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攻略冰山总裁【完结番外】>第152章 中秋家宴

  两个人并肩下楼, 将转进餐厅时,秦正一把拉住他,故意面色凝重地问:“嗨!你准备好了吗?”

  东方泽以为他又故意搞怪, 想到餐厅里凯西、小陆他们都在,如果看到秦正跟他靠这么近,成何体统?他白了秦正一眼, 一把将他推开,转过来就见——

  灯火通明的餐厅里,桌上是自己布置的四凉八热十二道菜, 旁边是各色鲜花和水果, 凯西、小陆、陈立均已就坐,他都不意外, 但主人的位置上站着蓝博眼神明亮地看向这边, 旁边英俊潇洒的塞缪尔在说笑……

  东方泽本能地后退一步缩了回去,正撞进紧跟在后面猝不及防的秦正怀里。

  秦正吓了一跳:“怎么了?”

  东方泽一把掩住他的口, 就那样贴在他胸前、注视着他的眼睛, 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说了句:“中秋快乐。”在他的嘴角轻轻地、快速地吻了一下,这才步履轻快地走了进去。

  秦正倒愣在那里, 感觉自己的脸象是被小鸟啄了一下,那么精巧、奇妙的一下,有些凉、有些痒、有些软软的触感……可来不及回味就没了, 好象下一秒连这种感觉都不确定了,他一定要站在那里保持原状,才可以把那种美妙的感觉多保留一秒钟。

  凯西看到东方泽神采奕奕地走进来,笑道:“蓝博的时间掐得太准了, 这里晚宴刚摆好, 他和塞缪尔就到了。”

  塞缪尔跟着笑起来:“中秋可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我猜到会有美酒佳肴,所以闻着味儿准时到。”

  蓝博看着东方泽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朗声道:“我可不是冲着美食来的,我只是想品鉴一下阿泽的手艺到底怎么样,好让凯西按这个水准来进修中餐厨艺。咦,秦正呢?”

  秦正这才慢吞吞地从门外走进来,傻呵呵地乐着说:“这儿呢、这儿呢,来了、来了。”

  东方泽眉头微皱:太没风度了,回头再收拾他!转头对大家道:“菜凉了会影响味道,大家试试看。如果不习惯用筷子,可以用刀叉,不影响品鉴。”

  蓝博小心地用刀叉划开红灿灿、方方正正的红烧肉,放一块入口,就觉香气从鼻尖往外冒,而肉在嘴里象要化了一般在舌尖上打转,他连忙低下头去……

  塞缪尔用筷子夹起香椿拌核桃仁,感觉绝非蔬菜可以营造的醇香在牙根处触发、累积、回味;凯西吸了一口西湖牛肉羹,说不清是荤是素但绵厚而清甜的汤汁细腻地顺喉而下;小陆立刻两眼发亮地直奔清蒸鲈鱼,连陈立都无法淡定地杀向了叫花鸡,秦正对着心馋不已的四喜丸子下口,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东方泽满意地看着众生相,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他哥哥——蓝博慢慢抬起头,对着他微笑:“真好吃,跟妈妈当年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东方泽跟着微笑了:“那就好。”他其实不记得当年的味道,但哥哥说一样,应该就是一样的。

  凯西赞叹道:“太神奇了!怪不得好多朋友都说中餐好吃,我在好多中餐厅吃过,感觉味道没那么好啊。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就不叫中餐。阿泽,你一定要教会我。”

  蓝博笑道:“教会你干嘛?去开中餐馆吗?”

  凯西笑道:“是呀,我的客人就是你和在座各位,能得到今晚这样的赞赏,可以视为我毕生的追求——你不会笑话我没有野心吧?”

  蓝博在东方泽肩上拍了又拍:“如果我说,这是你最大的野心,希望没有打击到你——阿泽,你的手艺真棒!是专门学过吗?”

  东方泽谦虚地说:“没有,读过几本书,按图索骥,没那么难的。”

  小陆和陈立不自觉地看了看他,只有秦正鼓掌道:“是的、是的,我看过那几本菜谱,真的很简单。凯西,你如果感兴趣,明天我请人快递过来,你照着练就好。”

  小陆同情地看了眼凯西,不明白这两人出发点明明不同,最后在毁人不倦上怎么就异途同归了呢?他决定不浪费脑细胞,果断向鱼头发起进攻!

  晚餐后,大家都聚到二楼玻璃阳光房里,围坐在供桌四周,一起对着头顶上那轮圆圆、亮亮、大大的月亮聊天。

  凯西就道:“可惜不在前厅,不然可以钢琴助兴。”

  蓝博看了一眼塞缪尔,塞缪尔一笑,拿出一把年代久远的吉他,帅气而优雅地站到月光下,朝大家象模象样地鞠躬,优雅地说:“我来为大家献上一曲,以助雅兴。”

  前奏之后、和旋响起,是一首德语民谣,恰好是秦正大学时很喜欢唱的一首老歌:“多娜多娜,一辆颠簸赶集的马车上,一只小牛目露哀伤,在他头顶上方,一只燕子振翅高飞穿越蓝天,风儿正自笑开怀…… 为何你没有翅膀,像燕子那般骄傲自由地飞翔……”

  月下,塞缪尔象披上一层亮光,雄浑的嗓音令歌声少了凄婉,令月色更加温柔。秦正不由低声和着伴唱起来。蓝博意外地望向他,塞缪尔鼓励地对他笑,凯西也给他打拍子。

  一曲作罢,秦正回首,身边东方泽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清亮、眼神温柔,不知这样望着他望了多久,这样的目光应该只有他才能拥有吧?这样的月光下,应该只适合相视、微笑。

  2015年9月28日。星期一。

  早餐后,蓝博向外走,东方泽快步追了上去:“哥,你今天有时间吗?”蓝博回头:“有事?”

  东方泽道:“上周我见了联合家族业务最重要的十大客户,有一些想法要跟你讨论一下。”

  蓝博爱怜地看着他说:“目前你只要熟悉一下UFO这块业务,与这些重要客户逐一见过就好,我并没有期望你点石成金,短时间内创新改革、锐意进取。”

  东方泽一怔,蓝博看着他瘦削的双颊,认真地说:“阿泽,你回家了,不要再让自己这么累,给自己一点时间,让身体和心情都能放松下来,来日方长,好吗?”

  东方泽脱口道:“我不累……”

  蓝博在他后背上拍了拍,笑道:“不累,就去跑步。”转身欲走。

  东方泽又道:“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上周出去谈得怎么样?”

  蓝博半回头,好笑地问:“是要向你汇报吗?我才出去几天呀。凯西对我都没你这么严苛。”

  东方泽不啃声了,执拗地站在那里,只用眼睛看着他哥。

  蓝博没办法,只好说:“好吧。法国政府完全支持,英国方面政府的态度尚不明朗,军火商坚决反对,需要给他们点时间考虑清楚、内部协调好,我们再去推动。所以,我计划与德国政府谈过之后,借助法国斡旋铺垫后,再杀回英国。不过,与此同时,我要开始与其它几个国家开始接触。初步看来,下月中旬之前,局势就比较明确了。”

  东方泽沉吟道:“英国一向玩中间路线谋求最大利益,在这个项目上,除了同意、不同意之外,我担心它可能会选择第三种策略:拖。如果这样,我们如何应对?”

  蓝博冷静地说:“这个项目必须在今年确定,无论它采取什么策略,都得按我们的时间表走。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要想太多。”

  蓝博离开多时,东方泽仍站在那里望着车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秦正站在窗后,远远地望着东方泽的背影,目光中都是疼惜。

  周五晚上,东方泽累到昏睡过去,秦正照例帮他清洗。灯光下令他吃惊的是:东方泽原本匀称、修长的身体,不再是印象中的精瘦漂亮,胸口和两肋骨骼隐现,小腹上没有一丝赘肉不说,腰已细成窄窄的一段,手都不忍心去握。从中国带来的睡衣,现在套在他身上就象是别人的衣服,大了一个号都不止。他来德国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可以瘦成这样?

  秦正看着他瘦得已经塌下去的两颊,本来就尖的下巴,现在一只手就可以握住。而他在睡梦中还微皱起的眉头,脸上深深的倦容与掩不去的疲惫,耳边不由回响起上次他叫“你到底有多恨我”……

  秦正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用下巴蹭着他的脸说:“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也答应我,不要再瞎操心了好吗?你再这样,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把你抓回中国,再不许你留在这里,你听到了吗?”

  * * *

  下午三点,欧航总部楼下一处咖啡厅,凯西一边呷着咖啡,一边在一个本子上写着,看情形象在等人。

  秦正快步走进,在她旁边坐下:“抱歉,居然让你等我,太没风度了。”

  凯西温婉地一笑:“我在做事,你不必过意不去。”

  秦正看看凯西手中的本子:“在工作?还是写日记呢?”

  凯西温柔地一笑:“我不需要工作,但也没有那么多闲暇写日记,不过偶尔写一些评论性文章;同时,帮忙一些慈善机构策划一些项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正夸张地说:“有海德堡大学的高材生来帮忙,这些慈善机构太幸运了。”

  凯西笑道:“是我太幸运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不至太过挑战,毕竟精力有限,我还是更享受作蓝博的太太。”

  秦正笑道:“作他的太太,挑战大吗?”

  凯西平静地说:“赛德里茨家族的女人,只要作男人身边的贤妻良母就好;只是当所有男人都倒下的时候,她们就要象骑士一样去战斗,直到下一代男人成长为骑士。”

  她说话的神情坦然自若,不像一个二、三十岁的青春女郎,倒象是一个历经沙场的巾帼将军。

  秦正肃然起敬道:“在中国有一个传奇的家族,每次国家有难就是他们挺身而出的时候,男人出征往往战到不剩一人,最后一门寡妇披挂上阵,也要誓死保家卫国,这就是著名的杨门女将。怪不得那天介绍家族故事我就觉得象中国的杨家将,看起来,我的直觉很靠谱。”

  凯西好奇地说:“听你一说,我对这个杨门女将还真有兴趣了。有她们的传记或者文学作品吗?”

  秦正一竖手指:“给你说中了!书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英文版或者德文版,我去找找看。”

  说到书,凯西问:“昨天你说的菜谱,记得帮我递过来啊。”

  秦正面露难色,凯西忙问:“怎么?不方便吗?”

  秦正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我得跟你坦承事实:这菜谱虽然很简单,上面写的每个词都能认得,但是想按菜谱做出好吃的中国菜,其实是一件顶不靠谱的事情。”

  凯西不解地问:“为什么?”

  秦正道:“举例来说,菜谱里会有很多不准确的描述,比如‘盐少许’,这‘少许’是35克还是50克呢?再比如‘慢火收汁’,收到什么程度算恰到好处?这些基本靠自己的悟性、凭实践经验慢慢摸索,掌握出来的情况就不好说了,可以说同一本书学出来的手艺那可是千差万别。你看,我和阿泽就是最好的明证:我俩看一本书,他的手艺你领教过了,我做出来的,基本只能达到‘勉强能吃’的程度。”

  凯西看着他笑,眼神象在说:那你昨天还满口“简单容易”的,诳我吗?

  秦正忙道:“所以,我为你想了一个超简便的方法,保证你一年之内学会最地道的中餐。”

  凯西立时有了兴趣。

  秦正神秘地一笑:“光有印刷版的菜谱不行,咱得有一个活体版的菜谱。”

  凯西一怔,秦正得意地笑道:“中餐的学习关键在于名师出高徒!你如果同意,我给你从中国引进一个最正宗的大厨,你只有跟着他学,才能掌握中餐的精髓,相信我,你的造诣绝对不在东方泽之下!只要你同意,连大厨师傅带菜谱,明天准时到岗,”

  凯西离去后,秦正转身想回总部大楼,不想正撞到一个女子身上,忙说:“对不起!”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是中文。

  那女子妩媚地一笑,用中文答:“没关系。”

  秦正有些意外,仔细打量。

  只见这女子是个印度美女,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颜娇媚靓丽、身材高挑婀娜,一双典型印度美女式轮廓鲜明的大眼睛,一头卷曲长发愈显东方女性魅力,一条修身长裙既职业又衬得曲线分外动人。

  秦正眼神闪出迷人笑意:“你懂中文?”

  印度美女矜持典雅地说:“一点点。”

  秦正微笑道:“刚刚好。”

  印度美女认真地看他一眼:“希望是。”

  秦正绅士地伸出手:“我是秦正。”

  印度美女客气但平静地说:“我知道。”

  秦正奇道:“你认识我?”

  印度美女坦然道:“我们见过,你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如果这可以算作认识的话。”

  秦正微眯着眼睛:“你在欧航工作?”

  上周一,他确实曾在东方泽办公室外跟N多来“认门”的美女要过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到德国后他不记得自己曾跟陌生女士打过交道。

  印度美女的眼睛象是会说话,黑黑的瞳孔里闪着妩媚而神秘的光彩,盯着他说:“你是公司高管,所以我会认识你,这没有什么奇怪吧。”

  秦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通常来讲,象你这样的美女我都是过目不忘的。可能刚到德国,水土不服,最近记忆力有点退步。可以请教芳名吗?”

  印度美女一笑,转身欲走,秦正叫道:“等一下!我出来得匆忙,忘记带手机,方便帮我打一个电话给我的助理吗?”

  印度美女可能觉得这个忙都不帮有些说不过去,就掏出手机递给秦正:“你自己打吧。”

  秦正迅速拔通一个号码,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失望地说:“未应答。算了,我自己回去取吧。”

  印度美女一笑:“再见。”走进咖啡厅,苗条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秦正走出很远,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一个号码显示“未接来电”,那个号码显示的用户名是“詹妮弗”,看来的确跟这个美女要过手机号。

  这时一个电话拔进来,却是陈立:“正总,您算对了,上周五BM果然行动了:一方面向中国索要那辆蓝鸟的相关资料,一方面通过自己的渠道直接调查了。”

  秦正毫不意外,只是一笑。

  陈立接着又道:“只是,他们好象遇到了问题。”

  秦正眉梢一扬:“哦?”

  陈立道:“按我们掌握的信息,这辆车是田中以一个假的中国身份从租车行租到的,但不知为什么,BM自己调查回来的信息显示,是一个法国人租用的。与中方正式反馈给他们的信息完全对不上,这下可热闹了。”

  秦正沉吟道:“难道,还有人在给他们带路?”

  秦正回到办公室,意外发现东方泽居然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手里拈着一只纸郁金香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秦正悄悄上前,一把抢过纸花:“送我的吗?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心情激荡啊。”

  东方泽忍不住笑了,调侃道:“如果论送出去的花,你也许可以申请迪士尼记录了。”

  秦正将花端端正正地双手奉上:“谁让有人就是喜欢我送的花呢。”

  东方泽似嗔似笑地白了他一眼,夺回花,转身靠在桌上问:“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秦正忙道:“什么都没干——去请你凯西嫂子喝咖啡,表达诚意、联络感情。”

  秦正转过来跟他肩并肩靠在桌上,小声问:“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管我了?”

  东方泽在手上翻弄着郁金香,用手指反复擦着花瓣上的一点,闻言将花向他桌上一丢:“谁爱管你!下班了你不回家,赖在这里干嘛?”

  两人穿好风衣乘电梯下楼,并肩向外走去,因为下班高峰人比较多,秦正走在前面微侧着身“开路”,东方泽跟在后面。不小心,一位美女被挤到秦正身上,手里的热咖啡差点溅到后面东方泽的西服上——东方泽及时后退半步才躲开。

  女子失声用中文道:“对不起!”

  秦正一看,正是詹妮弗,不由微笑道:“好香的咖啡!”

  詹妮弗回眸一笑,匆匆挤进电梯离去。

  秦正回头,东方泽正定定地瞪着他,忙解释:“一位同事。”

  东方泽点头:“好——哪个部门的?”

  秦正有点要冒汗:“这个……”

  这时电话响起,居然是那个詹妮弗打进来的!秦正在东方泽的瞪视下不敢直接掐断,只好接听:“你好。”

  詹妮弗道:“果然这是你的电话电码,现在记起我的名字了吧?”

  秦正对着东方泽的目光,好不尴尬地回答:“是,你叫詹妮弗。”说得生硬无比。

  东方泽瞥了他的手机一眼,面无表情,向外就走。

  秦正忙挂断电话,快步追上去:“等一下,你听我说……”

  东方泽远远地低喝一声:“闭嘴。”

  * * *

  豪华的水晶吊灯下,蓝博与一位女士相对而坐,共进晚餐。

  他放下刀叉,微笑道:“我还以为您这周不在慕尼黑。”

  女士年约半百,目光威严中透出慈爱:“我很高兴,听说你的进展顺利,所以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蓝博道:“如果没有您的帮助,不可能有任何进展。”

  女士道:“不,他们的支持是针对你的想法,不是因为我。当然,我有我的私心。”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是冷战结束前德国牺牲的最后一位将军,我尊重你的家族,我乐于看到你在当前的艰难时刻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德国在欧洲当下的艰难时刻应该发挥更大的主导作用。所以,我支持你。”

  * * *

  晚上,赛堡射击室。

  东方泽目光坚定地对着标靶射击,蓝博欣慰地看着子弹穿靶而出。

  东方泽摘下耳罩,期待地看向哥哥。蓝博向他竖起拇指,意示“过关”。

  东方泽得意地笑了。

  蓝博注视着他的笑容,道:“这周末我们比一回怎么样?”

  东方泽兴奋地说:“好啊!”

  蓝博道:“这几天你自己可要抓紧练习噢。”

  东方泽敏感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出差?”

  蓝博一边收枪,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是,明天走,周五晚上回来。到时候咱俩比赛,验收一下你的成绩。”

  东方泽勉强微笑,轻声说:“好。”

  * * *

  晚上,秦正进来时,东方泽在黑洞洞的窗口寂然静立,不知在想什么。

  秦正将牛奶端给他:“干嘛站这里?看来精神很好嘛。”往常这时候他都累得快瘫到床上了。

  东方泽没看他,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低垂的目光里有一种坚定,象是做了什么决定。

  秦正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故意激他道:“当家的,不生我气了吧?”

  东方泽一愣,明白他说的是那位印度美女的事,不由白了他一眼,果断骂道:“无聊!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天津案调查得怎么样了?孔雀集团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都放下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说得到做不到是不是?做不到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

  秦正立刻拉住他:“你也不要胡思乱想,答应的事要先做到。”

  东方泽一愣:“你说什么?”

  秦正道:“我俩刚到欧洲,这儿的局面有多复杂,我们并不清楚。这时候,要信任你哥哥的判断,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按质按量、如期完成,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与帮助。你答应你哥哥这段时间接手客户关系,就去做好这件事,让他放心,比什么都重要。”

  东方泽犹豫了一下,果断抬头,看着秦正的眼睛说:“如果按他的计划,我怕他以身犯险,等我们熟悉情况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可能会来不及。”

  他果然想行动!

  秦正心中后怕不已,当下道:“但你如果现在动手,能帮上忙也是侥幸,如果打乱他现有计划,可能反而误事。”

  越是复杂而宏大的计划,其设计越精巧缜密,任何突如其来的介入,都可能打乱节奏、甚至引发突变,东方泽如何不知?这正是他迟迟难下决心的原因。但蓝博这边越有进展、甚至越多阻碍,东方泽愈如芒在背、如履薄冰。眼见英国遇阻,他更担心会引发新的危险,这才决定出手。此时被秦正一语道破,不禁沉吟不语。

  秦正一看他听进去了,当即趁热打铁,真诚地说:“我们俩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哥,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当初你跟我约法三章,不是说要信息共享、联手行事吗?现在,如果你不放心你哥,我们可以先把他着手的事情了解清楚再做决断,毕竟他如果有所图谋,绝对不是小事,小心行事总不会错。你有我这个帮手,成功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至少好过你光杆司令、独立作战吧?”

  东方泽认真想了又想,说:“你一切行动听指挥?”

  秦正立刻敬礼:“说一不二!”

  东方泽点头:“好。一言为定!”

  * * *

  周二上午,大卫匆匆走进秦正的办公室:“BM正式发来商函,说明他们完全接受中方的事故说明,不再主张独立调查。”

  秦正一愣,接过商函,用手指轻轻弹着打印得正式、漂亮的英文商函,沉吟道:“上周刚刚同意启动,这才周二就结案了,不嫌敷衍得太明显了吗?那个希尔也没跟你说明一下理由吗?”

  大卫说:“很遗憾,他没有任何解释。”

  秦正对着阳光看商函,一边调侃道:“他本来就不想调查,你代表DB集团措辞强硬地威胁,他只好又重新启动,结果不到一周就草草结案,连个象样的理由都没有。公对公,无话可说;私下里,他都不表示一下‘遗憾’吗?不是他这个人太冷血,就是你们之间完全没有信任啊。”

  大卫冷冷地说:“好吧,对此我不做评价。下面,需要我做什么?”

  秦正思考着说:“他发这封商函过来后,你有跟他联系过吗?”

  大卫摇头:“我很生气,并且不清楚你有什么计划,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他。”

  秦正果断地说:“你通知他:我期望本周五同他在慕尼黑见面。”

  这时,汉娜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门口。

  秦正招手让她进来:“看来要谢谢大卫,今天可是你第一次惠顾我的办公室。”

  汉娜开朗地笑道:“如果不是有大卫当借口,我还不敢不请自来。蓝博说过:公司如战场。我爱好和平,还是退避三舍的好。”

  秦正笑道:“你们俩应该有丰富的和平计划了吧?现在该我退避三舍了。”

  大卫客气地礼让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秦正送他们俩出来,一边说:“不必客气,我已经佳人有约了。”

  这时电梯门打开,大卫携汉娜进入电梯。

  秦正刚要离开,旁边电梯门打开,詹妮弗从里面出来,看到秦正就是一愣。

  秦正微笑道:“好巧啊!是不是该说:真是有缘。”

  詹妮弗妩媚一笑:“你也说了,巧合而已。”

  秦正便问:“你在这层工作吗?”

  詹妮弗道:“不,我来送文件。”向秦正点下头,向左侧走去。

  她穿着一件黑色紧身礼服裙,搭配白色镶黑边的小西服,走动时当真婀娜多姿、充满魅惑。

  秦正在后面叫了一声:“嗨!下午有兴趣一起喝杯咖啡吗?”

  詹妮弗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转过拐角不见了。

  秦正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转回头才发现罗伯特正站在一边微笑。

  秦正跟他随便打了声招呼,走出两步,突然想起来,看着他问:“你今天没有跟Zenith去拜访客户吗?”

  罗伯特扶了下眼镜,客气地说:“Zenith是去拜访客户了。”

  秦正奇道:“他一个人?”

  罗伯特明显很介意,却故做坦然的样子说:“这个客户我上周已经为他介绍过。这次是他自己临时约的,所以不需要我在场。”

  秦正点点头:“这客户叫什么名字?”

  罗伯特面无表情地回答:“路易。路易·冯·施陶分贝格。”

  * * *

  东方泽和老路易对坐在葡萄藤下。

  东方泽坦诚地说:“上次您提到BT的事情,尤其是您决定给BT捐款,我希望就此事的背景以及您的想法多一些了解。”

  老路易看了他一眼:“这是蓝博的意思?”

  东方泽点头:“他希望我了解清楚,再讨论具体的解决方案。当然,我会尊重您的决定。”

  老路易点点头,回忆道:“我是在1998年认识蓝博,非常有正义感、有热情的青年,我对他很有好感。1999年他来找我,介绍了你们家族的发展经验以及他想创立UFO的想法,我愿意支持他。所以,2000年我就把家族的生意交给他管理,当然,刚开始只是家族业务的一部分。他的表现非常好,资产收益远高于我的预期,更重要的是,帮我理顺了家族产业管理和继承关系,你知道,对于古老家族这件事有多让人烦恼。于是,我逐渐把资产都交给他,现在我们的合资公司应该是UFO里最大的业务单元。

  我很欣赏蓝博的能力,也很高兴自己当初做出正确的选择。但随着家族业务的增长,有一些挥之不去的烦恼变成越来越大的问题,就是BT。

  早在1998年,我就收到过BT的信,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以及我家族的原罪,特意附上我家族还活着的继承人名单,让我捐款扶助正义,从而洗涮我的家族在历史上的罪孽,保住这些继承人不被骚扰。你知道,所有恐·怖·分子对于古老的欧洲贵族都有一种切齿的憎恶和无法言说的毁灭欲望,尤其我的叔叔克劳斯·冯·施陶分贝格因为刺杀希·特·勒的行动,一直在‘反·纳·粹·英雄’和‘叛国者’两种极端的历史定论上摇摆不定、甚至同时并立,这让我们这个家族在德国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境地,无论是民族主义者、反战主义者、还是恐·怖·主·义者,都视之为敌、欲摧之而后快。所以在过去,收到这种信,我都会按对方要求的数字打款过去。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是问题,虽然很无奈。

  但在2000年,我又一次收到BT信函。我想,既然现在已经由UFO负责打理我的家族业务,这件事是否应该由UFO来处理?我就通知了蓝博。他很意外,我看得出来,他没想到我会去找他。但,事情的结果我很欣慰,他一口承担下来,让我不必再操心此事。

  他那么年青,当时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有些好奇,问他的处理办法。他说,他会跟对方谈判。我很吃惊,不与恐·怖·组织谈判是国际常识:这不是一般的绑匪或者敲诈勒索,对于血腥残忍的恐·怖·分子,要么接受、要么无视,不可能讨价还价。

  我在焦虑和期待中,度过了大约两个月。有一天,蓝博突然来通知我:这件事已经解决了,BT组织同意不再向我收取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