫,全身仿佛有电流流过,呼吸都是酥麻的。薛朗仿佛不相信刚才探出的温度,换了另一边的眼皮。

  从大姨们的位置远远看去,两人就像背对着她们,抱着贴在一起似的,有人吓得语无伦次,“这这这!薛朗怎么和王老五家的人亲起嘴儿来了!”

  “啊?!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你自己看!”

  有一个大姨偏偏不相信,悄悄跑上前几步,终于是松了口气,回来解释说:“没有,人家就探脑门子凉热呢。”

  另一个大姨摆摆手,一副嫌弃的表情,“咦,两个大男人这样腻腻歪歪怪膈应的,探凉热用得着这样吗。真是搞不懂这些年轻人。”

  “就是就是。”

  张姨:“……”

  薛朗微微离开了阚霖的额头,眉头一皱,“发烧了。”

  阚霖结结巴巴地,“哦...应、应该吧。我没感觉。”

  “这里没你干的活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阚霖脸还烫着,走出厨房后懵懵然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似要找到刚才的感觉,却毫无波澜。

  做法事的团队正好休息,坐在了院子里的席桌旁。阚霖抬眼看去,发现其中一个人正在玩手机,心顿时颤了一颤。那人正是跟村民们聊得最来的长胡子先生。

  阚霖眼睛直直盯着那人手上那个发光的东西,想走上前去,就见那长胡子走出了院子。好机会!他贴着墙壁,趁没人注意到他,一溜烟出了院子。薛小妹茫然地看着,也想起身出去看看,就来了个人,只好继续记账。

  长胡子原来是出来小便的,又嫌弃厕所太脏,就站在一颗大树前解决了。一转身,就和阚霖对视上,脸吓得惨白。

  长胡子说:“你是谁?”

  阚霖直截了当,不愿废话:“我是被骗来的,大哥,帮个忙,麻烦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行吗。”

  长胡子闻言,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可怜可怜。”

  阚霖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终于看到了曙光,便连连道谢,“大哥,谢谢你了!快给我手机。”

  长胡子冷冷哼道:“遇上了我,你会更可怜。”阚霖怔住了,顿觉不妙,退后了几步,呆呆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长胡子就双手比作喇叭朝院子大喊:“谁家的人要逃跑啦!是个男的!”

  阚霖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变卦,深知自己愚钝,轻易信了人,当即撒腿就跑。他跑到一条往山上去的小路上,只跑了一半,就有人追了过来。阚霖脚上有东西,踉踉跄跄,根本跑不过走惯山路的村民。没多远就被抓了回去。

  薛朗听到动静的时候,只看到阚霖被几个大汉拖着往王老五家去的身影,还有着急忙慌背着王老五、跟在后头跑的王春花。手中刚烧好的热水陪着薛朗在院子门口渐渐寒凉。薛小妹擦着眼泪,站在他哥哥的身边,说了刚才吵闹中听到的话。

  薛朗听完,眼神蓦地冰冷骇人,直直盯着院子外那个长胡子的中年男人,恨意仿佛快要喷涌而出。

  十五年前,长胡子还没有留胡子。是村里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因为老爹是村干部,家里又有点小钱,整日横行霸道,调.戏妇女。却又有谁敢说他一句不好?

  当时薛朗才七岁,薛小妹也才两岁。那时的薛家曾经过过一段还算和谐的日子。薛成器还没有特别暴躁易怒,对阚予心也百依百顺。可阚予心一直记恨着他,她被骗过来,她恨薛成器把自己留在这里,恨他强.迫自己,恨他让自己生下来两个孩子,更恨自己没有决心抛弃儿女,一走了之。所以平日里常常不给薛成器好脸色。

  这天,薛成器去镇上拉货物,阚予心在家照顾孩子。在院子里洗衣服时,长胡子色.迷.迷地走了过来。一把抱住阚予心,嘴里说着浑话。阚予心身子在生下薛小妹时落下了病根,虚弱不止,力量方面决计敌不过长胡子。被拉拉拽拽拽进了柴房。

  薛朗见到有人欺负拉扯自己的妈妈,挺着小身板就去捶打长胡子的腿。

  阚予心哭得大喊:“朗朗,去叫人!快去叫人!”

  薛朗转身就跑,长胡子表情狠戾,一手掐着阚予心的脖子,一手捏着薛朗的后脖颈,阚予心大喊救命,却因为缺氧憋得晕了过去。薛朗哭得更厉害了,双手握拳拼命往后挥,却被长胡子捂着嘴,关进了正屋。把锁从外扣上,薛朗砸门,哭声吓到了襁褓中的薛小妹,兄妹俩齐齐大哭。

  哭声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才终于吸引来了人,张全用刚除完地里的杂草,听到哭声就立马从地里冲了过来。可是门被锁上了,又没有钥匙,他只能透过窗户往里看。他问同样趴在窗户处的薛朗:“怎么了,男子汉哭什么呀。”

  薛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含糊糊说:“张伯伯,我妈妈!我妈妈在柴房,救救她吧!”

  张全有也意识到这不是孩子简单的闹脾气哭鼻子,立马扔下锄头,冲到隔壁柴房。一踢开门,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前就把不要脸的长胡子拉开,替阚予心盖上了被子。

  他大骂:“狗杂种!你这是欺负老薛不在家!你!你不要狗脸!”

  谁知长胡子只是一脸满足地提起裤子,满不在乎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我老爹是谁,而且你好像还欠我家钱吧。”

  “你!仗势欺人!”

  长胡子说:“好狗不挡道。”越过了张全有,径直走出了薛家院子。张全有立马骑着摩托车去了镇上,薛成器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几乎昏厥,放下手中的活就赶了回去。可长胡子毫不讲理,他老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薛成器就打算去报.警,可长胡子的老爹却说:“去吧。他舅舅就是警察。”

  薛成器彻底绝望,由于心里怨气不消,他看到阚予心就心生厌恶,将一切怪在了阚予心身上。不要脸地指责,说是阚予心不应该长这么好看,或者不应该总是抛头露面。阚予心心里委屈到了极点,每天都是哭。薛成器看着心烦,就把她关进了那间罪恶的柴房。

  这可就折磨了阚予心,每天醒来看见那间柴房,心脏就如被千刀万剐一样疼。

  后来阚予心成了泄.愤工具,长时间的折磨使她渐渐抑郁,再也不开口说话。后来薛小妹长到了五岁,薛朗也十岁了。两兄妹就一起帮着干活,在悄悄从墙壁上的小洞里看妈妈,和妈妈说话。尽管得不到回应。

  再后来,阚予心死了。薛成器因为内心惶恐,压力剧增,终是跳进深井,跟着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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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说到了长胡子仗势欺人,他老爹作为村干部不管不问,长胡子的警察舅舅又帮亲不帮理,并没有抹黑农村还有警察的意思哦。不要放在现实呀。   嘻嘻,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