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陈樾听见留在大路上的那群人也驱马离开了,他正要松口气,下一刻却嗅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糊味。

  余冬槿也闻到了,他眉头紧皱起来,放下猪猪,对陈樾说了句:“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陈樾并不放心,喊了句:“余郎君……”

  余冬槿说了句:“不用担心。”就打开门出去了。

  出了主宅,那股焦糊味就更大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噼里啪啦的,火烧东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空气里还有一些飘摇而来的黑灰色絮状物。

  余冬槿脸色难看极了,转头去看屋后,看那在一片黑暗里照亮了一方天地的火光,看那可怖的,将那方天地污染成一片浓灰的滚滚浓烟。

  这群畜生!居然放火烧山!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余冬槿抱着衣服下的神像,心里难受极了,冬天刚刚过去,这山火烧起来可不是小事,这里山连成片,能用的土地少,因此不少百姓可都是靠山吃饭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没有法子,站在屋前急得团团转。

  就在他心焦如火的时候,余宅院门忽然被敲响了。

  余冬槿心顿时猛地一跳,转身看向他家院门前的影壁,没有说话。

  好在院外,却是遥云的声音响起,他说:“阿槿,是我。”

  余冬槿提起的那颗心顿时落回了原处,他吸吸鼻子,连忙迈着大步跑过去给人开门。

  遥云牵着两匹都有些不安的马儿进了院子。

  余冬槿哑着声音,“阿云,怎么办?那些人居然放火烧山!”

  遥云脸色也不好看,他面色沉沉,看了眼那山火冒起的地方,安抚余冬槿:“莫慌,待会大雨就下来了。”

  余冬槿茫然,看了眼一望无垠的天空,今夜的天空明明就没有乌云呀?他愣过之后,立马反应过来,惊喜问:“你可以唤雨?”问完见遥云点头,又有点不安,“这样的话,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比如又因为妄动别人的命途而被上天惩罚之类的,他害怕。

  遥云摇头,“你与我如今乃是一体,我既然已经下山,那你的命途便与我的纠缠在了一起,这场人祸既然是系在你的命途上的,便是我该管的。”

  余冬槿这才放心,“原来是这样。”

  倾盆的大雨很快就从天际砸了过来,他们只不过是把马儿牵到了厨房外的角房里,刚把马绳系好,屋外头便噼里啪啦的落起了雨来,雨大的就好似有谁在天上从上往下泼水似的。

  遥云安抚了下两匹马儿,对余冬槿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带着那两个在家里等我回来。”

  余冬槿愕然,“这个时候你还要去哪儿?”外头可下着大雨呢。

  遥云目光沉沉,“一群不敬生灵的家伙,我得去给他们些教训。”

  这是真的生气了,余冬槿也生气,“好,那你去,我等你一起吃饭。”他急的饭都忘记做了,刚好他可以趁着遥云出去的时候把饭蒸好。

  角房墙上正好挂着蓑衣和帽子,余冬槿取来帮他穿好,叮嘱:“他们人多,你要小心。”

  遥云点头,留下一句“嗯,等我回来”后,冒着大雨出了门。

  余冬槿扶着门框看他离开,之后挨着墙根走,却还是没有避开这瓢泼大雨,衣裳下摆依然被打湿了不少,好在鞋子没湿透,他就没管,他又沿着墙根挪着,来到了主宅屋檐下,这里的屋檐飘出来就很宽了,余冬槿就不用那么小心了。

  他走快几步进屋和陈樾打了招呼,告诉他遥云回来了,他们现在很安全,让他不要担心。

  一直暗自惶惶不安的陈樾听了这个消息,立即安了心,他听着外头的大雨,问余冬槿:“那些人是放火烧山了么?”

  余冬槿点头,想起来还很气,恼恨道:“真是一群疯子。”

  陈樾垂眸,叹道:“偏偏是这样的疯子,还能有那样的权柄……”

  余冬槿抱起猪猪的动作一顿,没说什么,带着猪猪去了厨房。

  昨天采的茵陈还剩了很多,余冬槿抓了一大把出来,准备今天做个粉蒸茵陈。

  这个做法简单,只需将新鲜的茵陈清理干净,泡水,然后沥干净水分,再给洗好的茵陈均匀的裹上面粉就可以放到米饭上一起开蒸,蒸个十多分钟就好,特别省事。

  一边等着饭蒸好,余冬槿一边拍了大蒜调了酱油醋做粉蒸茵陈的酱汁儿,又给炖鸡汤的罐子里加了热水,给炉子里加了炭,忙活完了,他与猪猪一个坐一个趴,在厨房门槛上看着外头的雨。

  余冬槿捧着脸,想着遥云会怎么教训那些纵火犯,会把他们挨个打一顿么?应该也不能真的怎么样。只可惜这里不是现代,不然他一定得把他们送到牢里去,居然敢放火,真是太可恶了。

  话说,古代有没有相对应的刑法来管制这类恶意纵火的人来着?肯定有的吧?余冬槿也不懂,而且……想起刚刚听陈樾说的话,追杀他们的人居然很有权势,这样的特权阶级,可能就算有相应的刑法,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吧?

  哎,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可怕之处。

  只能说幸好,幸好他有遥云,想到这里,余冬槿忍不住嘴角弯起,心里开心。

  他真是太喜欢遥云了。

  饭蒸好的时候,遥云带着一身的烟熏火燎的气息,冒着雨回来了。

  雨下的太大,室外可见度不高,余冬槿还是等他抱着东西走的近了些的时候才看见的他,他连忙起身喊道:“阿云!”

  遥云扶着帽子,“嗯。”

  余冬槿这才看清他怀里的东西,顿时一整个懊恼不已,那是他下午的时候才刚给遥云洗干净的衣裳,结果下雨时忘记收了,那晾衣服的杆子肯定被大雨打翻了,所以搞得这衣裳现在水汪汪的,还沾了泥。

  余冬槿给遥云让出门,恼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又得重新洗了!”

  遥云进屋,把收来的脏衣服拿了木盆放起来,开口,“没事,只是一点泥,等雨停了拿到溪水里甩一甩就好。”

  余冬槿给他脱了蓑衣,雨太大了,遥云的个头又高,肩膀也宽,所以蓑衣的作用便不大,他身上有许多地方被打了个透湿,余冬槿看的心疼,摸着他被打湿的肩头,问他:“冷不冷?”

  遥云摇头,“不冷。”

  余冬槿:“你赶快去换衣服,换下来的衣服拿过来,等雨停了和这些衣裳一起洗了。”

  遥云听话去了,不一会儿就和陈樾一起回来了,陈樾手里还端着下午余冬槿给他拿去的粥罐子,里面的粥没有用完,余冬槿把粥放到炉子上热着,还切了些茵陈碎拌进去,晚上让陈樾接着给他哥喂。

  雨太大,便不好端菜去堂屋吃,今晚他们三个在厨房吃饭。

  厨房里有个小矮桌子,几张小板凳,他们端好菜坐在板凳上,余冬槿撕了一个整的大鸡腿给陈樾,给他碗里打了汤,说:“你多吃点。”

  陈樾有点不好意思,说:“樾有汤便可。”

  余冬槿摇头,“汤不补,肉才补,你得吃肉。”然后又给遥云撕鸡腿。

  遥云有点无奈,把余冬槿打到他碗里的炖的烂烂的鸡腿剔了骨,把自己的碗和余冬槿的碗调换了,说:“你多吃点,也长点肉。”

  余冬槿不好意思,这话遥云晚上抱他的时候也说过,他也没拒绝,给遥云另外夹鸡翅膀,一边夹一边嘟囔,“我都已经长胖了。”他确实长胖了,就是胖的不多,只有个两三斤,他以前就瘦,来到这里之后原身更瘦,还瘦的不健康,且这身体和他以前一样,都很难养。

  遥云嘴上没有多说,但余冬槿看得出来,他对此好像挺犯愁的,每次搂着他入睡之前就喜欢摸摸他肚子和腰窝,试试他有没有长肉,他每次都觉得痒痒,每次都会闹个大红脸。

  想到这里,余冬槿挠挠脸颊,连忙收回了思绪,夹了一筷子茵陈沾了酱汁儿尝了尝,觉得好吃后,他对遥云与陈樾说:“这个你们也尝尝,看看吃不吃得惯。”

  这类粉蒸菜有些人可能会不喜欢,余冬槿担心他们不爱吃。

  遥云学他一样夹了一筷子尝了,点头,“味道不错。”

  陈樾也吃,说:“口味清新,我很喜欢。”说着又夹了一筷子,他以前还没吃过这种野菜,昨天凉拌的他就挺喜欢的,今天粉蒸的他也觉得不错,很合他的口味。

  余冬槿笑了,“那就好。”

  桌上,鸡汤味道鲜美,卤味有滋有味,茵陈清新自然,三个人吃了个肚子溜圆。

  这场被遥云唤来得磅礴大雨并没有下多久,它在很效率的浇灭了山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与来时的它一样,它也很迅速的走了。

  雨停之后,月亮与满天星辰便出来了,余冬槿看了看天,估摸着现在应该刚到子时。

  因为明天要出门,余冬槿与遥云也没顾已经是天黑,去了溪边摸着黑,把被雨打翻在地的衣服,和遥云新换下来的衣服,还有余冬槿这晚洗澡换下来的里衣拿去洗了,还好原身没有夜盲症,遥云又夜能视物,不然肯定没法这么干。

  把衣服重新晾好之后,两人才回屋躺下。

  第二天,又是遥云先起,他轻手轻脚的起床,做好早餐收拾好行李,余冬槿才睁眼。

  这时已经是早上大约七八点的时候了,他们快速吃完早餐,把陈家大哥抬上了马车,陈樾与遥云各负责一辆马车,在这天上午锁好了余宅的大门,带着一头猪离开了这里。

  走在余宅门前的大路上时,余冬槿掀开车帘看了眼余宅后头的大山,还好,那山瞧着并不算凄惨,昨夜的那场火烧的时间不算久,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这样余冬槿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