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攻略冰山总裁【完结番外】>第187章 番外·心结:1

  周六下午, 阳光穿过宽大的落地窗,将咸阳阁照耀得温暖又明亮。

  秦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眉梢、嘴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内心的快乐渲染得周围的空气都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他将精心准备的小米粥、碎蛋、蔬菜色拉、发糕、腌黄瓜、煎火腿和果盘摆放到托盘里,再用热水烫好两块毛巾,端放在托盘上的白色磁碟里, 感觉心情不能更好。

  伸头去看客厅墙上的挂钟,刚好差五分三点半,他托起餐盘快步走上三楼。楼道里静悄悄的, 他轻轻推开左手朝南的那间卧室。

  虽是阳光灿烂的午后, 掩着厚厚窗帘的房间里仍然漆黑一片、安逸如寂静的夜里,只有平和、安稳的呼吸声传来, 隐约可见床上睡着一人。

  秦正脸上立时露出得意又开心的笑容, 将托盘放到床头,俯下身盯着枕上青年昏暗中仍英俊帅气的面孔, 轻轻摇着唤道:“领导, 起床吧,该吃饭了, 你看看我今天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点评点评,看在你的指导下我的进步大不大。”

  东方泽睁开眼睛, 盯着眼前的秦正,半天才对上焦,含糊地问:“几点?”

  秦正直觉这个问题最好不答,直接引导到下一个问题:“是不是饿了?来擦把脸, 起来吃点东西就有精神了。”

  东方泽迷迷糊糊地也没坚持, 用热毛巾擦过脸果然有了些精神, 眼神不善地在秦正脸上“切”着,咬着牙还没说话,秦正已将窗帘一下拉开,放阳光进来将欧式布局的卧室照得通亮,然后麻利地将矮桌架在床上,殷勤无比地将餐盘端正地摆到东方泽面前。

  东方泽半坐在床上,身体的不适时刻提醒着昨晚被毫无人性的索求过度,但对着秦正这一脸的殷勤讨好,只得压了又压,看着餐盘上只摆了一套餐具,沉声问:“你吃过了?”

  秦正笑盈盈地说:“领导不吃,我哪儿能吃独食呢?”

  东方泽没好气地说:“去拿餐具,我等你。”

  秦正变戏法一样“刷”地从身后变出一双筷子加一把勺子:“陪领导进餐那是何等的荣幸,哪儿能让领导等呢?”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一挑:“油嘴滑舌。吃吧。”

  “好勒!”秦正一下子蹿过来紧靠到他身边,还没动筷,东方泽眼帘都不抬一下地斥道:“坐对面去。”

  秦正讪讪地起身,一边嘟囔道:“人家不是怕你腰上没劲儿坐不稳嘛……”

  东方泽喝道:“闭嘴。”

  阳光下,两人对坐在床上进餐,秦正殷切地盯着东方泽小口小口地吃着碎蛋。

  东方泽故意不看他,只管慢慢嚼着,感觉秦正的目光都有些灼人的迫切了,才慢悠悠地随口道:“老了半分火候,勉强还可以吧。”

  秦正一声欢呼,俯身向前在他嘴上啄了一口。东方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秦正坐下了才想起要训他,秦正已一迭声地道:“太开心太开心!今儿天气这么好,可不能辜负这大好的青春时光,咱们一会去海边吹吹海风吧?那儿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印度餐厅,味道真心赞。你请我吃晚餐,算是犒赏我又进步了怎么样?”

  东方泽等他自鸣得意地计划完,一张口正要全盘否决,秦正竖起一根指头补充道:“还可以叫上咱家Vivian!这丫头嫁出去就玩儿野了,成天跟着林鹏那小子到处游荡,说是跑新闻,还不是为了小两口快乐的二人世界,早把哥哥抛脑后了……”

  东方泽哪能容忍他这么说自己妹妹,当即抬杠:“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Vivian那是为了工作,哪儿像你成天不务正业……”

  秦正忙道:“好好好,咱家的人都有事业心,行了吧?那今天是请她吃点好的还是让她继续事业心爆棚地去吐血加班算了?”

  东方泽当然不会同意,最近忙于孔雀集团的事情,有好一阵没见到东方薇和展超,这一提起倍感挂念,白了他一眼,转而嫌弃道:“就知道你小气,连请我妹妹吃顿饭都这么计较?”

  秦正好笑地叫起来:“什么你妹妹?说好了那是‘咱妹妹’。再说不是你请吗?就算小气也算不到我头上吧?”

  东方泽笑着“切”了他一眼刀:“手机呢?”

  秦正一声笑:“不是说我二两功夫都在嘴儿上吗?这动嘴的事情哪儿用领导你操心。”

  立刻拿过东方泽的手机,点开Vivian的号码,刚要点呼叫按钮,就听到震耳的铃声响起。

  东方泽一错愕,秦正也奇道:“我这还没拔通呢,难道咱妹妹也能‘心有灵犀不点通’?”

  东方泽在他头上轻敲一记:“是门铃!”

  秦正奇道:“你说大周末的谁会不打招呼就来啊?”

  东方泽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秦正笑眼弯弯地悄声问:“是你约了什么人吗?”

  东方泽气道:“为什么是我?还不定是谁约的呢!”

  秦正超级体谅地说:“这么放心我去?就不怕我被人拐跑了?”

  东方泽一推他:“快去开门。”

  秦正瞄一眼他身上的睡衣,立刻露出会心的微笑,三步并做两步下去开门。

  门铃声一直响个不停,秦正连声答应:“来了,来了。”

  到门前缓了缓,从猫眼儿向外看去,不由大吃一惊,忙打开门失声道:“你怎么来了?”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东方泽看到!

  正要将来人堵出去关上门,楼梯上脚步声响,东方泽穿着白衬衫、吹着口哨,在耀眼的阳光中步履轻快地下着楼梯,一边清声问:“谁啊?怎么不请进来说话?”

  秦正盯着阳光中清隽挺拔得象棵白杨树一样的东方泽,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儿。

  门外那人一把将他推开,闯进来叫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啊,不欢迎吗?”却是秦母。

  东方泽虽然意外,脸上还是礼貌地现出笑容,但看到风尘仆仆的秦母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不由愣住,竟忘记打招呼。

  秦正掩饰着搂过他母亲,将身体半挡住她怀里的婴儿,盯着秦母的眼睛用近乎凶狠的眼神警告她,声音却平和温柔地问:“妈,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是想吓到我们吗?”

  秦母挣开他,抱着孩子走到一楼客厅的正中央,看了眼愣在楼梯口的东方泽,转回头对秦正道:“我怎么会想吓你?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她又转向东方泽,扬声道:“小泽,你如果真为小正好,我相信你也会为他感到惊喜。”

  东方泽半扬起下巴,勉强微笑道:“什么惊喜?”他的目光不由停在那个婴儿身上,缓缓问道:“是这个孩子吗?”

  秦母无视秦正凶狠的眼神,大声道:“是啊!秦正有后了,你不为他高兴吗?”说罢,还特意将孩子向东方泽晃了晃。

  秦正担心地看向东方泽。东方泽目不斜视,看着秦母只问了二个字:“有后?”

  秦母道:“是,终于有后了,这是他的骨血啊!这样,至少秦家不会从他这一代上就绝了种,所以我要谢谢你。不过,你别误会,这个孩子不是梦飞生的,也不是小正同哪个女人要的。在他心里,只认你一个,就怕你误会,所以,这个孩子他是通过……”

  秦正低声喝道:“妈!够了。”

  在巴黎他曾留给秦母一份手续完备的代孕合同,没想到,秦母真让这个孩子来到人世。这件事他从没告诉东方泽,因为东方泽明确表示过不要孩子。

  秦正盯着东方泽变得苍白的脸色,担心地走上前:“阿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东方泽平静地问:“那是哪样?”冷峻的目光令秦正不敢再靠近一步。

  秦母大声道:“还能哪样?他不过要了一个孩子,既没难为你,也没背叛你,你不用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对他摆脸色吧?”

  秦正恼火地转向秦母:“妈,你答应过我。”

  秦母立马噙着眼泪看向他:“是,我答应过你,得到孩子就不再逼你。只是我觉得或许你会愿意看他一眼。就算我答应过只要你给秦家一个后我不再阻拦你跟小泽的事情。可是,这是你的孩子啊!你看他是个男孩,你看他长得多像你?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真的忍心见都不见他一次?今天我来,没想打扰你俩的生活,我只是想你看一眼你自己的儿子,想问你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没想到你会这样凶巴巴地对我们俩,你真能当他、当我们娘儿俩完全不存在一样吗?我不相信,你对我比你爸爸还要狠啊!”

  她的声音凄厉,一直睡着的孩子终于被吵醒,开始哇哇地哭起来。

  东方泽轻声问:“要不要给他喝点水?”

  秦母连忙说:“好啊好啊!他是饿了,可惜没有奶,有点热水也好啊。”

  东方泽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

  秦正眼神乖戾地瞪着秦母:“你到底想怎样?”

  秦母壮着胆子道:“孙子我要,儿子我也不能不要。小泽看重你又识大体,他这边根本不会有问题,你又何必对你妈这么狠心!”

  秦正拧紧眉头:“好,你先回去,我会来找你。”

  东方泽端着热水出来时,客厅里只有秦正一人,不由问:“你妈呢?”

  秦正勉强笑道:“她先回去了。”

  东方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语,转身上楼。

  秦正连忙追上去,跟在后面急叨叨地解释:“领导、当家的,我知道我不该先斩后奏,不过你别生气,我当时真是被我妈她逼急了才答应她的,但我一定会处理好,我的能力你还不放心吗?我会把我妈和这孩子安顿好,绝不让他们影响到我俩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东方泽顿住,转身从上向下俯视着他问:“什么样的生活,对你而言算得上平静而幸福?”

  秦正一愣,仰着头腆着脸开心地说:“跟你在一起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啊!”

  东方泽冷冷一笑:“真的吗?”不再理他,径直回三楼卧室,拿了手机站在窗前发短信。

  秦正担心地看着他不发一语的样子,小心地说:“还生我气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你也明确跟我说过不想要小孩,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是我妈她想要个孩子陪她,我不得已才用这种代孕的方式。不过你放心,我从身到心,百分之百忠诚于你,绝不存半分……”

  东方泽冷冷地说:“何必这么麻烦?你若娶个女人回来,什么都有了。”

  秦正有些恼火起来:“这顶多是我跟我妈之间的问题,怎么就扯到我俩身上了?自从跟了你之后,我什么时候动过外心?我对你的心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上纲上线地扭曲事实?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人工受孕,又不是我在外面招三惹四,你心里不痛快,要骂就骂我好了,干嘛要贬低咱俩的感情?”

  东方泽目光阴冷地一笑:“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为了弥补我们之间这份先天不足而已。”

  秦正急道:“什么先天不足?我从不认为这是缺憾。你不要这么较真好不好?这在现在很正常,好多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生育或者身体有病,都是这么解决的。”

  东方泽的声音更冷:“我没有病。”

  秦正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方泽截口道:“我是这个意思。”

  秦正干巴巴地问:“你什么意思?”

  东方泽穿上西装,大步向外走去。

  秦正不敢去拉他,急急地跟在后面:“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东方泽冷冷地说:“我想一个人。”快步走向楼梯。

  秦正情急之下,一把掏出他的手机打开看:“你刚刚给谁发短信?”

  东方泽劈手抢回:“放手!”屏幕一闪即暗,恍惚是国航的值机界面。

  秦正心一冷:“你要去哪里?”抓住他的胳臂往回拖。

  东方泽已走到楼梯口,被他拉住一挣之下竟挣不脱,心下更气,吼道:“不要你管!”两只手臂一齐用力甩开他,转身要下楼。

  秦正气往上撞,扣住他的肩膀不放,人已转到前面堵住他,喝道:“为什么我不能管!”

  东方泽猛地一推:“让开!”这一下用上全部力气,劲道出乎意料地大。

  秦正猝不及防上身急闪差点没从楼梯摔下去,心里又气又急,双手用力在他胸口一推,嘴里喝道:“这次你休想一个人走!”

  东方泽被他推得踉跄倒退两步撞到栏杆犹自收不住,身体一倾竟向外翻了出去!

  秦正疯了一样扑上去拉却没拉到,眼见着他笔直向下坠去。秦正想也不想,跟着纵身跳出栏杆向下冲去,手全力向前伸着努力去够东方泽想要拉他……

  两人终究差了一只手的距离,眼见着东方泽坠过三楼平台、二楼平台……笔直地跌落下去。

  这时听到一声钝响,秦正只觉腰上一痛,整个人被撞得横着飞出去,重重跌落在一楼客厅的地毯上。厅里冲进一人,却是陈立。原来他飞身进来将秦正横着推出去,泄了他的下坠之势。

  本来周末陈立不用盯着,得知秦母出现在龙图阁,他感觉不妥就赶了过来。按规矩,他一直守在门外,不敢擅入。眼见着秦母哭哭啼啼地离开,他以为没事儿了正要走,就听到里面的争执。按理,秦正跟东方泽争执,他帮谁都不好,甚至被他们发现他在一边看着都不合适,所以他没敢进去。直到听着里面突然没声音了,他觉出不妙,冲进来就见两人摔下来,而他只来得及救秦正。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东方泽毫无声息地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在他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不知从哪个部位流出来的,象一张腥红的地毯,映得他的脸、他身上的白衬衫,雪一样地不染纤尘。

  虽然刚刚从十几米的高空摔下来,秦正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却不敢动他,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轻声唤:“阿泽,你还好吗?我在这儿,你别怕,我也不怕。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不用回答我,只是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我……”

  触手处,东方泽的脸尚有余温,但双眼紧闭,没有一丝生息。

  陈立拔通电话通知杜寒,急救队已在赶来的路上。他俯身到东方泽旁边,明白这时最忌讳挪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正在那里痛不欲生。

  秦正一直伏在东方泽的头边,双手捧着他的脸一直在抖,声音却没有颤音,只不停地说:“你别怕,我也不怕,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杜寒来得极快,不到25分钟就带着急救队赶到。秦正想让开却瘫在那里动不了,陈立上前把他拉开,杜寒赶紧把东方泽送进二楼那间ICU,马上开始抢救。

  秦正一直跪在血淋淋的地上,不是陈立架起他,他几乎站不起来。

  陈立一直不敢看他,只小声说:“放心,杜寒到了,会抢救过来的。”

  秦正双眼通红,哽咽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陈立看着紧闭的ICU房门,想到里面不知生死的东方泽,心里分外难过,却不知该怎样安慰秦正,只道:“我在这里盯着,你有没有伤到?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秦正直如不闻,只是哽咽自语:“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陈立只好说:“你回房间收拾一下吧?泽总醒来,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这话果然好使。秦正控制着自己站起来,勉强向楼梯走去,脑中不由闪出早上东方泽穿着白衬衫、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跳跃着下楼梯的样子,阳光中他的身影象一棵青翠挺拔的小树……

  陈立见秦正挺立不动,以为他的腿还不听使唤,正要上前扶他。

  秦正一摇头:“我没事。”咬着牙一个人走上三楼。

  以前三楼左手卧室是东方泽的,秦正住孔雀王曾住过的右手那间。15年从欧洲回来,两人关系正式确立,对朋友或者接近的人都已公开。只是东方泽要为东方亮守忌,回来后头一年两人还分开睡。一年后Vivian出嫁,两人就一起住左手这间,右手那间空着再不启用。

  秦正木然打开左手那间卧室的门,房间里明亮得刺眼,床头柜上托盘里他精心准备的午餐只吃了一半,仿佛尚有温热的香气在空中缭绕……

  秦正用力按住太阳穴不让眼泪流下来,逃一样地快步走进洗漱间。这里干净整洁,只要东方泽呆过的地方都会予人这种印象,一个男人居然有洁癖?这在以前秦正绝对无法想象、甚至会放肆取笑,可同东方泽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喜欢有洁癖的人、甚至觉得有轻微强迫症也能这么可爱……

  他不敢再想,走到镜前打开龙头用最大流量放水,用哗哗的水声打断自己的思绪。镜里映出身后的白色浴缸,只不过半天前,这个浴缸曾注满水,温暖而又洁净,他抱着被他折腾得昏睡不醒的东方泽,一边随心所欲地亲吻,一边小心温柔地清洗,这是他最欢喜的时刻,只有这时强势傲娇的泽总会任他随心所欲,每每想起都令他幸福感爆棚……

  陈立看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担心地来到三楼,房门虚掩着,他悄声而入,洗漱间的房门关着,里面传出响亮的流水声,声音大得喧嚣无比,可那喧嚣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哭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号,再大的水声都掩盖不了。

  陈立悄声而退,默默地回到ICU门外守着。

  手术直到凌晨才结束,东方泽却没有醒来。

  杜寒小心地解释道:“他的生命没有危险,虽然有几处骨折,还有内脏大出血,都已经处理了,目前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只是他的头部受到剧烈碰撞,虽然颅骨没有发现明确裂纹,但颅腔内有大量积血,证明颅内受损严重,需要进一步治疗。他的体质较弱,目前颅内出血已经止住,我计划先让他恢复一段时间,视淤血吸收情况,再制定下一步的手术方案。”

  秦正凝视着东方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说:“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其它都不可怕。”

  杜寒道:“他还要至少24个小时才会苏醒,您去休息一下吧。”

  秦正死死地盯着东方泽,恍如未闻。

  24小时过去了。48小时过去了。72小时过去了。

  东方泽还是没有醒来。

  杜寒明显慌了,但也无能为力,一切从医学的角度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等待,等待他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秦正一直守在床边,倒比杜寒镇静许多,一直死死地盯着东方泽的脸,象一个罪犯,只能宿命地等待宣判的结果。

  凌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落地玻璃窗照亮龙图阁,寂静的楼里仿佛没有一丝生机。二楼居中并无一扇明窗的ICU病房里,东方泽象是感应到了什么,睫毛轻轻一颤。

  秦正立即注意到了,控制着激动的心情,小声唤道:“阿泽,阿泽,我在这里,你听到了吗?”

  东方泽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两扇长而直的睫毛颤了两颤,他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秦正又是狂喜、又是惶恐的眼睛。

  秦正激动地唤他:“阿泽,你醒了?”

  东方泽凝视着他,似乎在思索。

  杜寒上前问:“泽总,你感觉怎么样?”

  东方泽头上緾着绷带、颈部打着石膏,无法转动,只将目光转向杜寒的方向,凝视着他没有说话,似在思索。

  杜寒心下暗惊,又问:“泽总,你感觉怎么样?”

  东方泽仍然凝视着他,似乎在思索,没有说话。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东方泽一直微皱着眉头凝望着,从不说话也不主动活动。但他不是对外界全无反应:对他说话,他会凝视对方;将食物放到嘴边,他会张嘴吃;灯熄了,他会闭上眼睛,象睡着了一样。

  “他的头部虽然还有淤血,但是看不出哪里压迫了神经,导致这种情况。”杜寒犹豫了一下,说:“您知道,他之前曾有过自闭,即对外界信息虽然接收,却强制性不去感受、不让大脑处理、不会有任何行动上的反应,这就是自我封闭。越是心理强大、意志强大的人,当受到的刺激超过极限,越容易出现这种极端的情形。”

  秦正握紧东方泽冰冷的手指,轻声说:“所以,不排除这次同样是因为心理上的封闭,而不是生理机能上的伤害,导致他现在这样对外界信息的心理屏蔽?”

  杜寒叹息道:“在没有确疹前,我不好现在就下这样的结论,只能说有这种可能。”

  秦正吸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需要怎么做,才能……打开他的自我封闭?”

  杜寒小心地说:“近年来,较多试用传统的或新型的抗精神病药物等进行生物医学干预,但副作用很大。”

  秦正痛苦地说:“不,不能给他吃这种药,绝对不行!”

  杜寒迟疑道:“除了药物性的辅助治疗,如果明确知道病源来自心理上哪种刺激,可以尝试用情景重现的方式……”

  秦正瞪着他:“你是说让他再摔一次吗?”

  杜寒犹豫了一下:“摔下去只是造成身体上的损伤,心理上的伤害不一定来自于此。”

  秦正愣住。

  杜寒补充道:“当然,也不一定非要用同样的刺激,只要刺激强度足够份量,能打开他封闭的内心就值得尝试,比如知道他怕什么、或者极其厌恶什么。只要这种刺激强烈到能引起他情绪的激烈反应,就可能打开他心理上的自我封闭。”

  秦正涩声道:“只能这样吗?”

  杜寒没有说话。

  晚上,秦正独自守在东方泽床前,低语道:“你这么讨厌我吗?因为不愿意面对我,甚至可以放弃整个世界?可是,你还有Vivian、有塞缪尔、还有好多好多要做的事,为了我,你都可以放弃吗?原来,我在你心里份量这么重,我是不是可以自豪一小下?”

  东方泽凝视着他,眉头微皱,眼中仍是思索的神情。

  秦正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如果,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可以原谅我,该有多好?你就不用惩罚你自己了。”

  东方泽黑黑的眼仁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认真的模样显得那样乖巧,那神情莫名地触动他的心。

  秦正不由倾身向前吻上那双鹿一样萌的眼睛,低语道:“求求你,别这样看我,我会杀了自己。”

  东方泽闭上双眼,英俊的面孔在灯下温顺如月光般恬静,秦正一时恍惚,仿佛这是原本的他们俩,跟从前一样,不由温柔地吻落,从眼睛到鼻子、到那两片带着记忆味道的唇……

  秦正的心突地跳了一下,用手轻轻捏住东方泽的两颊,受力之下东方泽温顺地张开嘴巴……

  那是秦正向往已久的禁地,东方泽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让他进入……

  秦正的心颤了一下,一滴泪落进东方泽张开的嘴巴里,秦正慌忙道:“对不起你别生气……”话一出口才想到此刻的东方泽再不会生他的气了,后半句话已接着说出来:“我不是有意的……”秦正再说不下去,搂着他轻声哭泣。

  能刺激到东方泽的事情有很多种,每一种秦正都熟稔无比,常常用来逗东方泽,玩那套“气了再哄、哄了再气”的把戏,难得东方泽每试必中、而秦正又乐此不疲,别人眼中每天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其中的乐趣只有秦正懂得。

  但若论对东方泽最强的刺激,秦正如何能忘记?那天杜寒一说,他立时就想到了,当然是2014年6月30日那晚,那是东方泽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夜,因为那伤害来自秦正,来自他最信任、最欣赏、最亲近的秦正。无论孔雀王多少次让他在炼狱般的折磨中死而复生,那一夜一定是他心中最深的伤、最痛的记忆。

  * * *

  早上杜寒进来的时候,秦正仍坐在床前看着睡梦中的东方泽,脸上是近来很难见到的沉静,象是抵住千万艰难,终于做出重大决定。

  杜寒试探道:“你一夜没休息?有想到可行的方案吗?”他指的是情景重现的刺激疗法,不想秦正难过,所以故意避而不提这个字眼。

  秦正当然明白,沉声道:“放弃这种方案。”

  杜寒有些意外,解释道:“你是怕他受不了吗?首先,不必真的原景重现,只要尽可能逼真地在他身上模拟出来就好;并且,他现在对外界的感受降低,刺激在他身上的作用不会象平时那样强烈。他的心理虽然感受得到,但身体不会真的受到伤害……”

  秦正打断他:“如果他清醒过来,我希望是他自己愿意回来,而不是被我用这种方式强迫。我不想让他的心理受到再次伤害,永远不要。”

  杜寒明白他的心思,迟疑道:“除此,就只有保守疗法,通过药物治疗。这个时间可能会很久,甚至……”他没有说下去:甚至他的意识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出令人阴郁的沉闷。

  秦正凝视着东方泽闭着的眼睑,喉结轻轻颤动了一下,轻声道:“无论多久,我陪他。我等着他,他躲不掉的。”

  Vivian插入钥匙,打开房门,走进龙图阁。

  清晨的阳光中,龙图阁明亮而又安静,干净得完全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尽管知道物业管理人员每日清理,Vivian恍惚中感觉哥哥并没有离开。

  四个月前那个周六,东方泽突然打来电话,当时她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新闻发布会,只说了句“短信聊”就匆匆挂断电话。东方泽随后发来短信,原来要她和林鹏一起吃晚饭。

  Vivian有二个月没见哥哥,当然万分乐意。马上退出会场同林鹏联系,谁知林鹏为难地说:“正要通知你,我要去日本参加一个重要活动,可能要呆两个月,二小时之后就飞了。不过可以带家属,你要不要顺便安排几个日本采访报道?不过我不能跟你一起飞,今晚东京落地后汇合。”

  Vivian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不能问也不好说他。只得转回会场继续工作,一边发短信给哥哥说明情况,还不忘追发一条短信撒娇:“这林鹏真烦人,一点条理都没有!晚上就飞这会儿才通知。现在我又走不开,行李没收拾不说,连机票都没订呢,头疼死了!”

  东方泽只回了条:“放心。”

  不出五分钟,她接到两条信息:一条是国航华城飞东京的出票信息,第二条是航班值机成功的信息。Vivian差点叫出声来,连发三条短信:哥,有你真好!真好!太幸福了!

  到东京后忙于工作,她没再同哥哥联系。

  那天接到秦正的电话,她才有些愧疚地想起,差不多有一个月没同哥哥打电话了,忙问:“我哥他好吗?”

  秦正反问:“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Vivian忙道:“那哪儿能呢?我应该不放心你,别被我哥收拾得太惨才是。”

  秦正顿了顿,说:“一直想带你哥出去玩一圈儿,周游列国,总是找不到机会,这次终于说服他了,下周就走。”

  林鹏在旁边听到,大声道:“这么急?你们不带上我吗?等我回国一起呗?我可以给你当翻译!”

  Vivian在他头上一敲:“人家是蜜月之旅,你凑什么热闹!”

  回国后,果然哥哥已然离开华城。Vivian一直同东方泽的秘书Iris保持联系,听她讲虽然孔雀双帅不在,但泽总偶尔会通过邮件处理公司的事务,尤其是一些关键业务和费用的审批;倒是正总,早已玩得再不见踪迹。

  Vivian倒不意外,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想。几次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服务区外。

  林鹏见她挂念,还安慰她:“他们没准回德国了,你还记那个城堡吗?在那里什么信号都接不到……”

  Vivian当然知道,虽然科技发达,不同地区、不同时区,联系不上很正常。于是,她转而发短信,对方只要手机开通总会收得到,果然每次最后总能收到东方泽的短信回复。只是,她还是想念,有时在周末,她会让林鹏骑着摩托车带她回龙图阁看看。

  最初,林鹏体贴地陪她。但来了几次后,林鹏开始同她探讨“每次不过在楼里各处看看到底有何意义”,一个人的情商可以低到这种程度让她无法忍受。比如今天,林鹏本想陪她一起进来,但他一脸的“何必多此一举”、“多愁善感是女人的标配”,让她毫不犹豫地一下车就打发了他,让他找地方呆着候旨回这儿来接她。

  Vivian在楼里转了又转,看看哥哥的书房,看墙上挂着的风雪红梅图,摸摸钢琴和沙发,心里空落落的,掏出手机给哥哥发短信:哥,你还要玩多久?想你了。

  发完短信,她怅然走出楼门,不想马上叫林鹏回来接她,一个人孤独地向后山走去。

  龙图阁地处山腰,后面的山Vivian虽然常从窗中观望,却并不熟悉,走了没多远,伤感的情绪渐好,就发现自己好像走出太远,居然身在一处密林,竟看不清出去的路径,不觉有些慌张,才叫了一声,就听耳后有人道:“这么大声干嘛?”居然是林鹏,他就站在她身后,像是一路尾随而来。

  Vivian气道:“你一直跟着我?为什么不出声?想吓我吗?”

  林鹏苦着脸道:“你不是说你思考的时候不许打扰你吗?”

  Vivian不想跟他理论,问:“车呢?回去吧。”

  林鹏忙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骑过来。”

  Vivian问:“远吗?”

  林鹏忙道:“不远,你等我。”

  Vivian道:“不远我跟你一起过去就好了,还等什么啊?”

  林鹏无奈,只好引着她向左前方走去。拐了两拐,走出不远,果然见到那辆摩托停在一处山坳。

  Vivian好奇地问:“为什么停这里?”

  林鹏迟疑道:“挡风。”

  Vivian看了眼耀眼的阳光和无风无云的天空,林鹏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骗你的。”

  在Vivian严苛的逼视下,他只好引她到旁边一棵巨松旁,在树根处动了动,只听一声轻响,他伸手一拉,树叶下一扇门向下打开,现出几级台阶,通向一段密道。原来,这是孔雀王为暗卫设计的藏身之地。

  Vivian大喜,拉着林鹏下去。林鹏本待阻止,但最近Vivian一直情绪不高,难得见她像个孩子一样笑逐颜开,也就随她去了。楼梯下是二间地下室,一间是带洗漱间的卧室,一间是带电脑的工作室。这是当年林鹏与小陆生活过的地方,一进来,他的神情变得沉重。

  Vivian四下新奇地看着,尤其是卧室里的上下铺,她还上去拍了拍:“跟大学宿舍一样嘛!”不想一拍之下发出啪的一声,整个床陷了下去!

  林鹏来不及阻止她,只能一把将她拉住,才没随着床一起跌下去。

  Vivian有惊无险,不由松了口气,问:“这是什么?”

  林鹏犹豫了一下,说:“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可不能说出去。这是一条密道。”

  Vivian一拉他:“带我看看。”

  林鹏拗不过她,只好打亮暗道里的灯,随她前行。

  那暗道并不长。走了不到50米,就见一道密码门挡住去路。

  Vivian童心再盛,还是有些害怕,问:“这是通向哪里?”

  至此,林鹏觉得不必再瞒她,上前输入一组密码,铁门无声而开,林鹏拉着她一起跳了出去。

  只觉眼前一亮,Vivian张开嘴巴,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个粉红色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