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遥云与余冬槿就起了床,赶早出门去买早餐和要让廖伯伯带回去的礼物。

  站在糖糕铺子里,余冬槿想到城内家中的邻居,就多买了六盒果子糖糕,买了大盒的,一盒二十五文。一盒给村长,五盒送邻居。

  他们家隔壁那位,当初帮他哥给他捎信的邻居姓刘,全名刘顺,是正儿八经的留云县城人,家里很大一家子,做酱料生意,一家人平日里很是照顾李家人,李夏夕一病不起之后,他家给乐正送了不少次吃的喝的,还按时帮忙打水。

  另一边则是一对孤儿寡母,母亲姓郭,人称郭娘子,靠酿豆腐供儿子读书,日子过的很不容易,因为是寡妇的缘故,郭娘子平日里除了做生意和必要的物资采买,一般都闷在家中不出门,这家也是善心人,因为记得乐正与李夏夕当初教她儿子认字读书的恩情,总悄悄给李家送豆腐。

  余冬槿听爷爷说过,他哥当时葬礼上的豆腐菜,用的豆腐基本都是郭娘子半卖半送的,她为人固执,说不赚李家的钱就不赚李家的钱,乐正给了她也不要,转头就叫回家的儿子给悄悄塞回李家院门里面。

  而屋前屋后的另外三家人也不错,虽然平日里没太照顾李家,但当初在李夏夕的葬礼上也出了不少力。

  这些恩情,余冬槿既然过来了,就要接替李家记在心里。

  他们这回回村过年,城里这些邻居便没法在元宵节里问候,这下他们终于回来,既然正月还没过,那余冬槿肯定是要给人家拜个年的。

  余冬槿又去肉摊上剁了四斤五花肉,分成四块,一块一斤,一斤留着自己吃,给村长一斤,给两家邻居各一斤。这时的肉价比年前便宜,猪五花一斤十八文,比之前余冬槿在听云县称的一斤足足少了六文钱。

  这一早,余冬槿便花去了二百二十二文,想到等会他们还要买城中家里缺的物什,还要请人照顾爷爷,租车回听云县,又想到如今他们家只进不出的情况,余冬槿将铜钱装回荷包放到心口,忍不住叹了口气。

  背着这趟买好的东西的遥云听见了,晓得他在愁什么,说:“我这儿还有银子。”

  余冬槿自然知道遥云有钱,且是个大富翁,不止有钱,还有许多的宝贝,但他摇头,“你那些就不要动了,毕竟不是……”不是凡物,这话他大庭广众的当然没法说出口,但他知道遥云明白,只继续道:“等咱们从听云县回来,再想办法开始赚钱。”

  遥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好。”

  随后两人买了包子米糕回到家,就瞧见廖长贵已经在门口给牛整理缰绳了。

  余冬槿连忙让遥云把竹篓取下,拿了糖果盒子和肉条,过去放到了牛车车斗里。

  廖长贵一惊,“你这是做什么?”说着就要把东西给余冬槿塞回去。

  余冬槿连忙推回去,还给遥云使了个眼色,遥云过来,一把把廖长贵给挤到了一边去。

  廖长贵被挤得怼到了牛屁股上,无奈,“你们,你这娃娃!”

  余冬槿就笑,“这不是送给您的,是送给您家孩子吃的。”说完他望了望天,把一大袋包子塞到廖伯伯怀里,说:“这天也不早了,我和阿云就不留您了,您路上小心。”省的村长还要和他们客气。

  廖长贵抱着油纸袋,知道自己这是拒绝不了了,只得哭笑不得的坐到了牛车上,用指头对着余冬槿额间点了点,留下一句:“你这孩子比你哥滑头多了。”才在一口吃完一个包子后,赶着牛车走了。

  余冬槿笑着摆手目送他赶着牛车消失在巷子口,才拉着遥云进了门。

  院里,猪猪嚼着软草,姿态悠哉,看见他们回来了,凑上来哼哼了两声。

  余冬槿安抚它:“待会儿就给你准备吃的。”他当然是不舍得给猪猪吃包子的,因为待会还要出门买东西,所以他想着顺道再找找有没有便宜的红薯藤或者红薯买,买回来给猪猪吃。

  进了屋,乐正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呢,见他们回来,他放下掸子瞧他们身后,“诶,你们长贵大伯呢?”

  余冬槿嘿嘿笑,“被孙儿赶走了。”他将刚刚的情况和爷爷说了一遍。

  乐正好笑,“你啊。”他摇摇头,去厨房里将自己刚刚烧好的茶端了出来,一家人包子米糕配茶,吃着早餐。

  余冬槿一个米糕吃不了,分了一半给遥云喂到他嘴边,见他咬了一口,笑着问:“还可以吧?”

  米糕是余冬槿要买的,遥云是肉食动物,对米糕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这会儿被余冬槿喂着吃,他细品着口中那米糕细腻甜蜜的滋味,只觉得这之前自己本不爱的味道竟变得美好了起来。

  他点头,“不错。”接过米糕自己吃了起来,余冬槿用自己这块和他干杯,一起嚼嚼嚼。

  乐正张嘴,默默吃自己的包子,经过这么多天,他老人家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孙子孙媳妇的腻歪劲儿了。

  一边吃早餐,余冬槿一边问爷爷,“爷爷,您有没有认识的人啊,我对留云县都不熟,找婆子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还有租车行,我上次也忘记问问郭车夫了,都不晓得他们在这儿有没有行当。”老郭人不错,经过从听云县到留云县的那三天,余冬槿对他已经挺信任。

  乐正对留云县自然是熟得很,他想了想,先嘟囔了句:“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用不着请人的。”随后才在孙子您别闹的目光下道:“不然就找你刘家奶奶,她在家给你顺伯和亮叔带孩子,三个娃娃现在大了,都能帮家里的忙了,刘家人勤快,她平日就没啥事做,你要是花钱请她,每天一二十文,她心里肯定高兴。”说完他又说:“她是个实诚人,做事麻利又干净,你哥刚走那会儿,她总过来敲咱们家门问我好不好,只是那时我实在伤心,不愿意见外人。”

  顺伯就是刘顺了,刘家奶奶就是刘顺他娘,隔壁刘家是两间院改一间,兄弟两个没分家,共同生活做生意,一家八口人,一老两儿子两儿媳妇三个孩子,日子过的不好不坏。

  余冬槿点头,“那我吃完饭过去问问,我们刚出门的时候已经买好了拜年礼来着。”

  乐正点头,“是要去拜年的。”

  拜年的时候遥云本来想着不跟着,他怕吓到邻居家的孩子,刚刚他上街的时候,街上不少人瞧见他,都带着小心呢。

  余冬槿不肯,非拉着他,“让邻居们看看你嘛,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家多了你这一个呀。”他软声道:“你是我相公,我是你老公,我想让他们知道。”

  听到这些话,遥云只觉早饭时的那半个米糕在心里化成了一汪蜜水,叫他心底里甜的不行,于是他立即改变了主意,道:“好,我同你一起。”

  余冬槿顿时高兴,与他一起出了门,他也不管他俩这事儿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异样的目光了,反正他就想要光明正大的。

  敲了敲隔壁刘家的们,很快门就打开了,是一个瞧着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给他们开的门。

  他不认得余冬槿与遥云,见了遥云还眉毛一跳,显然是被遥云面上的凶气给吓到了。

  余冬槿忙提起手上的糖糕盒子,说:“别怕,我是隔壁家的,过来拜年,顺伯在不,他认识我的。”

  小孩看见了以前见过的糖糕盒子,也没放下戒备,掩着门说:“你等一下,我去喊我爹。”说完嘭一下把门重新关严实了。

  看来这是顺伯的儿子,只是不知道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余冬槿听得仔细,这孩子关上门后还没忘了插了插销,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遥云,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

  遥云好笑,他需要什么安慰?

  顺伯过了一会儿才过来开了门,他大概是听儿子说了什么,面色有点严肃,开门看见余冬槿之后才松下眉头,喊了一声:“是你啊冬槿,快……”话还没完,他抬眼一瞧见遥云,也被骇到了,本来门都打开了,这一下子嘴里的还没说完的话卡住了,门还不由自主的给往回关了一小半。

  余冬槿:“……”他拉着遥云的手,给顺伯介绍:“顺伯,这是我……”他在脑子里找了下词,找到了:“顺伯,这是我契兄,真的不是坏人。”

  遥云垂眼,对顺伯拱手行了个礼,也喊了一声:“顺伯,给您拜年了。”

  刘顺惊讶不已,“啊?好。”余冬槿这话叫他太过震惊,让他心里刚刚见到遥云面容而产生的惧怕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这怎么……”他话问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连忙住了嘴,打开门对两人道:“先进来吧。”

  余冬槿与遥云进了院。

  刘顺这才瞧见他们手上抱的提的东西,“怎么还提东西?咱们邻里邻居的,不用这么客气。”

  刘家院里堆着几口装的满满的大纲,摆着很多东西,左边原本该是厅堂的地方被改成了半露天的大厨房,此时家里的孩子和奶奶,还有位妇人,都在里面忙碌,整个地方杂而不乱。

  看见他们进来,刘家奶奶洗了手,端着茶进了右边厅堂,先惊讶的望了遥云一眼,然后面对余冬槿,说:“是冬槿吧?快来喝茶。”

  余冬槿喊了一声:“是我,刘奶奶好。”

  遥云跟着喊:“刘奶奶。”

  刘家奶奶眉眼舒展,哎哎连声应了。

  刘顺喊来三个孩子,让他们喊哥哥,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看着已经快成年了,也是男孩,中间那个就是刚刚给他们开门的,最小的则是个女孩,瞧着才七八岁。

  三个孩子,大的那个还好,小的两个都怯生生的,小声对余冬槿与遥云喊了哥哥好。

  刘顺又给他们介绍厨房里忙活的停不下来的妇人,“这位是我弟妹,你亮叔的媳妇,你婶子。”

  余冬槿与遥云喊了婶子。

  刘家婶子笑着应了,刘家大郎过去接了婶婶的活计,然后刘家婶子就去前头替了丈夫与嫂子,接着刘亮与刘家伯母就从前头过来了,余冬槿与遥云又见过了他们。

  拜完年,余冬槿与顺伯还有刘奶奶说起了想雇刘奶奶照顾他爷爷的事儿,“爷爷他年纪太大了,无法与我们同行,可他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是不放心。”

  刘奶奶自然答应,还说:“这要什么钱?邻里邻居的,照顾一下而已,不费什么事的。”

  刘顺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余冬槿道:“这可不行,我晓得您一家子心肠都好,我爷爷与哥哥以前也多亏有你们照顾,但世上也没有总是占人便宜的道理,时间短了还好,要是时间长了一直叫你们吃亏,往后两家人的情分反而要没了,要出问题的。”

  他不等刘家人拒绝,对刘奶奶说:“我也出不起大钱,就每天二十文钱,您帮忙给我爷爷每日供个一日三餐,买菜钱另外算,您看行不?”

  刘家奶奶迟疑了下,觉得余冬槿的话有理,又觉得一天二十文很不错,但是还是看了眼大儿子。

  余冬槿见刘顺还在犹豫,又说:“顺伯,您就让奶奶给我家帮个忙吧!”

  刘顺又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每日二十文的工钱在留云县来说算不多不少,他觉得可以,但是,“菜钱就不必算了,我们家人多,我是知道乐正先生的胃口的,他呀年纪大了,吃的不多,那点儿饭菜不算什么。”

  余冬槿摇头,“算是肯定要算的,城里买菜买米都得用钱,您要是不要,那我就去外头找人了。”

  刘家伯娘一直在听着呢,听到这里,一挥手,“好了,你给了我们就收,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就别争,这要争到什么时候去。”她笑着:“反正咱们两家是邻居,以后你家要是来买酱,伯娘给你多打点。”

  余冬槿笑了,点头,“那也行。”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余冬槿与刘奶奶说好:“我们出发前一天来和您说。”

  刘奶奶应了。

  随后余冬槿拉着遥云提着礼物,给所有相熟的邻居拜了年,一个上午便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