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攻略冰山总裁【完结番外】>第190章 番外·心愿

  从周日开始, 东方泽已经病了一个星期,丝毫不见好转。

  杜寒不复开始时的镇静应对。开出大量的检查单,一份份检查报告几乎摆满了他的桌子。但各种检查, 就是查不出任何病因,东方泽已经虚弱到卧床不起,各种指征上还是无迹可寻。他竭力掩饰, 却无法逃过秦正的眼睛。

  这天,秦正将他带到书房,关紧房门, 直率地问:“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杜寒虽然犹豫, 却不敢再隐瞒:“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还是查不出病因。”对于一个医生而言, 这比明知道病人患了绝症还要可怕。

  秦正沉声道:“怎么会这样?”

  杜寒道:“正常情况下, 有病必有因,但也不是每次都一定能诊断明白。而泽总多次受伤, 虽然每次都康复得不错, 但每一次伤害都有可能留下一些影响,成为潜在的致病因素。可以说, 他的情况只有更复杂。而这一次,全无任何征兆,我不禁不能给他诊断, 给他用药都不得不再三斟酌,原因就在于此。”说到此,他顿了顿,停了下来。

  秦正面沉如水, 见他欲言又止, 只道:“说。”

  杜寒犹豫道:“持续低烧是导致他虚弱的主要原因, 引发低烧的病理有多种。”

  秦正盯着他,缓缓道:“有一些可以检查出来,有一些则未必——比如心理上的。”

  听到他主动说出来,杜寒松了口气,道:“泽总为人正直、刚强坚定,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所以我一直没有从这方面去分析,但是……”他还是停了下来。

  秦正替他说下去:“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心理上的弱点,就不可能做到完全无懈可击。”

  杜寒点头:“所以,我们可以从他发病前那几天入手,看有什么事情可能对他的情绪造成重大打击。”

  尽管这种心理因素的说法,秦正是极度排斥的,他的阿泽怎么可能因为心理原因而被击倒?但杜寒离开后,秦正回到卧室,看到沉睡中的东方泽苍白的脸上皱紧的眉头,不免陷入沉思,回想起他发病前那个周末,林鹏和东方薇来家里,他们还曾谈到这个话题。

  因为是周末,从老到小都异常兴奋,加上林鹏、Vivian两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生力军,咸阳阁的楼顶都要被掀开了。晚餐后,两个孩子总算连威胁、带利诱地被赶去睡觉了,林鹏还不想走,跟秦正谈起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来了,两人聊得兴致高昂、酣畅淋漓,全无倦意。

  Vivian终于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孙子兵法那么有用,还是有人打败仗、有人打胜仗。说到底,多数战争的胜负都不是这些所谓的兵法起到多大作用,不过是强弱对比之下的必然结果,个人的因素小之又小,更不要说这种借主将身上的所谓疑点或者说弱点说事,简直主观得不能更主观。”

  东方泽赞许地看了妹妹一眼,Vivian顿时更加神采飞扬、自信无比,东方泽微笑着起身去倒茶。

  林鹏不服:“你这是诡辩。用兵之道讲的是摆兵布阵、天时地利,这是军事科学,并不是性格分析、心理战那一套好吗?谁说一定要针对敌方主将的弱点了?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弱点。比如遇到你哥这种,哪有什么弱点给你攻击?你就只能举手投降了吗?”

  他发现Vivian脸色不善,忙拉上东方泽,变相“纳贡”。

  一听这话,秦正眼神在东方泽的腰上快速扫了一眼。那晚东方泽没穿外套,只着白衬衫和灰色西裤,外面穿一件同色西装马甲,显得斯文儒雅,尤其马甲后面有一个装饰性的收腰系带,衬得他腰身窄窄的,人愈发的挺拔、干练。秦正的眼神扫过这个部位,马上就心虚地主动转开,可嘴角还是勾了起来,露出一丝坏笑。

  好在东方泽全没发现,其它人也没注意到,只有秦母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对Vivian道:“看到你们这些年青人,秦母真是羡慕。能在一起的时候要懂得珍惜,不要象秦母这样,到老还是孤单一人,纵然花容月貌、自信强大,也是锦衣夜行、孤芳自赏,难免芳心寂寞啊。”

  东方泽愣住,秦正已上前搂着她的肩膀说:“哎呀老妈,你现在那才叫让人羡慕呢,不仅有阿泽和我这么能干的接班人,还有东东和小灰灰这第二梯队,更难得是你还芳华正茂、心比天高,这才叫意气风发、人生赢家,谁比得了你啊!”

  秦母听了,笑了笑:“是啊,还是我儿子说的话我爱听。你们继续玩吧,我先回房间了,我得躺下好好想想我这一生活有多成功,还有什么可缺憾的呢?”说罢故意摇摇摆摆、仪态万方地上楼去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林鹏和Vivian才走了。

  是这段有什么问题吗?秦正沉思着。应该不会,如果情绪上受到剧烈冲击,应该马上体现出来,而当晚东方泽和所有人一样,看起来都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眼前睡梦中的东方泽不安地动了下头,微缩了下脖颈。秦正忙替他拉被角,将他象孩子一样包得严严实实,还将他伸在外面的手放到被子里——那手握成拳,攥得紧紧的。秦正的脸顿时热辣辣地黑中透红:会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吗?

  那天整个晚上,秦正眼前都是东方泽那段窄窄的腰身,强忍到众人散去只有他们俩,快速洗了洗都等不及擦干就挨到东方泽身边,用热热的脸颊去蹭人家干净清爽的脖颈。

  东方泽手里托着一卷书,正靠在床头上沉思,被他的动作惊到,皱眉道:“你干嘛?”

  秦正就势搂紧他的腰,细细抚弄着道:“你说呢?今儿个可是周五,我都盼了一周了,还能干嘛?领导你就行行好,赏我个周末狂欢吧。”

  东方泽气息先乱了,力气用不上、躲又躲不开,急道:“你先……等一下……”

  秦正哪儿会等?等到他气儿壮了、脾气上来了、脸色一摆出来,主动权就得转让了。秦正直接吻了上去,东方泽忙闭了嘴巴,秦正喘息着说道:“你的味道……真好……。”那是记忆中一直萦绕着他、诱惑着他的味道,令他迷恋、令他在梦中都要发狂。

  东方泽一阵心慌,用力挣扎着勉强说道:“你等……停……我……”

  这晚他最后勉强说出的只有这四个字,那夜的秦正比以前都要疯,几乎把他揉碎了活活生吃了。他哪里知道,只要想到这么美好强大、不可一世的东方泽,他唯一的弱点只有自己知道、并且可以握在手心里随意揉捏,他这般百般忍耐却无力反抗的表情,看得秦正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豪情万丈!

  这一切,只有他秦正可以看得到、只有他秦正才能享受到,他整个人都要癫狂了。

  而癫狂的他有多可怕,他自己是清楚的。

  所以,他清楚地记得,整个过程中东方泽的手紧紧地攥着,那颀长、优雅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近乎痉挛地扣在一起,透出苍白的骨色,仿佛压迫着渗出骨髓深处的灵秀,他的心中怜惜不已,却也得意不已,仿佛那拳中攥着的是自己的心,所以东方泽攥得越紧,他越疯狂……

  秦正心头不由一颤,有些心虚地思忖道:难道,是因为这个刺激到了他?不过,周六那天虽然东方泽起得比往常还要晚,下午将近四点才醒过来,但并没有板多久的脸色,就被秦正哄好了,晚饭后还陪着秦母看了会儿芒果台的脑残电视剧,又教了会儿东东写字,还给小灰灰讲了好一会儿故事,才在秦正软磨硬泡下,不到十点就回房休息了。所以,怎么推断,周六那天应该算是比较正常的,完全没有特殊的迹象啊。

  那么,只是周日发生了什么吗?

  秦正轻轻敲着脑袋,一边在屋里转悠,一边在脑海中细细回忆上周日发生的每一幕:

  早晨,他陪东方泽一起做早餐,虽然被东方泽训了二句,但那时东方泽的神情显示还一切正常;

  早餐时,他和东方泽斗了几句嘴,东方泽虽然表面生气,但眼底的笑意是逃不过秦正的眼睛,他看着秦正逗东东和小灰灰、哄秦母开心的神情宛如眼前,秦正确定,东方泽一切正常;

  上午,东方泽去书房,说是处理公司邮件,秦正想跟过去,东方泽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陪秦母……

  秦正的眼神一冷:那个上午,东方泽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直到中午才出现,主动帮着秦母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现在回忆来看,那时他的脸上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神情仍然一如往常淡淡的,如果有不同,那时的他只是话比平时还要少一些。秦正只道他处理工作时心思常常不在这上边,所以额外活跃地引开秦母和孩子们的注意,免得他们缠着东方泽,让他分神烦心。

  下午,东方泽又回去书房。这次秦正跟进去,他倒没阻止,只是让秦正在一边“老实呆着”,不许打扰到他,否则就请出去。秦正在沙发上躺着打盹,留意到东方泽一直微皱着眉头盯着电脑,象在看什么文件,神情冷静克制,与平时处理工作时的严谨样子别无二致。

  所以,那时还一切正常。那么,应该是晚上?

  秦正记得:那天晚餐后,东方泽仍要去书房,他怕这家伙一天都憋在书房里对身体不好,强拉着他去家庭小影院看电影,看的是部法国的文艺片,这,不至于刺激到他吧?

  突然,秦正的眼神一震。

  电影看到一半时,有个电话打进来,东方泽要接电话,他要暂停电影播放被东方泽止住,东方泽出去接的电话。但是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回来陪他继续看电影,没有任何反常,所以,这个电话当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看完电影,他本想出去散步,东方泽全无兴致,只说要休息。他以为是昨天的事情还没完全恢复,就同意了。

  当天夜里,东方泽就发起高烧。

  那个电话有问题!

  秦正立刻拿过东方泽手机,查上周日晚九点左右的呼入电话。果然,电话上完全没有这条记录,周六、周一的电话记录都在,只有周日晚间的电话,没有记录。

  这说明,只有这一条纪录被刻意删除了。是谁干的?秦正的目光盯在东方泽沉睡的面容上。发病后,他再未离开这个房间,他的手机没有别人可以拿得到。如果不是秦正干的,就只能是他自己删除的。

  为什么?他这么做,说明他不想秦正知道这通电话,或者那个与他通电话的人。

  秦正伸出手,轻抚他瘦削的面颊:什么事,你要瞒着我,独自承受?

  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东方泽睁开眼睛,有些神情恍惚地注视着秦正,半晌才微微笑了:“你怎么在这里?”

  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却令秦正的鼻子莫名发酸,有些委屈地抱怨道:“我一直都在,你怎么总记不得?我不在这里,该去哪里?”

  东方泽出神地看着他:“你想去哪里?”

  秦正秒换笑脸:"领导在哪儿、我就去哪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方泽撇了下嘴,将目光转向窗外:“怎么天又黑了吗?”

  秦正明白他的心思:“还不算晚,我们出去吹会儿风吧?”

  东方泽眉头才要皱起,秦正已弯腰将他横着抱在胸前,向外走去。

  东方泽急道:“放下!他们都在——”

  秦正“嘘”了一声:“你再叫,他们就都醒了出来看咱俩洋相了。”

  东方泽果然老实地闭上嘴巴,秦正得意地将他抱到三楼平台上,稳妥地放到躺椅上,小心地用毯子盖好,免得夜间风劲吹到他。

  东方泽深吸了口夜间清冷的空气,叹息道:“这么黑,真安静。”

  他向来不喜欢夜间出来,因为怕黑,怕过于安静的森林。他回头,秦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微笑,尽管看不真切,那笑容却令他心安。

  东方泽的心猛地一跳,他勉强压制着缓了缓,才鄙夷道:“笑得这么阴险。”

  秦正更正道:“哪里阴险了?顶多是不怀好意!”标准的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眼神,他在心里得意地想。

  东方泽似笑非笑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秦正笑得越发开怀,露出一口大白牙:“想跟你喝酒。就我们俩,在夜风里喝酒聊天,不知该有多惬意,想想都要乐开了花。”

  东方泽眼神一暖,神情明明是赞同的,嘴上还是嫌弃道:“真有追求。”

  秦正无视他的口是心非,凑近道:“这不是追求,是享受。当家的,我们出去住一段时间吧,就我们俩。这家里有老有小虽然好,但有时候太闹腾了,你喜欢安静,有我一个就够烦的,再加上他们三个,别说你,有时候连我都受不了。”

  东方泽忍住笑,纠正道:“说你自己就好,别扯上我。”

  秦正就势搂着他道:“说的就是我啊,不过不扯上你,有点欺君罔上之嫌,毕竟你才是我的万恶之源啊! 所以拉上你垫背,当领导的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东方泽由他搂着,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秦正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风声和他的心跳,感觉整个世界就在耳边。

  这时,东方泽轻声问:“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你想要什么?”

  秦正心就是一紧,抱紧他失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东方泽一愣:“你在担心什么?”

  秦正痛苦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想对你好一点,我想这个世界能对你好一点……”

  东方泽轻拍他的头:“别担心,我没事。”

  房间里月光下,身边的东方泽睡得还算沉稳,秦正悄悄起身,来到书房,打开东方泽的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屏幕闪了闪,系统开始启动。

  晚上东方泽的话让他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是大事。

  上周日,东方泽在电脑前忙了一整天,他到底在看什么文件?

  他检查邮箱:邮箱里照例是一堆集团的工作邮件,但发件箱里没有任何邮件在周日从这个邮箱发出。

  他打开系统的“最近访问文件”:里面被清空了。

  秦正拔通郑总及其它几位孔雀集团的关键人物,没有人上周末接到过泽总的指令。他沉思了一下,果断拔通孔雀集团IT主管小Q的电话:“查一下上周日泽总的电脑所有进出邮件、信息或者访问地址。”

  小Q犹豫了一下,秦正立时警告:“不许告诉泽总,否则后果自负。”

  小Q知道这位正总又在泽总背后搞小动作、事后又没胆子承担,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小Q的报告准时到了:“泽总查看了公司邮箱,但没有处理文件。只是,他全天都通过□□访问境外网站,只是这个□□比较难搞,我追踪不到他访问的具体网址。”

  秦正眉头皱紧,冷静地拔通BT组织头目马丁的电话:“你去查一下:上周末Zenith的电脑曾查看过公司哪些文件。”

  马丁顿了一下,直接答:“他查了家族过去三年的财务文件。”

  果然!秦正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他有做出什么指示?”

  马丁道:“没有,他没有给出任何指示——我是通过文件访问纪录知道他在查帐。”

  秦正立刻明白:马丁一定是通过IT系统纪录注意到东方泽这一举动,却不知其所为何来,一直心中疑惑,所以秦正一问他立刻就能答上来,而不必回去查。

  可是,秦正百思不得其解:东方泽到底在查什么?就算公司快破产了,以东方兄弟的强大心理,也不至于这么强烈地刺激到他吧?但至少说明,上周末东方泽的确在处理家族相关的事情,这总算有了一个突破的方向。

  秦正立刻调阅相关财务文件,看到满屏的数字和外文,一时头都大了。如果有一点让秦正毫无保留地万分钦佩他的泽总大人,那就是集团业务管理上,尤其是财务管理方面。尽管秦正自己是金融专业的,但他一向最讨讨厌的就是查看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他觉得这对于他这颗通悟人性的智慧大脑简直是不人道的,也只有泽总大人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脑袋才可胜任,所以无论孔雀还是德国家族、BT组织,所有跟财务相关的都由东方泽全权管理,即便他在家里毫无财权、每次用钱都得低声下气地求泽总也在所不惜,反而乐此不疲。

  秦正盯着屏幕十分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得不承认:如果东方泽通过一天时间查阅这个庞大家族三年的账目发现蛛丝马迹的问题,他用上三年也未必看得出来——眼晕得不行。

  他跳起来,喝了一大口咖啡醒神,让大脑从海量数字的麻痹中清醒过来,开始思考:细节、数据、流程、规则那都是泽总长于操控、玩得倍儿溜的,自己要想在这方面发现泽总的漏洞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要想破题,他得另辟蹊径。

  * * *

  秦正突然惊醒,原来是被楼道里传过来叽叽喳喳的窃语声吵醒的。他揉了两下酸痛的脖子,一回头才发现窗帘外居然日光隐隐,天已经亮了。

  秦正一惊而起,几步冲出书房,直奔三楼而去。果然发现东东和小灰灰两个小孩,正在东方泽的卧室门外窥探,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

  东东已经把手够到门把上,小灰灰做好在后面呐喊的准备,秦正不敢叫,冲上去先按住东东和小灰灰的嘴,确保二人全面认真地看到他脸上的严厉得不想讲理的表情后,才用口形说:闭嘴。

  两小孩儿果然被他唬住了,一时噤声,动也不敢动地变成“木头人”。

  秦正这才一把抱起小灰灰、拖着东东离开卧室门,一边往楼下走一边低声问:“你们这么早过来想干什么?”

  东东一吐舌头,积极建议道:“今天你不用上班了?陪我们玩儿吧。”

  小灰灰开心地招供说:“我们想让爸爸给我们讲故事,奶奶说他老不下床成天睡觉不好。”

  秦正故意一本正经地说:“这二天爸爸生病了,你们不知道是吧?那下次他吃药打针,你俩一起陪着吧,免得你们都不知道心疼他。”

  小灰灰脸儿立刻就灰了,秦正这才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说:“讲故事有什么急的?不怕爸爸考试的话,等他病好了给你们讲吧。”

  东东抱怨道:“他讲故事只会照着书读,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你来讲吧,我们喜欢听你讲。”

  秦正得意地笑了。此前秦正给两个小家伙讲故事,从来都是张口胡编、信口就来,比如,东东想在故事里当个英雄,秦正就讲孙悟空打妖怪的时候有个小孩来帮忙,那个小孩就叫东东;小灰灰喜欢听大灰狼吃草、跟小兔子作朋友一起玩的故事,秦正就讲大灰狼去月宫里做客、跟白兔子一起种草的故事。那叫一个freestyle,他讲的开心,两小孩也听得过瘾。

  不想有一次不小心被东方泽听到了,白挨了一顿训斥:“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首先来自父母、来自故事,你这样胡编乱造,知道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你这是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

  从此之后,给两个孩子讲古今中外关于历史、文化、自然、科学等等各种故事的功课就由东方泽承担起来。他不仅制定了书目清单,还有进度规划,虽然没法考核学习成果,就差没让这两个大字都不识的孩子写听后感了。

  秦正乐得之后这些事情都转到东方泽身上,免了他每日例行工事一般的苦差,偶尔兴之所致讲一两个,两个孩子反而更爱听,倒让他自我感受颇为良好。

  但听东东这样评论他的泽总大人讲故事的能力,却不爽起来,立刻反驳道:“你还真敢说?听他讲故事,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知道在外面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听他讲吗?那都得是大公司里至少副总裁级别以上的大官儿、在社会上超级厉害的牛人神人仙人,难怪你们俩道行太浅、修为不深,所以才听不明白。”

  东东立刻卡火了,被人鄙视了却答不上。

  小灰灰全不在意,马上双手捧来童话书,弯着一双笑眼,口唇还不清呢却语气超级殷勤地说:“那你也像爸爸这样照着读,我们好好听看能不能听得明白,好不好?”

  秦正嘴巴里有些发苦,他对照本宣科一般地读书全无兴趣,又不想表现出他与东方泽的不同来,就随手翻了翻,信口问小灰灰:“上周日晚上爸爸给你讲的什么童话啊?”

  小灰灰忙翻给他看:“有小鱼的那页,有大海和船和妖怪,特别漂亮。”

  东东显摆地说:“你懂什么?那叫‘渔夫的故事’。”

  秦正拍了拍他的头以示鼓励,然后看到那页书上的插画,盯着高大得甚至有些凶悍的神灵对着衣衫褴褛、弱小无助的渔夫说:“我许你三个愿望,可以帮你实现,你想要什么?”

  他的耳边立刻响起那晚在平台上东方泽说的话:“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你想要什么?”

  他下意识地往后翻,果然如东东所说,下一个故事就是“农夫与蛇”。插图中农夫痛苦地捂着胸口,一条细长的蛇从他胸前的衣服里面伸出三角型的尖脑袋,两只小眼睛里闪出邪恶的凶光,蛇信子上似乎还带着农夫的体温。

  他不由打了个冷战,烦躁地合上故事书,转身突然问东东:“上周爸爸辅导你练字,你练得怎么样了?”

  这话题可戳中东东的嗨点了!连忙拉着他跑到书案前,上面摊着他最近临写的古诗。

  东东显摆地一页页排开给他看:“你看,这首望庐山瀑布是昨天刚写的,这首七绝是昨天写的,这首诗是前天写的……这首回乡偶书是上周写的,你对比看,我进步很大吧?”

  秦正用手按了住了,盯着宣纸上那首《回乡偶书》,若有所思。

  东东不明白他为什么只盯着这一首,以为他要考自己,就兴奋地用稚子童音读起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秦正盯着东东稚嫩的面孔,眼睛慢慢睁大了。

  他打发两个小孩子去院子里玩找蟋蟀的游戏,一会儿他要来检察。

  然后,他一个人回到卧室。东方泽还在睡着,他凝视着东方泽微皱的眉头,细细回想:

  东东稚子童音在朗读“少小离家老大回“……

  小灰灰手上的童话书写着“农夫与蛇”……

  林鹏辩白“你哥这种,哪有什么弱点给你攻击”……

  秦母喟叹“孤单一人……芳心寂寞……”

  秦正眼神一震,眼前定格在那晚东方泽愕然的神情。

  秦正快步走进书房,锁上门躺在沙发上闭目思考:然后,东方泽就去查了一天的帐,发现了什么……

  他突然起身,张大了嘴巴,目光中震惊大于悲痛:原来如此。

  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拔通电话。

  对方接起,一个男人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会打过来。”是塞缪尔。

  秦正冷静地问:“阿泽问你了?”

  塞缪尔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你指什么?”

  秦正深吸了一口气:“阿泽主动问你,关于我父亲的事情了吗?”

  塞缪尔说:“他没有直接来问我。但是我发现他在查帐,不仅是家族的帐,还包括我个人的账目,所以,我主动打电话,想知道他到底在查什么。”

  好精明的东方泽!蓝博对孔雀王做安排,势必需要大笔的资金并且是持续性地支持以保持医疗维护,那么在资金帐目上一定有迹可循。即便他没在账目上发现问题,这招“打草惊蛇”,也会让塞缪尔“自投罗网”。

  秦正按捺住急迫的心情:“你对他说了什么?”

  塞缪尔沉默了一下:“本来,我是想瞒他的,但他如果这样查下去,还是迟早都会发现的,我情愿由我来告诉他。但前提是,他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我答应蓝博的。没想到,他还是告诉了你。”

  秦正的心一沉:“没有,是我猜到的。他死了,对吗?”

  塞缪尔抱歉地说:“你父亲到德国的第三天就过世了。他走得很平静,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 * *

  秦正怔怔地坐在床边,沉睡中的东方泽依然眉头紧锁、一脸倦容,仿佛在梦中仍深感沉重、疲累不堪。

  秦正知道,东方泽一直将孔雀王视作父亲,哪怕两人天性相斥、价值观念泾渭分明,但感念孔雀王的养育之恩、尤其是三十年弃家舍子的恩情,对东方泽而言,这是恩更是债,他对孔雀王的感情绝对要比秦正与他父亲之间的感情都要深厚得多。

  孔雀王的死讯对他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尤其是,孔雀王可以说是死在他哥哥的手上、因他哥哥而死,哪怕这并非蓝博的本意,但对于东方泽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因为一切再也无法挽回、勿论弥补。

  所以,在这之前的恩与债之上,更多了一重愧疚。这,将成为他生命中的遗憾,恐怕今生都无法释然。

  东方泽睁开眼睛,秦正温暖的笑容眏入眼帘,他不由心中一颤,轻声道:“你一直都在吗?”

  秦正低下头,抵着他的额头,柔声说:“我会一直在,无论你醒来还是在梦中,我一直都在。”

  东方泽没有说话,仿佛在静静地感受他的陪伴。

  秦正突然道:“你说,如果我有一个愿望,你会帮我实现。”

  东方泽笑了笑:“找后帐?说罢。”

  秦正托起他瘦削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象你一样可爱、漂亮的孩子,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

  东方泽愣住。

  * * *

  一年后,东方泽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秦正将一个粉嘟嘟、软乎乎的婴儿像捧着一件世间珍宝一般,炫耀地托举到他的眼前,满心满脸的骄傲和幸福:“看,我们的孩子,像不像你?”

  眼前那张稚嫩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圆圆的、大大的、黑黑的,尤其是两只黑色瞳仁,象小鹿一样萌萌地看着他,天真中自带出一种惹人怜爱的乖巧和灵秀,果然象极了东方泽。

  秦母意外地惊喜:“是个女孩?哎呀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神仙下凡能造出来这么一个小仙女啊?怎么可以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抓人心呢?”她等不及地在一旁挤来挤去地看,硬要凑近了去亲孩子的脸,积极建议道:“叫她茜茜吧。”

  东方泽的目光瞬间温柔,那是他母亲东方云汐的英文名字。

  秦正将他和小茜茜一起拥在胸前,动情地说:“我们的女儿多漂亮!我要一年给她画一张油画,整个赛德里茨城堡的画廊都要挂满她的画像,我要在骑士堡给她养小马驹,我要在华城给她建一座园林。我们的茜茜一定多才多艺、品学兼优、秀外慧中、倾国倾城、天下无双,绝对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小公主、最温柔的月亮女神、最聪慧的女儿国国王。”

  秦母开心地笑了:“那当然,绝对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从小咱就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让她学跳孔雀舞……”

  秦正、东方泽愕然,异口同声:“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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