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还挺听话,立即放慢了脚步,变成了开开心心的快步走。

  余冬槿细看了下,一队孩子六个人,四男两女,大毛的年纪在里面属于中上,有一个女孩一个男孩看起来比大毛要大,想到昨天大毛提起过,他们家还有两个哥哥,余冬槿猜那个大点的男孩应该是大毛的二哥,就是不知道大毛二哥是不是叫狗蛋。

  大男孩最先开口,喊:“冬槿哥!你在这干嘛么?”

  余冬槿让开路,叫他们好上大路上走,他摸摸大毛的头,没看大男孩,似是在和大毛说又似是在回男孩的话,说:“有点事,去你家看看。”他让孩子们走在前面,看了看小孩背上竹篓里,可可怜怜一个两个的冬笋,问:“怎么就挖了这么点儿”

  男孩回:“一直不下雨,笋都不长!”他叹了口气,说:“天冷又不下雪,还没雨,等开春可怎么办啊。”

  大毛与其他几个孩子听他叹气,也跟着唉声叹气,都为来年的春耕犯起愁来。

  余冬槿将孩子们的叹息听在耳里,明白这时代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已经算是家里的劳动力了,平民百姓多靠家中一亩三分地养活一家老小,田地里的事,都是大事,毕竟就连现代农民种田想要得到好收成,都和雨水气候息息相关,更别提现在了。

  余冬槿看了眼路边已经干涸了大半,露出了溪中碎石的小溪,想到今后的生活,跟着孩子们叹了口气,一时气氛有些沉寂。

  他一路跟着孩子们,路上知道了大男孩是大毛的二哥牛蛋,他有点纳闷,这王叔家前头两个一个狗蛋一个牛蛋,怎么老小偏叫大毛呢?之后他们一起告别其他孩子,拐弯上了一条小路。

  看见马上到家,两个男孩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大毛高兴的对余冬槿说:“冬槿哥,你这次回来待几天呀?是不是过完年再走啊?”

  牛蛋也好奇,竖着耳朵听。

  余冬槿听他这么问,才想起来这边正是冬日,冬天的末尾,象征着春节的到来,想到这个热闹又孤单的节日,他内心不禁怅然,不过面对两个孩子,余冬槿表面依旧轻松,他说:“我应该很快就走了,有点事情要去办。”

  两个孩子都很不解,牛蛋可惜:“我爹娘还说今年想请你到我们家里一起过年呢,冬槿哥能赶在过年前回来么?”

  余冬槿自然不知道,自然也就不能做出承诺,他摇头道:“不一定。”

  孩子们又是一阵可惜,这时,王家也到了。

  这条路一直是上坡,王家的小院就盖在这个坡上,坡上靠山就住着王家一家。

  这好像是这边的风俗习惯,多靠山而盖,独门独户,没有邻居。余冬槿刚刚站在大路上观察了一下,除了偶尔的几户人家,各个民居好像都相隔挺远的,他猜那仅有的靠在一起的几家,可能是关系好的兄弟姐妹扎堆。

  挺好,社恐天堂,太适合他这样啥关系也搞不明白的穿越者了。

  王叔正在院子东边的棚下修锄头,远远看见两个儿子带着余冬槿来了,连忙把锄头木槌放下,先对屋里喊了声:“老婆,冬槿过来了!快泡碗糖水!”然后再转头对冬槿大声问:“冬槿,你怎么过来了?”

  余冬槿没答他的话,忙先对屋里喊:“婶子!不用泡糖水!我就是有点事想问问叔,问完我就走!”

  王叔哈哈笑,又喊:“老婆,别听冬槿的,泡好糖水割块肉,咱们留他吃午饭!”

  余冬槿再喊:“婶子!你莫割肉,我现在就走了!”

  牛蛋大毛听他们你来我往的,都忍不住噗嗤笑,乐的把漏风的虎牙缺口都露出来了。

  屋子侧边的厨房门这时被打开了,一位瞧着四十多五十不到模样干练精瘦的女人端着热汤碗出来了,她笑着说:“你俩快别喊了,每次都喊的我耳朵疼!”

  余冬槿这时方觉不对,他与王叔的对话太流畅了,就好似以前也这么互相对喊过许多次,又熟又默契。

  他看了看跑去开了院门等他的俩孩子,又去瞧端着糖水碗的王家婶子与棚下乐呵呵的王叔,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原身与这户人家,比他想的还要亲些。

  他进了院子,婶子立马过来把糖水碗送到他嘴边,说:“今天中午就在家里吃饭,你要跑了我可跟你急!”

  王叔接过俩孩子背上的箩筐,说:“别又回去吃白饭。”

  余冬槿哭笑不得的把碗接过,说:“您别总提这件事了,我现在会做菜了。”他尝了口糖水,夸了句:“甜!”然后把碗递给年纪小比较不懂得掩饰,所以有点眼巴巴的大毛,“你也尝尝。”

  大毛看了眼爹娘。

  王叔在老婆开口之前摸了把小儿子的头,说:“想喝就喝,和哥哥分。”

  王婶子于是便没说什么。

  牛蛋比弟弟要懂事,他打开堂屋门,把火盆从厨房端到了堂屋里,才来和弟弟分喝糖水。

  他们之后去了堂屋围坐在火盆边取暖。

  余冬槿坐下后将堂屋里扫了一眼,问王叔和婶子:“狗蛋呢?”

  王叔说:“在他师父家,要过年了,他们做木匠的忙着呢,家里缺凳子椅子家具的,这时候都开始补了。”

  余冬槿点头,原来狗蛋在学做木匠活。

  天还早,未到要做午饭的时候,王婶子拿了提筐坐在火盆边,纳着鞋底取着暖,她一边做事一边问余冬槿:“有什么事想问你叔啊?”

  余冬槿想了想,直截了当:“叔,我是不是我爹我娘从我姑父家过继过来的啊?”

  王叔本来还笑着给老婆滚线团呢,闻言一愣,王婶与他一样,做活的动作也停下来了,两个孩子也吃惊的睁圆了眼睛,一家人都向着余冬槿看来。

  王叔将线团放下,皱着眉问:“谁和你说的。”

  余冬槿瞒下了李家哥哥信上说不还债他就要死的那一段,将其他的事儿全与他们说了。

  王叔听完,有点发懵,惊讶出声:“什么?李家也全没了?”说完,他只觉失言,忙闭上了嘴。

  王婶怼了下丈夫的胳膊肘,责怪的看丈夫一眼,王叔悻悻然,带着歉意看了眼余冬槿。

  余冬槿知道他没坏心眼,没觉得有什么,点头说:“李家哥哥说让我一定要回去看一眼,说李家那头还有点事要处理,让我一定要回去一趟,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去。”其实已经决定去了,只是对王叔说是这么说。

  王叔觉得这两亲家实在是惨,叹了口气,他与余冬槿问:“你确定他家真的是没人了吧?”

  余冬槿听他这么问,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怕李家写信骗他,说绝后是真家里绝户是假,骗他回去给李家延续香火呢,王叔是向着余家的,他不希望余冬槿被骗回去改姓,毕竟余家是真的没人了。

  余冬槿想到那封信上写得诅咒,那根莫名其妙的羽毛,还有忽然听见的大黄的心声,觉得李家绝户这事百分之百是真的,而且李家这事儿就算和什么诅咒无关,那李家的后代也肯定是有基因缺陷。

  嗯,那样的话,他就得英年早逝了,什么绵延子嗣传宗接代啊,无论是哪一家都不成。

  再说了,在这个时代,他也结不了婚,这年头还没哪个国家允许同性婚姻吧?

  王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是该去一趟。”

  王叔点头,认同老婆的话,“对,是该去一趟,毕竟没养你也生了你,哎,怎会如此啊,这事儿搞得……”

  王婶听着丈夫的叹,也觉得冬槿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世上有谁还能比他更苦么?父亲这边族人全没了不说,亲姑姑家也没了人,老天怎的这么狠心,专挑这样一个苦命人来折腾!她眼圈泛红的拉着余冬槿的手拍了拍。

  余冬槿这才发现他们居然都在替自己感到难过,就连两个孩子也小心的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虽然明白他们的心疼担忧其实不是为了自己,余冬槿心里却还是因此生出了许多感动,他道:“叔叔婶婶放心,我没事,那我就过去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要解决,而且既然知道了,我也该过去祭拜一下。”

  王叔点头,“正是这样,合该如此。”他说:“正好现在也是你们书院放假的时候,刚好你也空闲。”

  余冬槿在心里想:这书院以后到底上不上还不知道呢,就他现在这满脑子大白话的样儿,这要是回书院读书,岂不是一开口就穿帮。

  说完这些,余冬槿就与王叔说了要再拜托他们帮忙照顾一下余家大宅的事情,说完他想了想,没有掏出钱袋子。

  两家既然关系这么好,那直接拿钱就不像样了,还是得上街一趟买点礼送过来才行。

  王叔点头:“这当然没问题,反正我每日去田里菜地,都要从你家路过,顺道的事。”

  说完这个,余冬槿就与王家告辞了。

  王家人都挽留,叫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吃午饭,余冬槿不太好意思,借口说要上街买东西,要联系去留云县的车,午饭就上街吃,王家只好没有挽留。

  王叔将他送到院门口,嘴里嘟嘟囔囔:“今天又不是赶集的日子,也没车,你现在走过去,那到了饭点都不一定能到,怎得不早点?不能明天再去么?”

  余冬槿说:“早去早好,也能早点回来。而且今天天气也好,风不大,适合赶路。”今个天气确实挺好,虽然还是干干冷冷的,但风比昨日要小得多。

  王叔说:“这倒也是,今天暖和。”

  王婶这时拿着自己用箬叶临时包好的饭团从厨房里出来了,她将饭团往余冬槿怀里一塞,说:“这个你带到路上吃,莫把自己饿着了。”

  余冬槿接过饭团,再次被感动到了,他吸吸鼻子,抱着饭团说:“好,谢谢婶子。”

  王婶拍拍他的手,“谢什么,快去吧,莫耽误了。”

  余冬槿点头,说了声再见转身下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