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做梦了。

  梦里他端着灯盏,走在一片草木茂盛的山林之中。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油灯,感觉有点不对,连忙将自己灯盏里的火苗给吹灭了。这可是山林,没有做好措施不能生火,不然万一引发山火怎么办,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熄了火余冬槿才放心,继续向前走。

  山林里有点暗,余冬槿走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没看出现在大概几点,就想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可他翻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奇怪,我手机去哪里了?”难道是出门时放到鞋架上忘了拿了?肯定是的,他总是这样。那得回去拿一下,没有手机可不行。

  余冬槿掉了个头,试图原路返回。

  可一转身,刹那间飓风扑面,他看见的却不是刚刚走过的那片林子,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大裂谷。

  余冬槿吓了一跳,往前迈的步子在紧要关头险而又险的收回,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直接给跪那儿了。

  陶制灯盏跌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傻傻的跪坐在地上,张着嘴喝了口风后连忙把嘴闭起来,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喉咙里的惊恐声挤了出来:“啊!啊?!”

  余冬槿这时终于看清了现在的状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裂谷,眼睛瞪得比牛大,“这是哪儿啊?”他一边疑惑出声一边向后看了眼,没看见上班时他每天都会路过的林荫道,只看见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他呆了呆,懵着一张脸转头,去看落在地上油撒了一地的灯盏,正发着呆呢,又是一阵飓风吹来,吹得余冬槿的头发乱飞坐都坐不稳。

  地上的灯盏被吹动了,叮铃铃在地上转了几转,最后向着低处滚去,顷刻间便滚到了裂谷崖边。

  余冬槿脑子一抽,也不知识出于什么心理,忙紧张的探身去捞,结果不仅灯盏没捞着,且飓风引得地上碎石滚动,还叫他脚下一滑,他往下一斜,整个人便跟着滚动的灯盏一起向着看不见底的裂谷底下坠去。

  踩空的那一刹,余冬槿吓得瞳孔震动,他试图扒拉住什么,可山壁上除了泥土与大块的岩石外什么都没有,他抓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抓到,最后只得无助的向下落去

  电光石火之间,他因为过度惊慌都无法发出声音,喉咙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得以发出了一声悲鸣:“啊——!”

  急速下落中,崖下的风不断扑打在余冬槿的脸上,就在他濒临绝望,甚至闭着眼将自己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在脑中走马观花的回忆了一遍,以做对人生的告别之际,他忽然听到了点不一样的动静。

  风的声音变了,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未等余冬槿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他便觉得身下一软,好似有团云将他给托住了,随即而来的还有一股暖意,包裹住了他一直被风吹打着的冰凉的身体。

  余冬槿再一摸,这才发现身下不是云,他摸到的分明是以前从未摸到过的,是一种光滑且强健的皮肤的触感。

  余冬槿感觉不太对劲,愕然睁眼,便看见了眼前麦色的脊背与背上那两片充满力量感的蝴蝶骨,还有那大片的黑红羽毛,那是两片从蝴蝶骨主人的肩头生出张大的巨大翅膀。

  余冬槿醒来了。

  他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头顶木头叠成的天花板,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啊,对!他穿越了。

  余冬槿在床上翻了个身,去看外间那因为窗帘布不够遮光而透入进来的打在书桌上的光线,他发了会儿呆,掏出了枕头下的羽毛,盯着这根漂亮的羽毛看了会儿。

  刚刚梦里的景象犹在眼前,余冬槿将羽毛捧在心口上,疑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梦见个长翅膀的人呢?”再怎么样,这长羽毛的也应该是只鸟儿吧?

  而且这梦也太真实了吧?那不慎坠崖时的惊慌恐惧仍残留在余冬槿心底,叫他想起来都觉得害怕,不过想到之后那个长着翅膀的人将他接住了,让他没有摔个粉身碎骨,他又安心了,那股害怕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手心里,还残留着那人肌肉结实的背部皮肤的温度,摸起来明明触感微凉,但却叫人心里温暖。

  余冬槿手情不自禁的动了动,感觉手心痒痒心里也痒痒,好怪。

  之后他就这么静静在床上赖着,脑袋空空的犯了好一会儿傻,终于躺不住了从被窝里起来,打着哆嗦研究了一下,穿好了这古人的衣服和鞋。

  他坐在床边打开大黄的笼门,给过了一晚已经空空如也的食盆里添了鼠粮。

  大黄耳朵尖鼻子灵,几乎是余冬槿刚把装满的食盆放回笼子里,它就从笼内的躲避屋里钻了出来,然后小跑几步一脑袋扎入了食盆,然后用飞快的速度小嘴鼓捣鼓捣,用新鲜的粮食把两边的颊囊给塞满了。

  余冬槿一边将鼠粮袋子捏严,一边看着大黄,在心里叹了口气,哎,这鼠粮是吃一点少一点,以后要是自己配的话,这原材料也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找齐。

  大黄用粮食塞满了颊囊之后,捧着一张大脸揉了揉,蹲到一旁的造景上先嗑了个瓜子,然后它才发现余冬槿,跑过来啪啪的开始扒拉笼门。

  余冬槿笑了笑,打开笼门把它抓了出来,小家伙出来了就安静了,躺在余冬槿手上对着主人发了会儿呆。

  余冬槿捏着它,正想揉揉它的肚皮,却在这一刻听见一个小孩的声音,那声音软软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含糊感,他说:“好担心宝宝啊。”余冬槿打了个激灵,还未对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有所反应,那孩子又接了句:“宝宝快要死了。”

  余冬槿怔忡一刹,霎时间心中发凉双手发抖。

  孩子又说:“啊!小鱼干!”随后,躺在余冬槿怀里的大黄开始挣扎,从愣神的余冬槿手上转了个身站起来,挤了挤颊囊掏出了半根鱼干,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接下来室内一片安静,大黄吃完了鱼干,站在余冬槿身上洗了洗脸梳理了下毛发,就试图爬下去感受一下大自然。

  余冬槿连忙镇定下来将它捏住,任它在自己手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可他却怎么都无法再听见那个声音了。

  余冬槿将大黄放回了笼子里,又盯着大黄一进笼子便钻了进去的躲避屋看了会儿。

  他走到了床边书桌前,坐在椅子上,没有理会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展开那封信看了看,然后又拿起被自己放在心口的羽毛瞧了瞧。

  是幻觉吗?不是,那声音不是幻觉。那虽然是孩子的声音,可那口气分明是他妈妈的,只有妈妈会喊他宝宝,满含着担忧。

  余冬槿下了定论,那是大黄在说话,或者说,他听见了大黄的心声。那是大黄在学着妈妈的口吻,在喊他宝宝。

  他摸着信纸上,李家哥哥写下的那段,如果不还债李氏族人便会因诅咒而死的句子,觉得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他该去李家看看?万一呢?反正去一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李家祖先欠的钱太多,他就做主把李家的房子还有祖宅卖了,想办法去还,他一个穿越者,他怕什么?

  总之,余冬槿还不想死,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说做就做,余冬槿去厨房,削了个红薯当早餐,他啃着红薯算了算原主留下的所有家当。

  碎银十二两,铜钱一百三十二枚,一块玉质还不错的玉佩,衣裳有中衣四身、冬衣三套、夏衣两身、两件褂子、两件长衫、一条斗篷、一件大氅、这些衣裳中,外面穿的衣服上头都还好,但里头衣服上都少少有些布丁,另除了书桌旁书阁上的书,余冬槿还在床底下找到两个大书箱,里面被书卷书简装的满满当当,重的要命。

  余冬槿翻了翻里头的书,发现原主不仅将书放的很整齐,每本书看着都有阅读过得痕迹,虽然保存的都很好,但都不是新书。

  余冬槿叹了口气,看来原主是个读书人,可惜了,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一朝却叫他穿了过来。他是收到了哥哥的来信,才从就读的书院里回来的么?得知自己要死,他又是个什么心情呢?

  余冬槿不知道,只叹息自己倒霉,穿越到了一具这样的身体,他叹:“这是时空错乱还是灵魂各归其位啊,真是叫人无奈。”

  这天清点完家当,他想了想,先去拜访王叔家。

  他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处宅院还得继续请王叔给照看一下,虽然不知道以前原主是怎么操作的,但肯定不能让人家白照看吧,肯定要去打个招呼送点礼的。

  而且李家的地址虽然李家哥哥都写在了信纸上,但他人生地不熟,也得打探打探了解了解才行。

  不过,这王家到底是哪一家呢?

  魂穿过来不带原身的记忆,真的太坑了!

  天气太冷,余冬槿熄灭了家里的火,把今天要用到的背篓挂在院门上,然后拿了钱揣着路引,裹着大氅披着斗篷,锁了大门出了门,沿着大路走了好一会儿,地广人稀,他看着那点缀在溪边田边,山脚下的一户户民居,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

  幸好,不一会儿,他看见南边小山坡下,几个孩子背着箩筐钻出竹林,说说笑笑间走到了田埂上,其中就有王叔家的大毛。

  余冬槿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走到了那条宽田埂与大路连通的地方,在那里对已经好奇看过来的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小孩们看见他,也很高兴,背着箩筐一边喊着冬槿哥一边朝他跑来。

  余冬槿吓了一跳,忙提醒:“别急,慢些,莫摔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