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从门槛上站起来,过去和遥云一起将人扶着坐到了板凳上。

  乐正本人倒还好,他还指着那俩自觉闯了祸,正扒着门槛眼巴巴望着里头,行为举止都特别像人的动物,问孙子:“咱家进精怪了?”他说完反应过来,看向遥云,说了句余冬槿听得忍不住想乐的话:“也是,这也不稀奇。”毕竟这么大一尊山神都在这儿呢,进俩精怪有啥好害怕的?

  余冬槿抿嘴笑了笑,说:“确实不稀奇。”

  遥云解释:“它们确实是我山里的,这俩贪嘴,总爱下山寻吃的。”

  原来如此,余冬槿心道,难怪长得这么胖呢。

  乐正这会儿彻底淡定下来了,看了看门槛处俩毛球的位置,恍然问遥云:“你那饺子就是给它们热的呀?我还说呢,怎么忽然又把饺子热了。”他还以为遥云是没吃饱呢,还在心里偷偷嘀咕这孙媳妇胃口可真大。

  遥云点头:“嗯。”

  余冬槿道:“大过年的,来者皆是客嘛,该招待的。”

  乐正颔首:“有理。”

  随后俩小家伙继续吃没吃完的饺子,余冬槿与遥云进了屋,与爷爷一起坐在板凳上烤火嗑瓜子剥花生。

  余冬槿捏了把瓜子在手里,纠结了下还是放了回去,因为他一嗑瓜子就嘴皮子疼,一个个剥又太麻烦,所以还是不吃算了。

  但他闲得无聊,于是便剥花生,他把里头一个个红皮花生米去了皮,自己没吃,喂给了遥云,说:“明年咱们家也种点花生,这样就可以煮盐水花生吃了。”他们家这些花生是买的炒好的,没有味道,吃着挺香,但是余冬槿从小就不爱吃这种,他更喜欢盐水花生卤花生之类的。

  遥云嘴里嚼着脆香的花生米,点头:“好。”

  余冬槿瞥他一眼,笑说:“再种些蚕豆,到时候再做些脆皮蚕豆吃。”

  遥云又点头,还是那声:“好。”

  两只毛球不一会儿就把饺子吃完了,余冬槿一直关注着它们呢,过去把盘子拿起来,说:“快进屋烤火,可别吃完就跑哟。”他还想多和它们玩一会儿呢,要是能摸摸毛就更好了。

  两只于是抖了抖毛,跳过了门槛,进了屋里来到了火盆边挤在一块儿取暖。

  待它们进屋,余冬槿便把大门半关,只敞开了一点,大晚上的有风,大门开着屋里冷。

  乐正看的稀奇,“豁,这长得可真胖啊!”先前他都没发现,这会儿它们到了灯光下,他才瞧见这一狸子一猫子长得竟这般圆润,他仔细瞧了瞧,说:“这猫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咱们这儿山上居然还有这种猫,我都不晓得。”

  遥云道:“山上就这一窝,以前从北边来的。来了它爹妈姊妹就被山里野物咬死了,这一窝里独这只活下来的有灵性,我就让狸子带着它。”

  余冬槿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怎么貉还养猞猁。”只是没想到遥云居然还管着这些。

  乐正也觉得惊奇,“还能这样啊?倒有意思。”

  余冬槿瞧着两只毛茸茸的胖家伙,想到了同样毛茸茸的大黄,心里有点想,他瞧了眼爷爷,又看了看遥云,心里郁闷,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说才能让大黄过个明路。

  遥云却好似在余冬槿心底里装了什么感应器似的,余冬槿有什么心思,他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于是他起身对余冬槿说了句:“差点忘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然后进了饭厅去了卧房。

  余冬槿不明所以,遥云有东西要送给他?是什么?屋里就没他几样东西,这人那天晚上过来,身上也就一身喜服,他头上是短发,连个冠都没有。想到这儿,余冬槿思绪流转,忽然明白了过来——

  遥云莫不是想把大黄拿出来溜溜吧?

  乐正嗑着瓜子,与孙子一起看着进饭厅的垭口处等着遥云出来,都想知道他去拿什么去了。

  果然,遥云出来的时候,大手里捏着个黄毛团子,余冬槿看见了,连忙去瞧爷爷。

  乐正倒还好,就是觉得挺稀奇的,待遥云走近了把手里的黄毛鼠子放到桌上,他瞧着觉得新奇极了:“哎哟!这是啥啊?”

  桌上,大黄支棱着后腿站着,举着一双前爪左看看右看看,一转脑袋朝着瓜子碟爬去。

  余冬槿连忙将它抓住,遥云挡在它前头,答爷爷的问:“这也是山里的一种灵物,名为仓鼠,山里只有这一只,比较珍稀,我便抓来送给冬槿,叫他养着玩儿了。”

  余冬槿听他胡说八道,将大黄抓起来揉了揉,装作喜爱不已的模样,“真可爱啊,毛茸茸小小一团,天啊!这可真有意思!”

  遥云瞅他一眼,眼中说的是:装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余冬槿对他挤挤眼睛,笑了,拿着大黄朝着爷爷说:“爷爷你瞧瞧,软乎乎的一团,一点脾气也没有,可好玩了。”

  乐正没注意孙子孙媳妇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一直好奇着孙子手里这只肉团儿呢,他奇道:“仓鼠?是一种老鼠么?老鼠可不能养啊!”他又一看,说:“瞧着倒不一样,不长尾巴。”

  余冬槿给遥云使眼色,遥云说:“不是老鼠,不吃粮食。”

  余冬槿把大黄放到桌子上,揉了揉大黄的脑袋,示意它乖乖表现。

  大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该咋表现,浆糊脑袋想了半天,只得掏了掏颊囊,掏出一枚小花生米来,用一双前爪端着,送到了乐正面前。

  乐正顿时乐不可支,觉得这鼠子机灵得很,像小孩似的,忙摆手:“不要你的不要你的,你自个儿吃吧!”

  大黄便捧着花生米自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瞧的余冬槿也笑。

  余冬槿继续装模作样,问遥云:“它有名字么?”

  遥云点头,“叫大黄。”

  乐正听了直嘀咕:“怎么起了个狗名……”

  余冬槿心道:谁知道为啥取个狗名字,也不知道他妈妈当初是怎么想的。他说:“挺好的,很有气势。”

  乐正又嘀咕:“这有啥气势?”他伸手,拿了个大花生给大黄,看大黄抱着花生傻呆呆的,又乐。

  余冬槿任由爷爷与大黄互动,反正爷爷现在无论给了大黄多少花生瓜子,他等会儿都会没收掉的,大黄不能多吃这些炒过的人吃的东西。他指了指地上的两只,又问遥云:“那它们呢?有名字不?”

  那自然是没有的,遥云虽然熟悉山上的每一只灵物,可还真没那个心思一只只的给取名字,动物们自己也不会给自己取名,平日里交流也不会喊名字。他摇头:“没有。”

  余冬槿顿时来了兴致,“那不然,我们给它俩取个名字吧?”

  地上两只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亮亮的抬起脑袋,瞧着很是期待。

  余冬槿对上它们期待的目光,更是喜欢它们,弯腰再次试图摸摸头,而这一回,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两只毛球的背毛不算柔软,但却十分浓密顺滑,摸起来的感觉实在好极了。

  而胖貉与猞猁被山神娘娘摸的时候,都悄悄用眼睛去瞧遥云,见他没什么表示,看起来一点也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在余冬槿的抚摸下渐渐浑身放松,甚至在山神娘娘挠他们下巴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咕咕的呼噜声。

  余冬槿听得有趣,最后摸摸两只的脑袋毛,与遥云说:“我看它们还挺想要个名字的,我们来想想吧?”

  遥云自然随余冬槿高兴,说:“好。”

  乐正逗着大黄,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去看地上两只胖子,嘀咕:“我看不如一个叫圆球一个叫圆墩好了,这长得是真壮实啊。”

  遥云顿时眼里带笑,余冬槿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诶,爷爷您还挺会取的,我觉着这俩名字挺不错。”

  乐正摆手,“别,我就随口一说,这毕竟是妖……额,灵物,可不敢顺便取名。”老爷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虽然接受了家里进了精怪的事实,但对于这些精怪们的存在还是比较慎重的,就怕一不小心惹个什么事儿出来,虽然,山里最大的那位尊神已经在他们家了……

  余冬槿于是摸着下巴想了想,可惜他实在是取名废,想了半天还是借了爷爷的意思,“那一个叫圆圆一个叫墩墩好了。”说完,他想到一件事,问遥云:“它俩是公的还是母的呀?”虽然他之前听过俩毛球的声音,但都是童音,分不太出来公母,余冬槿没仔细查看这个。

  遥云道:“狸子是母的,猞猁是公的。”

  余冬槿一拍手,“那狸子就叫圆圆,猞猁就叫墩墩。”他低头对上两只胖毛球,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圆圆与墩墩在余冬槿的脚踝处蹭了蹭,瞧着挺开心,很顺利的接受了这两个名字。

  余冬槿又弯腰摸了摸他们,一边摸一边在口中分别喊着它们的名字,说:“以后多来我家玩儿,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圆墩两只大概是真的忍不住高兴了,脑袋蹭在余冬槿手心里,口中再次喊起了“娘娘”这个称呼。

  余冬槿听见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桌上旁观了许久的大黄终于不乐意了,抱着手边乐正给的几颗花生气愤的往下丢,也不知它这小小的身板是哪里来的力气,几颗花生打在圆墩脑壳上竟发出了啪啪的响声,砸的圆墩两只抱着头往凳子下面躲,这突如其来的争端看的在场三人都呆了几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