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攻略冰山总裁【完结番外】>第146章 兄弟之间

  秦正感受到他的反应, 立刻握紧他的手,手指的力度像是告诉他:我都懂得,你要克制, 不能表现出来。而眼睛则仍然凝视着蓝博,沉声问道:“之后,他们收敛了吗?”

  东方泽转回头瞪着秦正, 无法容忍他的平静,反过来扣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最柔软的地方用力掐了下去。秦正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咬牙强忍着, 继续保持平静。

  蓝博目光更冷了,塞缪尔眼中都是悲伤:“他们制造了3·24空难。”

  东方泽的手松开了, 但秦正的心揪紧了——这是他最不想东方泽了解的一幕。

  蓝博截口道:“我和薇薇安都是皇家马德里队的球迷, 3月23日那天正好是西甲联赛巴塞罗那对战皇家马德里最关键的一场球赛,她的学校组织校足球队观赛, 我就让她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我们一起去看球。回去的时候,他们回杜塞尔多夫, 我回慕尼黑。本来不同路,但两个孩子非要我跟他们一起,送他们回杜塞尔多夫之后再回慕尼黑。我就同意了, 决定跟他们一起走,已经登机准备起飞。

  但是我的助理维尔在最后一分钟强行登机,提醒我不能违反规则,按塞德里茨家族的规定, 任何时候重要的家族成员不能同机。本来我想, 我与薇薇安已经离婚了, 这条规则不再适用。但维尔坚持说:不是针对薇薇安,而是我不能跟两个孩子同机。

  我当时很生气,差点把他从飞机上扔下去!但我知道他说的对,无论离婚与否,我都不能跟这两个孩子同机。所以,在维尔顽固的一再坚持之下,我只好尊重他的意见,虽然让两个孩子非常失望,最后我还是下了飞机,导致那班航班晚点了二十分钟。就这样,我乘私人飞机离开,还没到慕尼黑,就听到了飞机失事的消息。我知道,这是美国方面又出手了。”

  东方泽的手在秦正掌心微微颤抖,他的目光中没有恐惧,可他的指尖冰冷!秦正握紧他,感受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紧握中终于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蓝博的目光冷酷而沉郁:“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说到底,这只是商业、只是生意,真的没到生死相博的程度,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情愿放弃这块业务,也不想让家族再承受一次85年那样的打击。日本这单生意不做也罢,我下令各部从国际业务中退回来,只要有美国LM公司出线的竞标,我们都不再参与。

  就这样,消停了三个月,不想7月份美国航空网络被狙击,导致大面积的信息瘫痪,LM被美国政府和国防部责难,最后不得不花七十多亿美金收购一家网络通讯技术公司,表明自己加强相关技术的决心。但我知道,他们把这笔帐又算到我的头上,认为我是针对3·24事件的报复,所以他们又开始策划新一轮的谋杀。”

  东方泽和秦正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7月8日那次网络攻击是怎么回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令远在欧洲的家族受累!

  蓝博继续道:“7月底塞缪尔去中国领养东东,应该就是他们的第一次报复。所幸,在你和阿泽的保护下,他们两个没有受伤。”

  秦正和东方泽面面相觑:他们一直以为对方的目标是东方泽,哪里想到居然是塞缪尔和东东?

  蓝博回忆道:“8月13日是日本开标的时间,尽管我已无意于此单,还是计划出席这个会议,以示尊重。当时DB集团与法国的BM集团就对华汽车出口一事出现争端,我还是DB集团的大股东,所以DB董事会委托我顺路来中国会见BM集团,就汽车贸易一事达成共识,这是为什么我约阿泽在那个时间点到北京见面。后来,阿泽说他不能来北京见我,我无意再来中国,就让维尔代表我去见BM公司的人。不想,发生了天津爆炸案。”

  秦正沉吟道:“怪不得这次爆炸,德国大众和法国雷诺的损失惨重,几千辆新车被直接炸毁,损失达数亿之巨。不过,日本损失也挺惨重的……”

  蓝博点头:“这是德国和法国汽车工业的重大损失,同时,也会引发双方的争端,现在DB集团还在指责BM集团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作为DB集团以及欧航集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我行动的时间、地点、议题都是高度保密的,怎么会被美国人提前知道、甚至埋好了炸药?这些是必须去处理的后续问题,不然会引发新的政治矛盾和贸易争端。而对于日本,这可以视为一种警告:尽管美军在日本的表现极其差劲,正在服役的直升机都能从天上掉下来,可在天津爆·炸·案发的第二天日本政府就正式宣布直升机项目给了美国军工集团。老实说,对此我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这次爆·炸中,我最痛心的是维尔,他替我死在了中国。”

  蓝博注视着东方泽,声音愈发沉重:“这世上有四个人,虽然不是赛德里茨家族成员,但我视他们如我的手足。阿泽,我希望你一定要记住,他们是:死去的维尔,还活着的马丁、扎克和佐兰。他们是我在特种兵服役时的生死之交,是你回来之前用生命捍卫我尊严的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象对待哥哥一样对待他们。”

  马丁一直站在后面的暗影里,蓝博说这些话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但他的感受,他相信蓝博都知道。

  * * *

  城堡一处隐蔽的房间,传来沉闷的枪声。那是一间射击室,蓝博对着一百米外的靶子,眼神坚定、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子弹在靶心一厘米为直径的圆内穿过,留下一个边线光滑的精准空心。东方泽戴着防护耳罩站到他旁边的射道上,端起手臂,沉肩曲肘,开始射击。

  蓝博微笑着看他射击,等东方泽摘下耳罩才说:“我以为你累了,今天不会来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了。”

  东方泽看向他,笑得开朗而又单纯:“作为学生,我从不逃课。”

  蓝博揉了揉他的头:“不用急在一时,休息好,训练效果会更好。”

  东方泽检查自己的射击结果,感觉比上次差一点,不自觉地嘟起了嘴巴,准备重新射击。

  蓝博宽容地看着他:“知道为什么教你射击吗?”

  东方泽一笑:“将门无虎子?”

  蓝博微笑道:“肯定不是为了打猎。对于赛德里茨家族的男人来说,射击是我们进行关键思考和重大决定的仪式。”

  东方泽好奇地看着他:“仪式?”

  蓝博端起枪,稳稳地对准靶心,沉声道:“当你的眼中只有目标,就容易下定决心、做出判断。这种过程,只能在射击中体会。一旦掌握,这种仪式感就存在心里,形成习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的判断都不会受干扰,我们的决心会以意志的方式变得更加坚定。无论面对的是敌人,还是目标。”话音才落,枪里的子弹再次精准穿过圆心。

  东方泽跟着稳稳地将枪里的子弹射光,转回头看着他哥,认真地说:“我认为:这只是射击,我体会并享受射击的过程,十环是我努力的方向,但不是我愿意每天到这里同你一起练习的全部原因。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神枪手,但永远不需要用子弹来解决问题。”

  蓝博鼓励地看着他:“说得对。就象中国政府一向宣传的那样:拥有核武器,却绝不率先使用核武器。现在这个时代,一切都变得复杂而微妙,凭武力解决争端显得很幼稚,但有时候,貌似人道、情怀、主义的行为,动机仍然是简单的权力野心和利益贪念,这种游戏几千年来从未改变过。我的目标很简单,不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但也绝不跟黑暗妥协。所以,我们只能训练自己,变得更强大。”

  东方泽钦佩地看着他哥哥:“是。需要我做什么?我回来,就是想帮你。”

  蓝博帮他摘下耳机,带他走向一边的休息室:“别急,等我考虑清楚了,就会告诉你。今晚,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谈吗?”

  东方泽决定直接问:“哥,你为什么要请秦正来这里?”

  蓝博眼神暖暖地看着他:“难得秦正到慕尼黑,我就代表全家请他来参加我们的晚宴。今天你一直不在,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不会因此生哥哥的气吧?”

  东方泽低下头,没有说话。

  蓝博看出他的不快和隐忧,坦然道:“不过,我确实有私心。根据我的调查,你们俩在工作中是很好的搭档,生活中是很亲密的朋友。但是我也听说,你们之间曾决裂,一度成为商业上的对手,最后却又握手言和、联手赢回孔雀的控制权。今天请他来,我想看看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东方泽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他不清楚哥哥对他和秦正之间的关系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这种关系会怎样影响哥哥对秦正的判断,甚至双方或敌或友的立场。他的眼神表明他在思索,并且是在飞快地思索。

  蓝博注视着他,继续说下去:“我们是兄弟,这世上不会有谁比我们更亲密。如果他对你很重要,我不想自己来做出判断,也不想听秦正怎样说——我需要你自己来告诉我。”

  东方泽抬起眼神,镇静地说:“我和他有约定,是一生一世的那种。只是,我不清楚你对这种关系怎么看,也不清楚这里的家族情形会是什么样。所以,我想自己先过来,等一切都清楚了,再跟你说。当然,一切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也不想跟他说太多。没想到,他误会了,追了过来。”

  蓝博微笑着看着他:“所以,他是误会了,是吗?”

  这正是东方泽的死穴!

  东方泽沉声道:“是,我永远不会放弃他。”

  蓝博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离开华城的决定,事先他知道吗?”

  东方泽面容冷峻,没有回答。

  蓝博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继续说下去:“他这次过来,隐姓埋名、行踪隐蔽,显然,你没有告诉他你来欧洲的决定以及你准备怎样做。是因为他不可信赖,还是你有其它顾虑?”

  东方泽果断答道:“我不想他介入我们家族业务,这与信赖与否无关,我只希望我和他的事情不要跟家族事务扯上关系。”

  蓝博注视着他,那目光令他紧张,但他固执地回视着,寸步不让。

  这份倔强令蓝博的目光为之一暖,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东方泽一愣,这是他最怕被哥哥看出来的。

  蓝博揽着他宽宽的肩膀,说:“这三十年,我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找回你。你回来,不是来分担风险、与我同生共死、甚至为我复仇,而是,如果我被黑暗吞噬,你是十年后赛德里茨家族卷土重来、再次振兴的希望。有你在,我才能无所畏惧、了无牵挂。当然,这不是说我准备好与谁生死相搏,而是面对这样一些为了利益没有底限、没有人性的对手,我需要提前考虑周全,以免被动。”

  东方泽正视哥哥的眼睛:“有些事情是无从防范的,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只要军机集团影响到美国人赚钱、甚至只要我们仍在这个市场,我们就是他们的目标。”

  蓝博淡然一笑:“我们不一定非要做军火生意,但是这个市场、这个世界,不该被这样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邪恶势力主导。从中东到南亚,为了他们一已之私,看看他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下周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的慕尼黑啤酒节,但这个城市已经被割裂成两个世界:一半是庆祝传统的人群,一半是无家可归的难民。而这,只不过是现在整个欧洲大陆的一个缩影。”

  东方泽追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蓝博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一个男人,不应该只想着事业,而忘记生活。记住哥哥一句话:事业永远是进行时,所以生活必须时时跟上,不要以为可以把事业搞定了再来处理生活,不然这辈子都只能负疚于心——无论是对自己爱的人,还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东方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由低下头去。

  蓝博微笑着说:“你的眼光不错,秦正很有头脑。只是太相信头脑的人,往往不是一个好的生活伴侣。对于你来说,这一点尤其重要。这次你回来,尤其是这几天,看着你我会忍不住想:你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这一生谁会陪着你一起度过?作为赛德里茨家族的男人,我们注定与平平淡淡的日子无缘,这需要陪伴我们的人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和足以承担的勇气,象我们的祖母那样——哪怕没有她那样的智慧。如果有一个人有这种幸运,我希望他能象我一样,把你看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支持你、照顾你、保护你、陪伴你。”

  东方泽的眼睛湿润了,他吸了口气,报以自信的微笑:“你是哥哥,所以会偏心。我们会互相支持照顾,彼此保护和陪伴。”

  蓝博被他的眼神中对这份情感充满生机的自信打动,温暖地一笑:“希望如此,尽管我承认我是会偏心。这个秦正,如果他能是你的帮手,这很好;如果不是,他就有可能成为你的死穴甚至对手,将不利于你的安全,我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东方泽冷静地注视着他哥:“但在你还没有作出判断前,你就把家族的事情全盘告诉他。”

  蓝博满意地看着他:“你意外吗?你希望我怎么做?”

  * * *

  东方泽一个人走在悄无声息的楼道里,墙上的灯配着年代久远的壁画,他的身影狭长而幽深,孤单地在深色的地毯上摇曳而行。

  走到楼梯转口,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右侧幽静的走廊,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他转回头想走向三楼,这时一个黑影从楼梯上跳下来,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吓得东方泽一哆嗦,却是秦正!

  秦正看真吓到他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裂着嘴巴笑道:“抱歉吓到你——你一定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东方泽手按心脏,努力平息了半天,狠狠瞪着他教训道:“这么晚不睡觉,在这儿装神扮鬼,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秦正得意地问:“你的小心脏还跳吗?就说明被我给抓到了!”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自以为是——抓到我什么?”

  秦正问:“你刚刚不是想去我房间吗?怎么改主意了?”二楼右侧是客房,正是秦正卧室的方向。

  东方泽本想反驳,转而故作高深地一笑:“那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猜到我根本不会去。”三楼是东方泽的卧室。

  秦正友善地一击掌:“好,一比一平。现在去哪里?”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想转向客房,秦正一拉他的胳膊小声道:“去你房间吧,毕竟在你家里。”

  东方泽没明白:“什么意思?”

  秦正一笑:“我追你嘛,哪舍得让你倒追。”

  东方泽本来都在往楼上走了,闻言身形一顿,黑黑的眼珠恶狠狠地瞪了过来,秦正连忙脚步轻快地从他身边蹭过去,在前面远远地轻声叫:“快点!你想把整楼人都吵醒吗?”

  一进屋,秦正就啧啧赞叹:“这房间可真是太漂亮了!外面的风景也非常不错!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你还喜欢木头枪啊?我还以为你就喜欢抱洋娃娃呢……”

  东方泽一把夺下:“别乱动!你老实交待:你跟我哥怎么说的?”

  秦正举手投降状:“无可奉告——我不是对你无可奉告,我是对你哥说:无可奉告。怎么样?我这组织纪律性还可以吧?”

  东方泽瞥了他一眼,明显不予采信,问:“如果你这次来不是想要我回华城,你呢?准备在这儿呆多久?”

  秦正看出他很严肃,只好做出认真的表情:“听领导的。”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惯会口是心非,他犹豫了一下,问:“如果你留在这里,你妈和薇薇安怎么办?”

  秦正听出他话里有松动的迹象,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还是做出伤感的样子,反问:“如果我俩回去,你哥怎么办?”

  东方泽果然被触动了,叹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秦正想了想,指天发誓道:“我保证,以后有任何事情,我都第一时间向你汇报!这次咱就不算旧帐了成吗?”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走过去倒水,秦正殷勤地说:“凉一点的就好。”

  东方泽将水递给他:“那好,你可以留下,不过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秦正一副和事佬的样子:“你这个人呀,就是死板……”

  东方泽眼神一厉,秦正口风一转:“三条够吗?要不我随时做、你随时判,我一定有错就改……”

  东方泽气道:“又想跟我玩‘先斩后奏’这一套!”

  秦正忙道“不敢”,坚定地说:“咱都进了你家门儿了,那绝对是标志性事件,做事、生活都得翻篇,哪儿能象以前那么不正规呢?你说吧,这家规怎么立?全听你的——这总成了吧?”

  东方泽刚想说话,猛地反应过来,喝道:“你说什么!”

  秦正连忙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说吧说吧,都听你的。这么晚了,我在你这儿呆太久了不好,别让你家里人觉得我不懂规矩,你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东方泽想要反驳,觉得跟这人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好言归正转:“在德国,第一、不许单独行动,任何事情我们需要信息同步;第二、未经我的许可,不许把我在中国的事情向我的家人透露;第三、你要保证孔雀的工作不受影响。”

  秦正盯着他的脸问:“还有一点,你没说哎。”

  东方泽一愣:三条你还嫌少了?

  秦正小声提醒道:“我们俩的关系……”

  东方泽脸上一红,转开头去,秦正心中暗喜:“你跟你哥说了?”

  东方泽气道:“说你个头!这是我家,你要老实、规矩点,不许……再动歪心思。”

  秦正见他虽然嘴硬,但眼神躲闪的样子,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连声答应:“没问题,在你家里,那一定要多君子、有多君子,绝不能丢了泱泱大国的礼仪风范。”

  东方泽想起前两天的事就火大,将信将疑地瞪了他一眼,勉强转回心思,正色道:“欧航是正规的军火商,不能说这是一桩阴暗的生意。但只要置身这个市场,就会跟政治和黑幕很近、很近。除非我的家族正式退出,或者再作回纯粹的投资人,否则永远不可能远离祸端。我想帮我哥哥……”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向秦正。

  秦正走近他,伸出双手:“放心,我们一起帮他。”

  这,是他为什么要留下来的理由,而东方泽之所以肯说出来,说明这也是同意他留下来的理由。难得,终于有一次,两人不需要再互相隐瞒防备、各自殚精竭虑,无论是为了保全对方、还是为了独挽狂澜。

  清晨,东方泽早早起床,吹着口哨欢快地跑下楼梯,在二楼的楼口停了一秒,想着要不要叫上秦正一起。犹豫间,从楼栏杆下面瞥见秦正就站在一楼的画廊里,正仔细地观赏着墙上的壁画。

  东方泽暗暗在心里蔑视了他一下,走上前问:“难得呀,居然能早起欣赏艺术作品,附庸风雅还这么卖力。”

  秦正站在东方泽小时的画像前带着意向不明的笑意正观赏着,见东方泽过来也不意外,反而刻意得不能更明显地拿画上那个咿呀学语的小孩形象跟他做比较,闻言便道:“这画的精髓在于人,人的精髓在于神,恰在这一点上这幅画儿真是有着难以置信的说服力,让我不得不服气这位创作者真是鬼斧神工。只是我想不明白:您这神态三十年如一日保持不变,是说你在天性上‘本色不变’好呢,还是说你在精神层面‘不思进取’客观点儿呢?”

  东方泽歪了歪嘴,象所有要干坏事的人一样,目光阴险地四下看了看,结果正瞧见塞缪尔远远地走过来,忙把“爪子”收了。

  塞缪尔明显听到秦正那番话,远远就笑了起来,一边走近一边说:“可不能这么说!除了更高更帅更有魅力,咱们阿泽还是有变化的。”他是特意过来请秦正去吃早餐的。

  秦正好奇地问:“还真有变化?”

  塞缪尔用那双浅蓝色眼睛温柔地看向东方泽,回想着说:“小时候阿泽非常爱笑,人家一逗就笑个不停。关键是他的笑不仅用嘴巴发出来,好象全身都跟着一起在笑,常常笑得好象要喘不上气来一样,甚至躺在地上打着滚笑,听上去就要跟着他开心得不行,那时他可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

  秦正盯着东方泽笑——东方泽脸上难为情,又不好对着塞缪尔发作,只能快步走开:“塞缪尔来叫你吃饭,还不快点走?让别人等你,这很失礼知道吗……”

  果然,一大家子已在草坪前的白色餐桌边坐开,他们一到就开餐。凯西问秦正休息得好不好,蓝博看到东方泽脸上有些不自然,就问塞缪尔:“你们说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塞缪尔刚要开口,东方泽道:“这里早晨的空气真好……”

  塞缪尔微笑不语,秦正却立时笑道:“你这岔儿打得也太官方了吧?”

  东方泽脸儿绷着,装作不懂的样子,继续道:“打断别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长这么高,老师没教过你吗?”

  秦正好笑地争辩道:“长得高和学识高有关联吗?我说你这种理论有科学依据吗?联合国认证的吧?”

  塞缪尔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蓝博跟着笑开了,凯西看他俩笑得好不开心,就问:“你们想到什么?笑成这样。”

  蓝博笑道:“阿泽从小就对上学和身高的关系怀有执念,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变。”

  汉娜热切地说:“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东方泽想岔开话题,早被秦正笑着按住,以牙还牙道:“别打岔,多不礼貌!”

  蓝博道:“小时候,每次早上我要去上学,阿泽都非要跟着我一起去学校。我如果不带上他,他就急得不行,恨不能追着车子跑。爸爸就把他抱回去,安慰他说:‘等你长到哥哥那么高,就可以上学了。’阿泽每天盼着能长到我那么高,从此以后我上学前他都要跟我比高,偏偏他小时候个子好矮,连我一半都不到,我故意伸出手臂诱惑他:‘你抱住我的胳膊就显得高一点。’他当真翘起脚用两只小手抱住我的胳膊,我手臂一抬就把他整个吊起来,吊着他在草坪上转圈儿。他吊在我胳膊上不敢放手又害怕,也不知道是刺激、是兴奋还是害怕,就一直‘盒盒盒’地笑,他笑得倒开心,可每次都害我被妈妈骂。”

  塞缪尔笑道:“不是有我陪你挨骂吗?每次你母亲一来,你就把他吊到我胳膊上,最后挨训的都是我好吗?”

  蓝博笑道:“你平时总装成特别听话的样子,我妈妈就是训你也会口下留情,最后一句一定是:‘都让蓝博给带坏了。’看,还不是落到我头上!”

  苏珊跟着笑道:“阿泽可是全家人的开心果,就你俩敢这么逗他玩,也不怕真摔着他!”

  东方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酷酷地做出面无表情、莫测高深的样子,偏偏秦正对着他比量着伸出胳膊,夸张地说:“那时候你得多矮啊?这样都能吊起来!”

  东方泽装不下去了,瞬间破功,凶象毕露地骂他道:“你找死是不是?”

  这时凯西走到蓝博身边,俯身道:“他们到了。”

  蓝博拿起餐巾擦了下嘴角,手指向东方泽和秦正一点,沉声道:“一起。”

  每个季度,赛德里茨家族成员都有一次周末家庭聚会,有重大事情会在当晚与家族成员宣布、讨论并决定。第二天就是家族事务委员会的例行会议,审核业务进展、就重要议题进行决策,商量运营及执行计划。

  这个家族事务委员会除了苏珊作为蓝博的私人助理(PA),相当于委员会的执行秘书,连蓝博在内一共有七名成员,其它六位是:

  道格拉斯:SFO监事会主席,负责赛德里茨家族生意;

  罗伯特·斯密斯:英国人,UFO管理委员会执行董事,负责家族联盟业务;

  利奥·斯哥特:德国人,欧航军机集团董事副总裁,负责军火业务;

  彼得·费尔南德斯:来自西班牙费尔南德斯家族,负责政府关系;

  迈克·霍夫曼:来自瑞士霍夫曼家族,负责不动产投资;

  大卫·穆里耶兹:来自法国穆里耶兹家族,负责金融业务。

  今天东方泽和秦正同时列席,众人立时感觉到此次会议将有重大变化发生。

  蓝博用英语介绍道:“东方泽是我唯一的兄弟。按薇薇安祖母制定的家族规则,我这一支的全部财产由我和阿泽共同分享、永不分割。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他将是我的继任者,包括我的全部财产、我在家族中的全部职务、责任和义务。这一点,我已经请道格拉斯和苏珊写进家族决议以及我的遗嘱。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主要工作内容之一,就是要他全面熟悉并尽快上手家族事务管理。同时,从今天开始,任何决定,我会提前跟他沟通、征求他的意见,而他公布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因此,任何事情上,我和他中间任何一个人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代表我和他两个人的立场。当然,在他正式上手前,他的身份只限在座家族事务委员会成员知道,在我正式对外界发布公告前不得对外泄露。对此,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最近蓝博遇到的两次谋杀,在座各位都知晓,当然明白他这一番话的用意,一时不仅将肃然悲壮的目光投向这位年轻帅气的中国人。东方泽没有想到,蓝博会以这种方式介绍自己,但他一向自然强势的气场,令他不带表情的脸更透露出一种无声的威严。

  蓝博继续说道:“今天要介绍的另一位是秦正,他是一位成功的中国企业家,也是赛德里茨家族的恩人。未来三个月,他作为我的特别助理,帮我领导家族业务中一些特别的重大项目,希望能得到你们大家的支持。”

  明显,蓝博在这里的威望强大到压制住所有可能的不想支持。只是,彼得·费尔南德斯作为政府关系的负责人,还是问了一句:“这位秦正先生,他的角色里会否代表中国政府的立场?还是,我们的业务会在美国阻挠后倒向中国?”

  蓝博笑了笑,转向东方泽:“你怎么看?”

  东方泽目光沉静地扫视全场,清声道:“军机集团在美方的压制下不得已全面退守欧洲市场,这种情况下,我们首先需要考虑的是:第一、如何维持业务的健康发展;第二、如何遏制美方的谋杀行为。如果在这过程中,中国政府对我方有帮助,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但目前,我还没有看到明确机会。”

  秦正在对面不着痕迹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