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脚步噔噔噔的,甩开遥云往前跑,那围绕着中心岛的水面上一边,悬着一格一格的青石板,形成了一条通向中心岛的路,他蹦着上去,站在第一格石板上,对身后慢悠悠走着的遥云招手,“快点,带我去看你房间。”

  那树下,勉强也算是遥云的房间了吧?围着纱幔,瞧着还挺特别挺有感觉的。

  遥云放下背上的竹篓,走过去跟在余冬槿身后。

  余冬槿步伐轻快,三两下就进入了中心岛,进来了他才发现这地方挺大,而且不知为何很是暖和,还有隐隐约约的,从顶上树上飘下来的淡淡花香味儿,余冬槿觉得,自己好似忽然踏入了一个春天。

  身后,遥云问:“热不热,外衣脱了吧?”

  他俩今天出门,穿的是很好行动的短打旧衣,夹棉的很厚,十分保暖。

  余冬槿点头,两人互相帮忙都脱去了外裳,余冬槿很好奇:“这儿怎么这么暖和?”

  遥云把两人的衣裳挂在纱幔一旁的树杈上,说:“这里有地热,上面又有羽衣树挡着,所以冬天格外暖和。”

  余冬槿好奇:“地热?那夏天岂不是会很热?”

  遥云:“天暖起来的时候,地热就会散去,夏天会很凉爽。”

  余冬槿忍不住感叹:“这么好?居然冬暖夏凉!”这地方也太适合居住了吧?他真的好喜欢。他环视一圈,掀开纱幔瞧了瞧那张木头床,这床远看还好,走近了一看余冬槿才发现它特别大一张,里面跟个小房间似的,床边有两把处处都圆溜溜的木椅,床上床尾还放着一张矮案,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银白色的皮毛完完整整的超大一张,将三分之二的木头床铺满,皮毛下方是瞧起来质感上乘的布料,余冬槿没摸,但肯定很软。床内上方,树上枝头,垂着一颗缕空的雕花铜球,里面装着一颗很大的明珠,那明珠表面莹白透润,瞧着很是不凡。

  余冬槿放下纱幔,看着上方,叶子长得好似羽毛,颜色还白中发蓝的巨树,又叹了一声:“真的,和我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但是……”他转头看向遥云:“我很喜欢。”

  遥云便笑,同时心中松了口气,说:“那便好。”

  余冬槿看着他,却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走近探着脑袋仔细观察男人面色,眼睛微眯:“你,是不是特意回来布置过?”

  遥云偏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问:“你饿不饿?”

  余冬槿哼哼,摸了摸肚子,他还真饿了,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他之前太兴奋,都没关注自己的肚子。看遥云这模样,他在心里闷笑了下,没有揭穿,如他所愿的答:“饿了,只是……”他将这地方打量了下,说:“在这里烧火做饭……嗯,感觉怪怪的。”

  可不是么,余冬槿觉着,这地方瞧着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修者居住的地方,在这里烧火做饭想想就觉得冒犯。

  遥云觉得他的想法有趣,“哪里怪?”他察觉到了余冬槿内心的想法,说:“神仙也会受供奉,有时也会尝尝信众供上来的饭食,有些神还特别爱吃,喜爱自己下厨呢。”他拉着余冬槿的手,说:“那边有炊具,走,我们吃饭去。”

  余冬槿跟着他,想了想问:“那你会吃信众的供奉么?”他还记得遥云说过,也有信众给他供奉过东西。

  遥云点头:“以前我的庙还在的时候,信众供奉了食物,我都会尝尝。”

  余冬槿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蹙眉问:“现在你的庙难道没了么?”

  遥云:“嗯,是好事。自从本朝□□皇帝一统天下结束乱世,百姓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后,我那庙就荒芜了,加上我本身也受了天谴陷入了沉眠,后来有天那庙倒了,用来建庙的石头便被路过不知情的百姓们拿去盖房做井了,如此,那庙也算是功德圆满。”

  余冬槿:“竟然是这样……”他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不好的原因遥云的庙才没了呢,“确实是好事。”百姓过得好了,不必求神拜佛以求心安,确实是极大地好事。

  而说起朝代,这个余冬槿早就想仔细了解一下了,他穿越过来没有原身记忆,日子便过得稀里糊涂的,对于他所在的朝代国家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他问:“话说,咱们所在的国家怎么称呼啊?国土有有多大?留云县听云县又处于什么位子?这些我都不晓得。”

  遥云想了想,简明扼要:“咱们所在的国家名号为肃,建国还不到百年,至于国土大小,我这儿有舆图,等下给你看看。”

  竟然有舆图,那太好了,余冬槿点头,“好。”

  他们从小河上的石块路上下去,提上竹篓往右边去。

  这里很大,地貌很不规则,小河外的地上除了石板路与墙角的石台,其他地方铺满嫩草与花丛,现在还是冬日,及时这儿比外头暖和,花儿们仍旧没有提前开放,但都长得绿油油的,看起来生机勃勃。

  他们从右边的石板路上转一个弯,一处上方挂满紫藤萝的地方便到了,还未开花的紫藤萝下方,有巨大的绿叶做顶,大片绿叶下,是一个半露天的灶房。

  余冬槿看见灶房里宽案上的锅碗瓢盆,来了兴致,眉眼弯弯的对遥云说:“你快去打水,鱼我来料理,我要做个水煮鱼!”草鱼用来做水煮鱼是最好的,刚好他们还带了干辣椒,“对了,这里有没有米啊?水煮鱼要配饭吃才好吃!”

  遥云点头,“有的。”他打开一旁的瓮,用瓮里放着的斗打了米出来给余冬槿瞧,“这是上好的碧梗米。”

  余冬槿一瞧,这斗里的米粒粒细长,白中带绿,果然是上好的碧梗米没错,他开心的抱起米斗,说:“太好了,你快去打水。”

  遥云点头,提起一旁的水桶去打水。

  待他回来,余冬槿已经把鱼拿出来放到了灶房里的木盆里,这木盆与他们那天喝了酒带回家的一样,但是大一些,木盆很干净,摸着一点儿灰都没有,盆底还锃光瓦亮的。

  他又把鱼细细洗了一遍,接过遥云递过来的上好刀具,开始片鱼片。

  遥云则拿了罐子洗米,烧火煲饭。

  去掉鱼头鱼骨,将鱼身片成鱼片之后,余冬槿将鱼肉腌制在木盆里,想了想,问遥云:“能不能找个蛋给我?这鱼肉还是得用蛋清腌一下才更嫩滑好吃。”

  遥云听了一伸手,手里便多了两个青皮鸡蛋,“野鸡蛋行不行?”

  余冬槿心说:这个许愿机可真好使,点头,“当然行!”单手打蛋捞蛋黄。

  趁着鱼肉还在腌制,遥云烧火洗锅,锅洗干净打出水,再等锅烧干,余冬槿下油把鱼头鱼骨下锅煎黄,加姜片、水入锅,大火煮起鱼汤,过不久,鱼汤变得奶白,有香味飘出,余冬槿下了盐进去。

  到这里,余冬槿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叹:“这里的鱼品质好好,真的好香啊!”加上一旁也冒出了香味儿的米饭,他闻的口水直流,更饿了。

  遥云道:“明天回去,咱们再抓几条。”

  余冬槿正有此意,“不错!”说完他让遥云减小灶里的火,开始一片片下鱼片。

  鱼片下入不用煮多久,只需等上半分钟鱼片从锅里浮起来,便可以盛出,余冬槿把鱼片盛到了一旁遥云准备好的大陶碗里,随后再次烧油,下干辣椒爆炒,炒香便盛出淋到陶碗内鱼肉上,这般,一道没有花椒,但滋味也相当不错的水煮鱼便做好了。

  余冬槿把带着的饼子也热了,两人水煮鱼配饭,吃完又喝着鱼汤嚼着滋味咸香的薄饼,十分舒爽的用了这一顿。

  吃完饭刷完碗,余冬槿没有急着看舆图,他们搬来木椅坐在树下水边,捧着茶杯喝茶休息。

  余冬槿品着茶杯里的茶,感觉很是只在,他抬头从上方的大树看到眼前的流水,眼中含光,转头对遥云说:“我喜欢这里。”多漂亮啊,就像童话一样。

  他们做的很近,遥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等以后你身上的因缘了了,咱们可以住到这里来。”

  余冬槿在他下巴上蹭蹭,“因缘了了?这是什么意思?”

  遥云与他解释:“你身上现在还有牵挂,爷爷、李家、余家、等等等,乃至于以后还要经历的种种,你的命途还在向前走,所以我不能长久的带你住到小世界里来。等以后,你的命途尽了,我再带你过来,到时候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天长地久,永不分开。”

  余冬槿一愣,一时间没有搞明白遥云的意思,“命途尽了……那不就是死了的意思么。”凡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么?只有死去的那一天,身上的因缘牵挂才能被放下。余冬槿看着遥云,眨眨眼,眼中带着茫然,喃喃道:“我以为,我与你来说,只是你长生路上一个小小的标点。”

  他确实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他觉得,比起遥云,他的一生或许很短,但做人要知足,这辈子他能与遥云相恋,能有这样不凡的一段经历,他已经很满足了。

  遥云看他模样,心里骤然开始发疼,是他忽略了,一直没有与余冬槿说过这个。

  他放下茶杯,揽着身边人,说:“从我们完成婚约的那一刹开始,从你承认我是你的丈夫开始,你便不再是个真正的凡人了。”他将余冬槿拉入怀里,说:“你是上天赐予我的伴侣,是我的山神娘娘,我们自然会一直在一起。”

  余冬槿靠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膛里那有力的心跳声,听他继续道:“直到有那么一天,我没有信众了,这个世间也完全不再需要我了,到那时,我们才会陷入沉睡,而那时的你与我,才算是真正的死去。”

  余冬槿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忍不住摸到了遥云的手握紧,他声音瓮瓮的,说:“希望那一天,不会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喜欢够遥云呢。

  遥云在他背上轻抚,轻声道:“嗯,我也希望,我希望还有更多的时间能与你相爱。”

  余冬槿吸吸鼻子,埋头在遥云肩上擦擦脸,闷声说:“怎么我想什么你都晓得。”而且还总是说出来,多气人啊!

  遥云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