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一看到芯片, 立刻转头去看陈立，心惊悚得几乎不会跳了！难道，蓝博到底拿到了自己藏的那枚芯片？虽然生前没有揭穿自己, 居然藏到了这里？难道他也怕家里人知道会侧目自己跟东方泽的关系，因为不打算公开，但又不想毁掉, 所以藏到了这里？
他站在那里盯着陈立发呆，凯西已伸手拿起芯片说：“用我的电脑读一下，文件应该就在上面。”
秦正失口道：“不——”
他发现塞缪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那表情——他在等待自己的反应！
秦正的心在“通通通”地跳：要不要赌这一次？他最后一次看向陈立：陈立也在看着他, 眼里是全无保留的信任。
秦正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不要在这里, 去书房吧, 这份文件的内容应该是绝密的。”
书房里，凯西在电脑上点击存储芯片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份PDF文件。
秦正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视频文件, 他就放心了。
凯西双击那份文件, 一份标识着“欧盟绝密”的文件在众人眼前打开，秦正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2015年11月17日。星期二。布鲁塞尔。
在这个细雨霏霏的清晨, 欧盟国防部长会议在欧盟总部召开，欧盟28国国防领导人以及欧盟相关负责人出席了此次会议。
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里尼主持会议，他首先请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致开幕辞。
容克是一位面容清隽、眉宇深刻的老人, 他起立，沉重地开场道：“上周五，是欧洲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巴黎至少六个地点遭到□□国组织分子袭击，造成至少130人死亡, 约350人受伤。昨天是巴黎哀悼日, 法国及欧洲爱好和平的人们聚集在埃菲尔铁塔前悼念巴黎连环恐袭案遇难者。在今天会议开始前, 我提议全体起立，为这次恐怖袭击中逝去的每一个生命默哀。”
会议就在这样悲壮的氛围下开始了。接下来，主持人请法国新任国防部长讲话。
新任法国防长是一位眼神忧郁、神情严谨的绅士，他带着悲愤而又无奈的表情看着众人，沉声道：“法国在欧洲事务中一直是积极的推动者，过去数十年，无论是参与中东的反恐战争还是维护地区和平，我们一直努力承担我们的义务。现在，法国成为□□国等极端组织血腥报复的目标，我们从不为自己的正义之举后悔，但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欧盟来支持、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和文明。今天我代表法国向所有盟友提出请求，援引欧盟条约42.7条款，向所有盟友寻求军事援助。”
众防长意外而惊诧地注视着他。
根据欧盟条约42.7条款，如果欧盟某个成员国遭到攻击和侵略，其他欧盟成员国应对其提供军事支持。但从建立伊始，该条款从未被起用过，一向走在欧洲防务前列、俨然军事领袖的法国竟成为首个申请启动这项互助条款的成员国，这的确令人意外。
法国此举令人感到意外的另一点在于，各国原以为法国会向北约寻求军事支援，北约后面是强大的美国，放着美国这样的“最强盟友”法国不用，反而向一众老弱甚至全无防务能力的欧洲盟友伸手，法国意欲何为？
容克发言道：“防务一体化一直是欧盟重要内容，按欧盟条约对法国提供军事支持，原则上讲是每个欧盟国家的义务，我相信我们可以就此答成具体约定。在此，我想特别说明的是，法国在欧洲安全上一直是欧洲军事力量的贡献者，从二战后至今，他们在军事安全方面消耗太大，眼下欧洲迫切需要重视审视我们在防务一体化方面的路线图。”
说到这里，他的助手将一张字条放到他的手边，容克瞄了一眼，意外地看向房门——门前一个东方青年正恭敬地看向他。
容克转向全体：“原本日程中有一项安排，我以为因特殊原因无法进行。但现在，我很高兴地向大家介绍德国总理特别代表：欧航军机集团总裁塞德里茨先生发言。”
这个代表，正是东方泽。
东方泽坦然向前，挺立在讲台上，振声道：“欧航军机集团致力服务欧洲防务，我们联合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四国政府共同启动的阿尔法项目，就是针对欧洲国防的关键能力而开发、应用于军事及情报领域的欧洲新一代尖端无人机系统，将主要用来应对突发恐怖行动、局部战事和难民风波。按计划，该项目将于2018年进入研制阶段，原型机2023年初首飞，2025年首个系统交付。这个项目的详细计划已正式提交欧盟，各位将在下面的议程中表决，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但今天来到这里，我不是为了这个项目，而是为了另一项没能按时提交上来的议案，我相信，这份议案对于今天这个会议、对于当今欧洲局势，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使命，对解决法国及各国代表的防务焦虑发挥至为关键的作用。
冷战以来，欧洲在安全防务上完全依靠美国为主的北约。尽管一度有人主张欧洲应发展独立防务力量，但很多国家享受着美国和北约带来的‘安全红利’，不愿意投入资源再打造一支服务于欧洲的军事力量，独立防务终成泡影，之后无论是‘德法旅’还是‘欧盟战斗群’的尝试，都在北约框架下进行，因而先天独立性不足，进展乏力。
但随着欧盟联合威力乍现，一个已成为事实上世界第一大市场的经济体，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军事防卫力量？其后果就是经济越成功、政治上掣肘越多、安全上的压力沉荷越重。
2011年爆发的利比亚战争，2014年以来乌克兰危机持续发酵，至今令欧洲广受难民问题困扰的叙利亚战争，无不暴露出欧盟依托自身防务力量独立解决重大安全危机的问题与短板，不仅成为欧洲经济持续发展的阻力，甚至连地区的和平与安全都无力维系，下一步是否要被迫走回‘分崩离析’的局面，再到一团散沙、被逐个击破的欧洲列国时代？
如果这不是我们的目标，如果我们仍然想以强大的欧洲联合体参与下一次世界经济大战的角逐，我们不仅需要强大的联盟，更需要强大统一的军事保障。所以作为德国总理特别代表，我正式提议建立‘欧盟军队’。
欧盟军队不是一个松散的军事集结，而是在欧盟建立一支统一的武装力量。在欧盟军事行动联合司令部指挥下，欧盟组建永久性欧盟军事指挥部，在布鲁塞尔成立欧盟军事策划和行动总部，在成员国组建永久性军事机构代表欧盟采取军事行动，并负责欧盟战斗群和28国军队部署工作，组建全欧后勤和医疗指挥机构、成立欧洲军官学校等一系列军事体系的创建，成为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军事执行力量。”
东方泽深吸一口气，原本在这份蓝图里，蓝博是出任首任欧盟军队司令的人选，而今他虽然不在了，但好在这份宏大的欧盟军队计划不被埋没，最终在这次欧洲最高防长会议上得以宣布，他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了吧？
举座震惊。
只有三个人看到过这份计划，除了德国总理莫克未能出席，法国防长已被炸身亡，只有容克一个人见证这份宏伟计划的面世。
容克沉痛地看着东方泽，他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个年青人就是蓝博，那样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步履矫健地走向自己，自信地说：“我用一只强大的欧盟军队，来支持你的欧盟复兴计划！”
他一定还活着，莫克派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由他本人来公布这份计划并出任欧盟军队领袖，由他来打造欧盟强大的军事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加强欧盟的作用，欧洲才有出路。
这是容克的梦想，也是莫克的，正是基于这样共同的梦想，几年前莫克没有在欧委会选举时支持她的德国老乡、另一个欧盟主席候选人舒尔茨，而是将选票投给了容克……
主持人莫盖里尼见容克眼神游离、迟迟不语，发言道：“谢谢塞德里茨先生的发言。按规定，您需要就此议题提交正式提案，我们才可以在下面的议程中讨论并表决。请问，您的议案准备好了吗？”
所有这一切，都是东方泽循着蓝博的行动记录和可能思路在一夕之间猜出来的，他哪有时间准备具体提案？但是，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吗？
东方泽盯着主持人，刚要开口，一名会议工作人员快步走到东方泽的身边问：“您的助手请示是否现在就把相关文件送进来？”
东方泽一愣：助手？会是谁？他来这里只有马丁知道，但马丁能有什么文件？他困惑地转头看向房门，只见门外一个黑脸青年透过玻璃门正呲着一口大白牙好不开朗地对着他笑，并扬起手里厚厚的一迭文件给他看。
正是秦正！
东方泽有些狐疑，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好。”
工作人员马上向门卫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秦正快步走到东方泽的身边，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的讲台上，文件上用英文工整写着：《欧盟防长会议关于创建欧盟军队之议案》；提交者：欧航军机集团总裁蓝博·冯·塞德里茨，Zenith·冯·塞德里茨。
秦正微笑着问：“您看是这份吗？如果是，就这样提交了。”
东方泽低着头，用食指小心地抚摸着“蓝博”，抬起头毅然道：“这是我方的正式提案，请大会审议。”
大会审议过程中，东方泽和秦正只能在外面等候。东方泽紧张地握紧双手，秦正明白这份议案对他的意义，安慰道：“这份议案容克肯定支持，德国自不必说，莫克授意下，德国代表一定支持；同时，意大利、捷克和匈牙利等国也会支持，但英国一定会强烈反对。比较微妙的是法国的态度，之前他一定支持蓝博，但随着巴黎爆炸，美国的威胁已不能更明显，昨天甚至派特使飞到法国施压，所以法国是否敢于将自己放到美国的直接对立面上承担美国的主要压力，结果不容乐观。”
东方泽轻声但坚定地说：“我知道。无论结果怎样，我准备好了。”
虽然不过三日未见，他的脸瘦了不止一圈，身体微向前倾的姿势下，更衬出西装腰部的线条窄得令人心酸。秦正不由靠近他，刚要开口，会议人员请他们进去。
容克说：“如果有一只欧盟军队，它可以让世界知道，欧洲国家间不会再有战争，而这样一支军队也将帮助欧盟塑造统一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使欧盟可以更好地参与到全球事务中。但是，在当前的局势下，我们需要更务实地看待欧洲国家的经济现状、也要考虑到北约盟友的深切关注。所以，这一提案没有被通过。但请相信，这一定是欧盟复兴的必然方向，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丧失信心。”
东方泽的脊背挺得笔直，沉声道：“我为这一结果感到遗憾，如果没有军事力量的护佑，就不可能有复兴与强大，这将是欧盟走向衰落的开始，你们的表决奏响了欧盟的挽歌。”
秦正在下面握紧他的手轻轻一拉，东方泽吸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容克继续说道：“我希望，欧盟此次建军计划不是破灭的泡影，而是变革的开始。比如阿尔法项目，它对于欧洲合作是非常重要的步骤，可以多领域开展合作，这是一个关键项目。经讨论表决，这个项目正式通过，将在欧盟及欧洲主要国家全面展开。”
两人走出欧盟大楼，秦正道：“这结果还算不错。”
东方泽看都不看他一眼：“可惜我哥不在，不然……”
他独自迎着细雨走向汽车。
秦正连忙叫了他一声，东方泽停住，却没有回头。
秦正注视着眼前这人，虽然在刚刚的政治舞台上侃侃而谈、强势雄辩，但此刻，看到的却是他单薄却挺直的脊背、冷漠却疲惫的眼神，乍一重逢时的惊喜和满溢而出的自豪感悄然隐去，日夜的思念、千里的追逐、患得患失的恐慌、无时无刻的牵挂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只说出一句：“你还好吗？”
东方泽回头远远地看着他，冷冷地问：“谁让你来这里？”
秦正感觉眼睛有些酸，委屈万分却仍然满怀歉意地问：“你在怪我吗？因为我没处理好天津案，导致美国人提前对你哥下手……”他说不下去了。
东方泽淡定地说：“不。从一开始，我哥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无论天津案有没有解决，他对这结局都不意外。所以，我不怪你。”
秦正艰难地继续问：“你是怪我那天没有冲进去救你哥吗？如果我及时进去，也许他不会死……”
东方泽淡然道：“小陆都不行，你进去也枉然。对方既然是冲着他来的，炸弹就埋在他的座位附近，你进去也于事无补。”
他的淡定刺痛了秦正的心，这些都是日夜逃不过去的魔障，在东方泽这里竟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是说：他知道这对于秦正意味着什么，故意这样说以减轻秦正的负疚感吗？
秦正吸了下鼻子，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心地问：“你是怪我用枪指着你吗？当时孟菲身后都是炸弹，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解除她的戒心……”
东方泽平静地说：“我猜到了。”
秦正心里顿觉宽慰不少，以他跟东方泽的默契，他坚信东方泽一定能看出端倪，但这一点放下心来，另一点又提上了嗓子眼儿：“你不是相信孟菲的话了吧？你相信我，那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她没有过……”
东方泽打断他：“不，我不怪你。”
秦正涩声道：“不怪我……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他信还是不相信……
东方泽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她，也会有别的女人，或者男人。”
秦正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有，那也是在认识你之前——你不会因为这个在怪我吧？他们跟你绝对是不一样的，你相信我！”
东方泽冷漠地一笑：“不，我只是不意外，没有怪你的意思。说到底，那是你的人生，我无意置喙。我只是，”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远方，轻声道，“对自己失望而已。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要跟那些男男女女相提并论，甚至在你心中做比较。现在，每次回想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
“不要说！”秦正突然打断他，“如果不是什么好词，求你不要说出来！那些对我都是特别珍贵的时光和特别美好的感受，即便你轻视我，请你不要贬低它。”
东方泽无可无不可地置之一笑。
在谈到感情上东方泽要么过于理性、要么过于激动，看到他如此淡定从容的态度，秦正感觉一颗心在恐惧中愈发忐忑不安：“我知道，从最初到最后，你把整个人和整颗心都完整地交付给了这段感情。我发誓，我会珍惜，我会让它完整、美好，配得上你这个人。”
东方泽抬起眼睛远远地看着他，声音克制而疏远：“对你来说永远不可能了，因为我不再需要你。我哥已经不在了，之前他请你帮忙的项目就此了结，塞德里茨家族事务不需要你插手。谢谢你之前做的一切，之后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秦正忍住涌上来的泪水，举起左手，用那根戴着正戒的手指对着天，哽咽道：“即便你想过河拆桥，可是，你答应过一生一世都陪着我。”
东方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枚戒指，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答应你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秦正终于爆发了：“你瞎说！你明明在这里，你只是不想履行你的诺言！你从来说话都不算数！你才是个骗子！”
东方泽漠然回望：“看来，我们对彼此都不够了解，还有什么必要在一起？”
这时，马丁撑伞站在他身后，用明确带有威胁的眼神瞪着秦正。一名保镖打开车门，另有两个保镖无声地站在秦正面前，阻止他向前。东方泽再不说话，低头上车离去。
秦正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偏偏这时手机震动，一条短信显示在屏幕上：下午四点，巴黎蒙马特区LE CONSULAT咖啡店。经这一耽搁，东方泽的车队已然走远，眼见着追不上了。
秦正感觉说不出的软弱，仿佛两条腿已无法支撑他的体重，陈立上前扶住他，轻声问：“我们追吗？”
秦正压抑住涌上咽喉的委屈，咬牙道：“他现在是安全的。我们去巴黎。”
* * *
东方泽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上，马丁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感觉不出他对秦正的怒气或者其它情绪，稍稍放下心来。
突然，东方泽问道：“查一下秦正的航班。”
马丁意外地问：“你是担心他再跟过来吗？”
东方泽沉思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布鲁塞尔是美方为蓝博设计的死亡之地，只要蓝博敢在欧盟防长峰会上提交欧盟军队提案，美方将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除去——就在布鲁塞尔欧盟总部，以示对欧盟的警告！所以，妮哈、田中前两个月都用来准备布鲁塞尔的恐怖行动。
这次东方泽没有通过欧盟正式途径，而是以德国总理特使身份突然“降临”会场，可以说给美方一个出其不意，对方一定想不到杀死蓝博都未能阻止会议提案。但是，当东方泽走出欧盟总部，这就是天下皆知的秘密。尽管提案未被通过，东方泽在美方眼中无异于蓝博，誓在必除、以儆效尤。而已运筹月余的布鲁塞尔，应该是美方最方便下手的地方——无异于处身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上。
所以，马丁安排东方泽出了会场直接赶往机场，乘私人飞机尽快离开，一刻也不多做停留。
在机场，东方泽突然拔通电话：“佐兰，秦正去找过你吗？”
* * *
布鲁塞尔是美国军方下大力气发动恐怖袭击的所在，昨天秦正了解到东方泽将代替蓝博出席这个会议后，马上意识道：“我们需要引开对方的火力。”他突然望向陈立：“你马上问洛远征，是否可以拿到田中在现场的尸体DNA。”
陈立道：“林鹏应该还在那边，我这就联系他。”
秦正立刻打电话给妮哈：“我们还约在布鲁塞尔吗？”
妮哈沉默了一下：“你有什么建议？”
秦正道：“我想，蓝博已经死了，你的布鲁塞尔之行应该没太大必要，我们还是换个浪漫点儿的地方谈谈心，更有合作的氛围，就巴黎见吧。”
妮哈沉声道：“好。”
秦正立刻提议道：“那就明天下午四点，地点你定，但要上午发给我，不然我可不敢去。”
妮哈纵声笑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秦正一笑：“面对蛇蝎美人，不得不防啊！”
陈立钦佩地看着秦正：这样调开妮哈，东方泽就算去布鲁塞尔，危险程度也将大大降低。
秦正看向他：“怎样？”
陈立道：“林鹏说OK，明天可以给到我们。”
秦正信心大增：“看来，我们有好牌打了。”
陈立疑惑地问：“同谁打？”
秦正脸色一沉：“美国鬼子！不过，去之前，我们得去见一个人。”
陈立忙问：“谁？”
秦正看着凯西和塞缪尔，微笑着问：“佐兰是谁？”
* * *
东方泽挂断电话，立刻对马丁道：“修改航线，马上去巴黎。”
马丁一愣，航线是需要提前预定的，修改意味着将在这个火药桶一样危险的布鲁塞尔停留更长的时间……
他问：“可以先回杜塞尔多夫，再转去巴黎吗？”
这样，可以马上离开布鲁塞尔，到巴黎的时间也不过晚二个小时而已。
东方泽果断道：“不，直接去巴黎，马上申请修改航线。”
马丁只好示意手下去办，一边问：“我们去巴黎做什么吗？”
东方泽注视着远方：“去找一个人——有一笔帐还没算。”
马丁迟疑道：“谁？你确定这个人在巴黎？”
东方泽冷冷地说：“秦正昨天见过佐兰，就为了去巴黎见她。”
* * *
德国联邦刑事局局长办公室，局长盯着眼前这个黑脸的中国青年：“你是谁？凯西为什么要你来见我？”
年青人开朗地笑了：“我是Zenith·塞德里茨的伴侣，蓝博要求我们将维尔、马丁、扎克和佐兰视作我们的兄长，嘱咐我们在需要的时候向这四个人求助。所以，我找来这里。当然，如果你不能帮助我，我可以马上离开。”
局长盯着他，露出玩味的笑意，说：“没错，我就是佐兰，这是我在特种兵服役时的绰号。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秦正将田中的相片递给他：“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局长眼神一冷：“烧成灰我都认得他。就是他发动了今年1月7日《查理周刊》杂志社的恐怖袭击，蓝博的女友Kelly就死于这次行动。不过，之后他就潜逃了，不然蓝博早剥了他的皮。你在追踪他？”
秦正眯着眼睛笑了：“果然冤家路窄。”
下午三点半，巴黎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妮哈快步走出公寓，驱车前往蒙马特区LE CONSULAT咖啡店。她刚得到信报，东方泽居然代替蓝博出席了欧盟防长会议，虽然欧盟军队提案被否，但阿尔法项目却被通过，并且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将极大压缩美国在欧洲军火市场的交易空间，毋庸怀疑东方泽将象他哥哥一样将欧盟建军作为使命，继续在欧洲各国游说，直至通过。所以，针对塞德里茨家族的刺杀要赶快部署，最好在阿尔法项目落实前，希望还能起到阻止作用，象欧盟其它项目一样不了了之。所以今天她同意见秦正，她需要继续他们之间的合作。
这家咖啡厅是她在巴黎的情报据点。与田中一向青睐贫民窟或难民营不同，妮哈更倾向于在中产阶级社区甚至高档街区设立情报机构，她相信保护色彩浓郁的本地高档社区更有利于建立长期据点，愈融入本地人的生活，愈能获得掩护从而不引人注目才能长期发展。
下车后，她警觉地四下观望，走进这间红色基调的咖啡厅。虽然是下午茶的时间，咖啡屋里并没有什么人，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秦正居然已经到了，坐在窗边的桌旁，正热情地向她招手。
妮哈瞄了一眼手表：差十分四点。
她微笑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温柔地说：“等我很久了吗？”
秦正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她微笑：“每次见面都让你等我，显得太没有绅士风度了，所以这一次希望给你留下好印象。”
妮哈妩媚地看着他：“我更看重你今天带给我什么让印象深刻的好消息。”
秦正笑了笑：“两件事。第一件，是天津案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烂摊子，我想给它一个完美的句号。”
妮哈明显兴趣寥寥：“看来我对第二件的期望值要提高了。”
秦正收起笑容：“是了结我们之间的新仇旧恨。”
妮哈意外于他的用词，只好道：“既然这么铭心刻骨，我们还是把它留在最后说吧，以免不够尽兴。”
秦正一挑眉头：“悉听尊便。关于天津案，我已准备好了全部证据，包括田中在天津小区内对爆炸的全程指挥邮件，以及加山在现场的证据。”
听他说到加山，妮哈脸色一正，明白秦正此言非虚——这次他真的掌握了全部证据，不由语气弱了下来：“看来——”
秦正竖起一根手指：“男士话没说完的时候别打岔，这是教养。”
妮哈无奈地瞪着他：“请继续。”
秦正继续道：“不仅于此，我们还拿到了田中主导巴黎爆炸案的全部证据……”
妮哈急道：“巴黎爆炸案ISIS已经出面认领了，这已被定性为恐怖行动，与美国无干！”
秦正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当她的话是空气，自顾继续说下去：“……包括他在现场的尸体，所以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巴黎案是以田中为首的美国军方策划、执行的间谍行动，I·S·I·S不过是配合地为其盖上恐怖行动的外衣。我的证据不仅包括田中前期的策划、行动前的安排、甚至现场的执行，如果同之前天津案、华飞案串连在一起的话，足以证明田中作为美国军方在欧洲谍报网络的负责人之一，一贯以恐怖行动为掩护、执行一系列令人发指的间谍活动，来达到美国军方干扰地区稳定、颠覆他国政府、谋取经济利益的目的。”
妮哈没想到他将天津案与巴黎案串通，这份证据的破坏力无异于核弹级别，忙道：“好，如果你真拿到这些证据，我们可以按之前的约定那样：我们不再策划任何针对塞德里茨家族成员的行动，并且不再干扰阿尔法项目的推进。你满意了吗？条件是你把全部证据给到我这边，并且按约定不得将相关内容透露给任何第三方。”
秦正笑了笑：“你能做主吗？”
妮哈不悦道：“在这次谈判中，我是美国军方代表，我的决定代表美国军方的态度。”
秦正摇了摇头：“可惜，我不相信你。我要同你的上级敲定这件事。”
妮哈勃然变色，忍耐道：“那只能看我的上级认为有没有这个必要……”
还未说话，她的手机响了，她一瞥之下神情为之震动，立刻接通：“是我。”
对方说了句什么，她的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秦正，突然倾身向前，将手机递过来：“我的上级要同你讲话。”
秦正毫不意外地接过来：“你好，长官！”
手机里传过一个男士的声音：“我是美国中情局罗伯特·盖茨上校，我负责欧洲安全事务……”
秦正坦然地向后一靠，对着话筒说道：“相信你听到了我刚刚的陈述，关于协议细节，妮哈漏掉了我很在意的一点：田中。按约定，合约达成，你方是要把田中交给我处理的。”
话筒里在说着什么，秦正盯着妮哈，表情不变：“成交！同时，由于我方证据又有了强有力的补充，所以我的条件也要相应调整：我不会把证据交出来，而是交给第三方保管，这样如果你方撕毁协议，证据将被公之于众；同时，也避免哪一天因为我情绪失控想报复你们这些美国鬼子一时冲动就把证据公开。”
最后，秦正挂断电话，递回妮哈。
妮哈冷冷地看着他：“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秦正沉思着突然道：“你知道我一直有个困惑，就是你在美国欧洲情报局到底是一个什么位置。以你的年龄资历，你最多是一个任务小组的负责人，比如上尉或最多是个少校什么的；但你竟然可以同田中对抗、甚至竞争，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因为以田中的资历，他既便不是最大的头，也绝对是级别极高的人物，这实在让我惊讶：因为从哪一方面来讲，你跟他都差得太远。”
妮哈不动声色地伸手到裙下，关掉了监听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