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詹妮弗的电话, 秦正本能地一惊，赶紧跳起来先关上房门，关之前还特意四下瞄了瞄, 连他自己都觉得鬼鬼祟祟的，实在不象好人。
詹妮弗说：“明天我就正式离职了，你不打算在我走之前把你的侦探故事讲完吗？”
秦正建议道：“今天中午我有安排, 要不下午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詹妮弗爽快地说：“那就下午四点，老地方的咖啡厅见。”
秦正犹豫了一下：“那里人多太吵，我们换个地方吧？”
詹妮弗笑道：“希望第一不要太远、第二不能是你家, 不然我会有顾虑的。”
秦正也笑了：“放心吧, 一定是个安全又隐蔽的优雅所在。”
挂断电话，秦正立刻用座机拨给集团人事部：“帮我查一下：公司是不是有位名字叫詹妮弗, 姓什么记不清了, 应该是四、五年前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近期在办理离职。”
人事查完后, 复电道：“是的, 詹妮弗·斯密斯，这周四正式离职。”
秦正问：“可以把她的档案发我一下吗？”
人事为难地说：“抱歉, 因为档案包含个人隐私，按公司规定，需要您走正式调档流程, 大概要五天的时间。”
秦正一笑：“明白了，没问题。”
* * *
东方泽问：“你怎么看？”
小陆仔细检查信纸，象只猫一样眯着眼睛，眼神透出精光：“这个签名是很重要, 若没有数据库的支持, 不足以成为侦破的方向, 它的价值在于：一旦有嫌疑人出现，可以作为重要的核对线索。另外，纸和香水的确可以自制，但可以找懂行的人帮忙看一下，不见得完全没有线索。”
东方泽点头：“这是一个调查方向。还有一样东西，他是没办法自制的——打印机。”
小陆同意：“说得不错。但是，只从这样几份打印文件上，怎么能判断出是哪款打印机？打印机是通用办公设备，不同品牌、不同型号的差别微乎其微，并且每年的市场销售量怕不有几千万台，怎么能找出具体是哪一台，进而挖出是谁打印的？”
东方泽将信调个方向递给他，示意他对着阳光看，一边说道：“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几封信上有一个共同的地方。”
小陆对着光线认真看每一封信，他的眼睛在阳光下象钻石一样闪着光：“的确，每一封信的同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小洞，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个洞不是正圆的，而是沿着纸张长边方向椭圆形，如果把几封信对在一起看，可以看出是三个非常近的孔组成的洞。”
小陆眼神一亮，“是说，一个针孔但被穿透了三次？”
东方泽点头：“也就是说，打印机在打印的过程，纸张在打印机里传送了三次，但每次有微小误差，所以那个小孔没有完全重叠，而是扎了三个小洞，但因为挨得非常近，所以咋一看象是一个椭圆形的洞。不同打印机存在这种完全相同位置的机械瑕疵，除非整批次有问题，否则概率很低。这应该是某一台打印机的瑕疵，但没引起注意，一直没有得到修理。”
小陆凝视着那个小洞，道：“所以，这些信都是同一台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但是，为什么要传送三次呢？”
东方泽道：“现在大家常见的是激光和喷墨两种打印机，其实还有第三种：热升华技术打印机。这种打印机使用的固体颜料经热记录头加热直接升华为气相，进而转印到相纸上生成影像，它所采用的彩色颜料分为黄色、青色、洋红色三种，在打印过程中，不是同时印上这三种色彩，而是每一次一种颜色，通过三次打印组合成所需的色彩。因此，纸张在打印过程中，一共需要经过打印机三次。”
小陆佩服地看向他，再次仔细看每一封信，道：“你确定这些是原件？这几封信是每年一封、由过去十余年间发过来的，但你看每封信上字迹的打印效果，几乎没有差别，看起来就象刚刚一批同时打印出来的。”
东方泽一笑，道：“路易完全可以不给我原件，所以没有必要这样做假。这只能说明，这种打印件的保存期限可以很久不褪色。热升化打印机因为效果逼真，多用来打印相片或者广告，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打印照片的保存期限据称能达到永久，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可以验证这些信是由热升化打印机打印的。”
小陆微皱眉头：“什么人会用这种打印机？居然一用就是十几年？”
东方泽道：“虽然这种打印机画质高，但打印速度慢，爱拍照的人大量输出照片用这个非常不划算，所以一般家庭用户不会买，多数为相片打印社或者广告公司。但这种打印机有一个弊端，就是打印过后，打印的图像、文字会在用过的色带上留下潜影，如果打印的内容属于机密资料，必须保管好色带，甚至在用完后销毁。”
小陆领悟道：“所以，这信一定不是在商用、甚至公用打印机上完成的。”
东方泽点头：“一定是家用的。一台打印机能用这么多年，除了机器质量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家庭使用打印量相对小，因而使用寿命延长。所以想想看，1998年能买得起这种打印机并且放在家里使用的，会是谁？”
小陆一笑：“除了非常有钱，还可以确定一点：这样的用户一定不多。所以，我可以调查一下：那个年代有哪家打印机厂商在德国销售这种热转印技术打印机，如果能拿到他们的客户名单，就有方向了。”
东方泽赞赏地看着他：“说得对！同时，你刚才提到的纸和香水，可以是第二个方向；而签名，则成为检验线索的有力证据。”
小陆点头，饶有兴趣地追问：“你怎么对打印机这行当这么熟悉啊？”
东方泽低了下头，不经意地说：“孔雀集团有很庞大的制造业务，曾帮日本和美国厂商代工生产过打印机，所以略知一二。”
* * *
下午四点，办公楼门前，詹妮弗准时走出楼门。
门前停着一辆奔弛，一位稳健的中国男士上前为她开门：“您好！我是陈立，秦先生派我来接您。”
车子在城里高速兜了二十分钟的圈子，才开向离办公楼十公里外的一处私人会所。这是俱乐部制的高档会所，在拥挤的商业区居然显出几分疏离的高贵感，虽然在城市中心，却隐蔽性极好。
陈立为她打开门：“您进去，会有专人引领，秦先生在里面等您。”
詹妮弗看了他一眼，昂首走进去。服务员引她来到二楼一间小会客室，秦正果然等在里面。
詹妮弗道：“没想到，只是喝杯咖啡，还要这样周折？”
秦正笑道：“这里的风格特别适合讲故事。”
詹妮弗浓密的眉头一挑：“什么风格？”
秦正为她拉开椅子，待她坐下后在她耳边说：“神秘莫测。”
詹妮弗笑了笑：“你果然很懂得营造气氛，现在我更期待你的侦探故事了。”
秦正坐下，一边为她倒咖啡，一边说：“故事时间到。说吧，你想听什么？”
詹妮弗道：“你说你在为蓝博做侦探推理，这是我离开欧航前最感兴趣的事情，就从这个故事讲起吧。”
秦正一笑：“其实也没那么神奇。谦虚点说，是DB集团在中国发生了一件重大意外事故，无论是中国警方、还是德国警方，都没给出令人信服的结论，蓝博就委派我来剥丝抽茧、缉拿真凶。”
詹妮弗好奇地问：“你是说，中国警方和德国警方都已经有结论，只是不能令蓝博信服，所以由你来调查？听起来，你还真被蓝博当成福尔摩斯了。到底是什么事故？”
秦正眼睛里闪着猎人的光芒：“到底是理工科出来的，富有探求真相的好奇心！DB集团和BM集团在中国天津的仓库被炸，这件事看似意外，其实是有人在背后下手，并且与恐·怖·组·织有关联。”
詹妮弗夸张地耸肩：“恐·怖·组·织不是在欧洲吗？怎么连中国都有了吗？”
秦正平静地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净土？不过是中国政府监管有力，多少次事件都被遏制住了而已。只是，就这件事来说，真正的幕后不是恐·怖·组·织，而是另有真凶。只是中国政府出于政治及社会稳定方面的考虑，不愿深究。但DB集团有人死在现场，并且对方之前曾对欧航和赛德里茨家族一再下手。这回，是时候要彻底清算了。”
詹妮弗被他的表情镇住，眨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好象，事情的真相你差不多都知道，并不需要再去侦探推理。”
秦正道：“这件事，对有些人来说是八卦故事，对有些人来说，事关国家机密。所以，我就不详细对你讲，免得给你惹来麻烦。你只要知道：这件事与美国军方有关，所有证据都被我这颗聪明的脑袋藏起来，我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第三方来披露，就可以在世界面前把美国拉下道德的神坛，让它威望扫地，也就差不多了。”
詹妮弗温柔而妩媚地看着他：“我相信你这颗脑袋，因为领教过，真的很神奇。不过，你知道这个世界曾有另一颗脑袋堪称伟大吗？是爱因斯坦的，死后被送进了实验室，希望可以帮人类理解造物主的神奇魔力。”
秦正笑了：“你不会想把我的脑袋也送进实验室吧？”
詹妮弗微笑：“当然——多少会舍不得。”
* * *
咖啡厅里，凯西和汉娜相对而坐。
汉娜的眼中闪着水光，凯西问：“你确定？”
汉娜哽咽道：“我看到那封短信，这么明显的信息我怎么会弄错？”
凯西沉声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汉娜恨恨地说：“我不知道，应该是F开头的。周二大卫过来，我们约好一起看演出、吃饭，结果吃饭的时候碰到罗伯特，他神秘兮兮地拉大卫去一边说话，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大卫的手机忘在桌子上，刚好有一条短信进来，我想着拿去给他，拿起手机时那条短信显示在屏幕上，我就看到了……”
她抽咽了一下，继续道，“我一直能感觉到，大卫不是一个卫道士，可是，这次这么明显的证据在眼前，感受还是不一样。”
凯西问：“那封短信你没留着？”
汉娜摇头：“我当时太震惊了，忘记拍下来。不过，内容我记得，根本忘不掉。”
凯西将手里的本子递过去：“写下来。”
汉娜吃惊地看着她：“干嘛？”
凯西温柔中透着不容置疑，疼爱地看着她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现。”
汉娜嘴角抽了两下，快速写下来：耐心点，才不过七天，我的身体已开始想念你的味道。F。
写完，汉娜凄然问道：“凯西，男人都是这么花心吗？”
凯西拿回笔记本，同情地看着汉娜，宽容地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这世上没有海枯石烂、两情不渝的情感，除非对方对爱情的每一分幻想你都能满足，并且随着时间的改变一直满足——这怎么可能？”
汉娜无助地问：“所以，没有可能幸福吗？包括你和蓝博，也只是这样吗？”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这很失礼，有些尴尬地看着凯西，不知该如何挽回。
凯西平静地看着她：“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经营，顺其自然就能天长地久的，那是童话。如果你爱着对方，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2015年10月1日。星期四。
这天早上，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令一向工业化气息浓郁的慕尼黑也染上一层说不出的阴柔缠绵色彩。
去往公司的路上，秦正试探着问：“明天周五，晚上去看电影吧？”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想都别想。”
秦正急道：“为什么呀？如果在中国，这可是十一黄金周啊！咱们不求出去游山玩水，看场电影小小庆祝一下祖国母亲的生日，这要求总不过分吧？”
东方泽只好说：“明天我哥回来，晚上要考我，下班你跟我老实回家，哪儿都不能去。”
秦正顿时卡壳，好像受到多大打击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东方泽没想到对他影响这么大，故意岔开他的注意力：“什么电影啊？这么兴奋。”
秦正果然又笑开了，神秘地说：“我最喜欢的二部之一，保证你会喜欢。”
东方泽微笑道：“好啊，那我们下周末去看。”
秦正又不乐意了，嘟囔道：“下周还有下周的安排，平白无故少了一次，找谁说理去？”
东方泽脸色一沉：“至于吗？你还有完没完？”
秦正才不啃声了。
这时电话响起，东方泽看了一眼，快速接通：“您好！我在开车，回头打给您。”就挂断了。
秦正心下警觉，不动声色地问：“谁啊？”
东方泽淡然道：“客户。”
秦正故意说：“我就知道，我打给你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东方泽面色一沉，转而变成一脸温柔的微笑，特别恭敬地问：“需要我对您特别客气吗？”
秦正一哆嗦，忙道：“不需要，绝对不需要——我会不习惯的，显得咱俩多生疏似的，领导你说是不？”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算你识相。嘴角不由得意地挑起，笑了。
一到办公室，东方泽关上房门，拨通电话：“路易，抱歉刚才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问有什么事？”
* * *
东方泽快步走出楼门，上车驶离欧航军机总部，后面一辆越野摩托咆哮着跟上，正是小陆。
楼上，秦正从窗后注视着这一幕，冷静地说：“马上叫人跟上。”
陈立从身后闪出：“来不及了，他们速度太快。不过，有小陆跟着。”
无论他们去哪儿，回来你问小陆不就成了？
秦正气得一摔窗帘，阴阴地瞪了他一眼：“别有下回。”
陈立小心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秦正脸色一沉：“让你查那个老路易，有什么进展？”
陈立道：“老路易的家族是德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他的叔叔就是当然刺杀希特勒的核心成员之一，因此他家曾一度被视为民族英雄，但也被一些纳粹势力恨之入骨。所以，半个多世纪以来这个家族一直保持低调，完全淡出公众视线。但是，据称他的家族财力非常雄厚，甚至超过背景远比他家显赫的家族。有人猜测，二战期间他家曾侵吞纳粹财产踞为私有，只是苦无证据而已。也有人说，这个家族的低调是假的，他们一直是某些恐·怖·组·织背后的资助人，甚至与一些谋杀事件脱不了干系。”
秦正皱眉道：“他与赛德里茨家族的业务有什么问题吗？”
陈立道：“他与赛德里茨家族成立的合资公司，是目前UFO最大的业务单元，十六年来业务规模翻了两番不止。无论从资产增值和盈利收入各个方面，表现都超乎寻常的好，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秦正沉思着没有说话，陈立问：“有什么不对吗？”
秦正看了他一眼说：“好象很正常——只是有点太好了。”
陈立忙问：“需要详尽调查吗？”
秦正微微摇头：“这是非常机密的数据，以蓝博的手段，德国甚至欧盟的税务部门都休想发现端倪，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拿到？只是，一个惯于与纳粹斗法的家族，居然肯把全部家当拿来给蓝博管理，这可真是信任他啊！”
* * *
老路易拿出一封淡蓝色信封递给东方泽：“这是今天刚刚收到的，夹在今早的邮件里。”
东方泽一看：信封上没有邮戳。
小陆道：“有可能是昨天晚上投到邮箱里，早上连同今天收到的邮件一起拿进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混到今天的邮件里，由邮差一起投到邮箱的。”
东方泽忙问：“路易，这里的邮差是固定的吗？”
一个女声懒洋洋地说：“是一个色迷迷的棒球青年，做事迷迷糊糊的，经常混掉不同人家的邮件，刚刚还看到他折回来去对面那家，估计又出错了。”
正是乔安娜，穿着一身淡紫色晨缕依在门上，全不在意老路易严厉警告的目光。
东方泽看了小陆一眼，小陆转身冲了出去，果然看见一个戴棒球帽的青年从对面院子走出来。
小陆上前打招呼，“棒球帽”忙道：“你找我吗？你家的信我没有搞错吧？”他看到小陆从老路易家走出来，心虚地先声明起来。
小陆皱眉道：“路易一直在等一封信，预计今天到，是一个浅蓝色信封。但你送来的邮件里没有，不找你找谁？”
“棒球帽”急道：“不可能！今天早上他的信都是牛皮纸或者深色信封的，浅色的只有一个白信封，根本就没有蓝色的！”
小陆故意刁难道：“一看你就没睡醒的样子，别说得好象你记得多清楚似的！”
“棒球帽”急得叫起来：“今天早上路滑，我骑到他家门口跑上去投信时走得急脚下打滑，把信弄掉地上，我想着千万别有那些礼品贺卡之类的，那种信封制作得干净、漂亮，掉地上沾到泥水会比较明显，肯定要挨骂。结果捡起来一看，浅颜色的只有一个白信封，好象是保险公司的帐单。我当时还庆幸了半天，肯定错不了！”
小陆回来时，东方泽正在老路易的电脑上看监控录像。
老路易解释道：“我不愿意麻烦这里的警察，所以我的院子都是自己24小时监控。”
镜头上，果然那个“棒球帽”在门前滑了一下，手里的信都掉在地上，看来那个“棒球帽”并没有说谎。那么，这封信是哪儿来的呢？
老路易看向东方泽，东方泽沉吟道：“由视频来看，过去24小时只有邮差和您本人接近过这个邮箱，可以排除有人故意投递到邮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信是您拿回房间后有人插到邮件里的。您回忆一下，取邮件回来后，您是马上翻看，还是中间离开过？”
老路易道：“当时刚好有个电话，我去书房接电话，这些信就放在餐厅的桌子上，我想着一会儿回来吃早餐的时候看，就没把信件带过去。”
东方泽问：“您家里有佣人吗？”
老路易道：“平时有三个，但他们晚上都不留在这里，每天都是九点才来上班，所以当时家里只有我们俩个。”
东方泽看了看乔安娜，后者脸上一副“上帝，给人类多一点智商吧”的表情。
小陆试探道：“房间里有监控录像吗？”
老路易冷淡地说：“没有。这是我的家里。”
东方泽安抚地看了眼小陆，问老路易：“这封信我可以带走吗？”
老路易道：“带走吧。不过，请你转告蓝博，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这次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他就不要经手了。”
东方泽和小陆匆匆而出，在车前，小陆问：“要不要试着去查一下这个小区的监控录像？”
东方泽道：“不必。”
小陆意外，东方泽解释道：“除非对方今年终于换掉了那台打印机，否则这封信是假的。”
小陆恍然惊呼：“没有孔！”
东方泽道：“如果没人进出过这套宅子，就只有老路易和棒球男接触过，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中，有一个在说谎。”
小陆道：“好，我去监视那个棒球男，他刚才折返对面的邻居家，很有可能就是来试探一下老路易家的反应。”
东方泽点头：“小心。”
小陆飞身上车，沿着棒球男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 * *
东方泽驾车回到欧航军机集团总部，下车时他停了一下，恍惚记得刚刚开车回来时路边有一幕引起他的注意，但车速太快一晃而过，一时想不起来。他慢慢关上车门，仔细回想，猛然发现：刚刚车子在经过大楼旁边的咖啡厅时，曾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对坐在窗前，好象在争执。
他立时确定：是凯西和大卫。
* * *
凯西和大卫坐在咖啡厅里，大卫有些意外看着她：“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凯西道：“你和汉娜之间的婚约，首先是因为汉娜对爱情和家庭投入纯洁而强烈的情感，同时，赛德里茨家族的声誉以及道格拉斯叔叔的财产继承权也是这个婚约的基础。只要这个婚约存在，蓝博会在事业上支持你，我会代表家族接受你。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你需要给予汉娜足够的尊重，顾及双方家族的体面。如果做不到，中止婚约对你而言也许是一个更明智的选择。”
大卫隐隐猜到原委，但被凯西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说教激怒，尤其凯西说话过程中始终保持温文尔雅的微笑，这让大卫愈发感觉自尊心受到挑战，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以为，这婚约首先基于我和汉娜两人之间的感情。”
凯西无视他的反应，平静地说道：“对于22岁的汉娜，的确是；对于35岁的你，从来不是。”
大卫顿时恼羞成怒，压低声音吼道：“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和汉娜之间的事情。你是来逼我放弃汉娜吗？你确定汉娜希望你来逼我毁约吗？”
凯西微微一笑，眼神冷静地说：“作为穆里耶兹家族的唯一希望，你肩负着保持这个姓氏存续甚至中兴的全部希望，你已经35岁，应该清楚对你来说机会已经不多。汉娜则不同，她是赛德里茨家族的公主，整个家族的力量会保证她不被轻视、不被利用、不被欺辱，她值得一个懂得她的美好并珍惜她家世背景的人，无论在德国还是欧洲，找到这样一个人，都不会太难。”
穆里耶兹家族曾是法国皇族的背景，作为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居然要靠为人打工谋生，这份没落是大卫心里的痛脚，他用憎恶的眼神瞪着凯西，挖苦道：“是，我在外面玩女人不对，我会小心的，女王陛下！只是，我不确定，这种事在蓝博眼里是不是同你一样，被认为是罪大恶极？或者在汉娜眼里，是不是会同蓝博一样，认为不过是男人的无伤大雅。你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吗？”
凯西平静地看着他：“无论蓝博、还是在汉娜眼里，你都不具备可比性。”
蓝博的风流在家族内部不是秘密，大卫本想用这种暗示讽刺凯西，不想她居然直接一语道破、直面还击，这个貌似优雅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犀利？
大卫再保持不住一向的风度，粗暴直白地嘲笑道：“在你眼里，我当然比不上蓝博——哪怕他也不过是个风流男人。”
凯西一笑，冷漠地说：“在我眼里，你甚至算不上一个男人。”
大卫腾地站起，愤然离去。
大卫气匆匆地回到总部大楼，径直走向东方泽的办公室，半路遇到秦正：“你去哪里？”
大卫这才想起自己本来的事情，压制住怒气说道：“对，我来找你。明天BM集团的希尔来慕尼黑与你会面，他希望最好不要安排在我们办公室，希望邀请你去他下榻的酒店，你看是否可以？”
秦正道：“当然。他明天才到？”
大卫道：“是，明天上午到，约我们下午四点钟过去。”
秦正随口问：“他什么时候回巴黎？”
大卫摇头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大卫离开后，陈立进来道：“那个希尔下榻凯悦酒店，定了明天一晚的住宿。”
秦正眼神深邃，忽尔一笑说道：“我想知道：除了我们，他还想见谁？”
陈立道：“放心，我会全程监视。”
* * *
小陆一进来，就大声道：“那个邮差除了没脑子，没别的问题。”
东方泽忙制止他，小心地看了外面一眼，才道：“确定没问题？”
小陆道：“我把他的包、衣服、甚至他的家搜了个底儿掉，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东方泽轻轻敲着那封信：“若是老路易自已做的手脚，他的目的是什么？”
小陆挑眉道：“考验我们能不能看出来？”
东方泽看着信的内容：“我们不是警察，他不用对我们的侦破能力打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定因为某种原因值得他这样去做，不然绝无可能。”
小陆问：“你打算告诉蓝博吗？老路易可是打算自己付款。按信上的要求，下周五就要全款付过去。这件事，你还是瞒不过蓝博吧？”
东方泽皱眉道：“如果这封信是老路易自己操作的，而其结果，是他向这个帐号被迫捐了一大笔钱，他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小陆突然眼睛一亮：“如果，之前的信都是他伪造的呢？第一封、第二封不算，从第三封开始，这些勒索款项都是蓝博替他付的。十几年下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东方泽看着他：“你还发现什么线索了？”
小陆表情有些局促，掩饰着说道：“我追完邮差，回到那个小区，想查看一下香水的问题。”
东方泽轻声道：“乔安娜？”
* * *
小陆闪身来到二楼，楼内没有人。他走进里面一间女性房间，应该就是乔安娜的闺房，墙上悬挂的大相片里房间主人冷漠地注视着他。
他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检查镜子前两排化妆品中的香水和精油，上面有标签，包括果香、花香、森林等等。果然其中有一瓶标注为郁金香味道的香水，他拿起上面的吸管，在鼻翼轻轻划过——
“你在干什么？”乔安娜一脸不屑地站在门边。
小陆坦然道：“我刚去过洗手间，看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香水。”
乔安娜冷笑道：“不请而入，你这样解释得通吗？”
小陆倨傲地说：“是路易请我们帮忙调查一桩勒索案，我不需要解释什么。”
乔安娜眼神空洞地看向窗外，颓然道：“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有什么好查的？”
* * *
东方泽忙问道：“香水的味道跟信上的一样吗？”
小陆撇撇嘴：“不一样。不过，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东方泽注视着他，没有问，等着他主动说明。
小陆说：“从她的窗口，刚好可以看到门前的信箱。”
东方泽一怔：“你是说，她也许发现了什么？”
小陆点头：“只是，她没有说。”
东方泽道：“总能想办法让她开口。现在，你去追查打印机。如果这是老路易使出的障眼法，我们既定的调查方向不变，且看他下面如何出招。”
小陆追问：“你要跟蓝博说吗？”
东方泽犹豫了一下：“慎一慎，压两天再说。”
秦正推门而入，东方泽及时住口。
小陆向两人点头：“我先出去了。”
秦正看着他的背影，问：“最近小陆挺神秘的，不是谈恋爱了吧？”
东方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有闲。”
秦正一笑：“也没谁，有你就够了。”
* * *
夜幕下，凯悦酒店门外，一个大胡子的中东人认真打量着酒店的四周。门口的印度老门童注意到他，挥舞着手臂驱赶他离开。中东人用围巾遮住脸，低头快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