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无病很喜欢出门,他一来到户外,坐在遥云怀里,忍不住的就开始手舞足蹈,活泼的不行,引得街上人纷纷侧目。

  现在天气热,彩芽给他做了个一个边沿很大的草帽,里面有适合夏日,用透气丝滑的丝缎做的内衬,让小家伙的脑袋不会磨到。

  他身上穿的则是一个很花的肚兜,大红的布料,上头绣着橘猫扑蝴蝶的花纹,下头的小裤裤则是宝蓝色的,也用彩线绣着花边,这自然也是彩芽做的,她就爱这种花里胡哨的颜色,就是彩芽目前的刺绣手艺不算太好,所以给做的刺绣不算特别精美,但已经足够让小无病显得人靓娃美,在大街上十分闪闪发光了。

  不怪别人爱往他身上看,主要是这样白生生又穿的喜庆的小孩真的不多。

  余冬槿笑着,给他掌了掌有点挡眼睛的遮阳帽,然后在摊子上花两文钱买了个小风车给他玩儿。

  遥云一手抱娃,一手给扶帽子,听着怀里娃娃噗噗噗的吹风车,垂眼看见余冬槿脸上的温暖神情,感觉挺好。

  两人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带着孩子到了牙行,正准备进去,就瞧见了一个熟人。

  是当初他们去满香楼吃饭,遇见的那个伙计,他换了一身带着细致补丁的短打,垂头耷脑的,正从那头小巷里出来,像是也要来牙行的。

  余冬槿回想了下,记起这人好像姓陈名谦,他应当没有记错。

  余冬槿与遥云对视一眼,这儿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余冬槿走过几步,来到了角落里,将之叫住了,“陈谦小兄弟,好久不见。”

  陈谦本来愁眉苦脸的低着头,一听声音就换了脸色,脸色顿时变得平和又亲切,抬眼看见是余冬槿与遥云,他还带上了笑,拱手,“余老板、遥老板,两位好。”看见遥云怀里好奇看自己的奶娃娃,陈谦还笑了笑,捏着鼻子给小无病做了个鬼脸,逗得小孩咧嘴直笑。

  余冬槿见状,觉得这人挺有趣,他也挺诧异,“你知道我们。”

  陈谦笑道:“小的怎会不知?两位老板的名气可大着呢,且之前您两位去满香楼吃饭,不还是我接待的么?”

  余冬槿:“你记性倒是好。”他还真挺惊讶的,不过他对这个伙计的印象也很深刻,他问:“这时候,你怎么在这儿呢?今日没有上工么?”

  说起这个,陈谦脸上不由露出苦色,“不瞒两位老板,小的已经被满香楼给请辞了。”

  余冬槿瞪眼:“啊?”

  陈谦叹了口气,道:“满香楼已经不行了,被寻味楼给打垮啦,主厨都跑了,王大少爷整日焦头烂额的,掌柜的看没有客人,店里入不敷出,为了开源节流,便将我与另一个新来不久的伙计给辞了。”

  房禾跑了?这事儿他倒是没有听说。

  不过陈谦为什么在这儿,余冬槿其实已经有所猜测,闻言点点头,但还是很不理解,“为什么把你辞了呢?我觉得你挺好的啊,比店里其他伙计都要机灵,长得又讨喜。”

  他这话说的是没错的,这活计虽长得没有像刘阳那般脸盘儿圆润,但也是一张娃娃脸,人又机灵,一双笑眼多招客人啊,怎得是他被辞了呢?

  陈谦苦笑,将其中缘由说给他们听:“也没什么旁的原因,我们两个新人不似以前那些老人,是后来满香楼生意好了,店里忙不过来时,掌柜的在牙行里简单雇的,没有关系。之前在酒楼里,也就负责打扫茶桌这样的工作,那日之所以能接待几位贵客,也是因为刘家少爷忽然到访,店里接待小二没有及时反映过来的缘故。”

  他说的不算清楚,但余冬槿与遥云也听明白了,原来是没有后台,所以才这般轻易就给辞了。

  想必现在留在满香楼吃工钱的那些小二伙计,都是楼里掌柜或者什么人的亲戚,这年头向来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

  余冬槿看他这般的发愁,问:“你今天是来找新工作的?”

  陈谦点点头,“是啊,总不能闲着,家里还要吃饭呢。”

  余冬槿笑道:“那正好,我和阿云的新店正差个伙计,你要不要来?”

  陈谦一愣,人傻了一下,随后眼睛睁大,一时间说起话来都没那么利索了,“您,您说的是真的啊?”

  余冬槿好笑,“那还能有假?薪酬就算一天三十文,干好了月底还给发奖金,你看如何?”本来他给刘成的就是按这个来的,现在去了新店,余冬槿准备给刘成每天涨个五文钱,奖金照旧,但陈谦这里就还是按照刘成之前的待遇来,以后再看。

  陈谦大喜过望,霎时间喜笑颜开,不住的弯腰道谢,“好,当然可以,怎么不可以!多谢两位老板,多谢了!”

  余冬槿:“初十那天小店开业,我和你遥老板要再去找个洗碗婆子,你在这里等等,我们进去看看,马上回来,回来带你去新店那边认认门。”

  陈谦咧着嘴,“那小的和两位老板一起吧?这里头我有个相熟的牙人,为人很不错,我带你们去找他吧。”

  这倒挺好,余冬槿点头,“那行。”

  找婆子的事儿很快就办好了。

  陈谦认识的那个牙人确实可以,很快就给他们把人找好了,一次还找个三个给他们挑,把三人的身家背景说的清清楚楚,住哪儿性格如何家里几口人以前在哪儿做事因为什么没做了,都讲得很明白,还带他们看了人。

  余冬槿挑了个家距离新店不远不近的,看起来不是最麻利,但瞧着本分老实的婆子,这人以前是在一家小户人家给人做洒扫洗衣等等杂活的,后来那户人家家里男人忽然病了,日子比不得以前了,才把她辞了,具牙人说,那家主顾很舍不得她,但是没办法了。

  余冬槿和她说好了上工地点还有时间,和人签了契。

  之后,他们带着陈谦去认了门,便与他分别了。

  两人推着小无病,去了城西的游玩一条街。

  这里还是之前乐正来城里,和老朋友来这里听戏,余冬槿和遥云来找他回家吃饭才知道的地方。

  这里玩的东西很多,那几家晚上才开门的秦楼楚馆就不说了,那可以听书的茶楼,有人唱曲儿的酒馆他们今日也不去。

  他们可带着孩子呢。

  他们要去的是这条街的街头,那里有棵大榕树,榕树下有一个宽阔的台子,台子上每日都有表演,有皮影戏,傀儡戏、各种杂技、摔跤、舞狮等等,各家轮番上阵,每天都很是热闹,也很是有趣,大人小孩都喜欢。

  不敢想要到台子近处看表演,就要交钱,一人一文。

  当然,像无病这样的小娃娃是不收钱的,毕竟太小了,路都还不会走,这里看台子的人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他们到的时候,宽大的台子上一共有两派人在表演,左边是傀儡戏右边是说话艺人,小孩喜欢傀儡戏,都或蹲或坐在左边,大人喜欢说话艺人,都在右边。

  交了钱,余冬槿推着孩子,在左边找了个最近的两个木墩和遥云一起坐,遥云把无病抱起来放在肩头坐着,扶着他的小身子让他好看热闹。

  余冬槿对说话艺人兴趣不大,这年头的说话艺人是一个人的表演,和后世的单口相声差不多,但又有所区别,比如这里的很多浑话行话余冬槿就听不懂,但傀儡戏他喜欢,和无病一起看的津津有味。

  他们还自带了饮料,就放在无病的小车上,两个大肚子葫芦,一个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梅子饮,味道好又解暑,一个是给无病装的水,奶没有带,无病现在可以吃辅食了,这里有家做羹的店,他饿了他们就去那儿吃,到时让店家给无病做一晚不放油盐酱料的米菜肉羹就是。

  今天的傀儡戏讲的是人与妖的故事,不是爱情故事,是偏冒险风格的道士除妖的故事,里面还扯上了神和鬼,因为是木偶演出来的,没有什么血腥可怕的,很适合小孩子看,也适合余冬槿这种没怎么旅过游没看过这种木偶戏的大人。

  看着木偶傀儡在手艺人的牵动下做出各种动作,打斗降妖驱符除鬼,余冬槿觉得真有意思。

  一场傀儡戏唱罢了,余冬槿看的意犹未尽,掏钱放到端着锣来求打赏的傀儡戏艺人,大方的投了十文钱进去,引得艺人连连道谢。

  这些下九流的艺人平日里过得一般,看台子的能分给他们的很少很少,每月也就那么几十文钱,有时候想要个好的表演时间,他们还得花钱和看台子的买,可以说,他们就靠这些打赏过日子,十文钱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少了,毕竟每天过来的人里,交钱到近处看的不多,多是站的远白看的。

  接下来是杂技,顶盘子抛果子,还有叠人墙等等,这个需要的场地大,台子上就不分成两块了,就杂技一家表演。

  这个余冬槿也一般喜欢,但无病很爱,看的眼也不眨的。

  余冬槿给遥云喂了口梅子饮,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笑着看了看无病那傻样儿,及时起身给他擦了擦因为一直张着嘴而口水嘟嘟的嘴巴。

  杂技看完了,便是狮子抛绣球,余冬槿看着那台上,做的并没有以前他在现代时在电视视频里看过的精致的狮子,忍不住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的事儿。

  他姑奶奶娘家离得近,那家的大孙子就会舞这个,那时过年的时候,他就会组织几个伙伴,带着同样不够精致的狮子头,挨家挨户的表演求个吉利钱,后来他长大了,慢慢的不弄了,后来更是搬去了县城里住,村里就再没人会这个了,他也不再回去了。

  遥云垂眸,分出一只手,握了握余冬槿放在膝盖上的手。

  余冬槿抬眼,对他笑了笑,“累了么?我来抱吧?”

  遥云摇头,“你再给他擦擦嘴。”

  余冬槿一看,这小家伙又是一嘴巴的口水,马上要滴下来了,他有点无奈的起身给他擦了,对小家伙说:“你这是因为震惊还是口呼吸啊?可不能总是这样啊,小心以后长大了没有下巴。”

  他其实知道无病不是因为口呼吸,就是因为看到好看的忍不住张嘴惊叹然后忘记收回去了而已,但这不是个好习惯,他就吓他一下。

  儿童口呼吸如果不及时纠正,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容会发育异常,牙齿也可能出现问题。

  小无病听了,像是想了想,小脸一变,感觉没有下巴还是太可怕了,他可不能没有,于是赶忙把嘴巴牢牢闭上。

  看的余冬槿忍不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