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攻略冰山总裁【完结番外】>第142章 新的国度

  达济天下, 退赋离骚。

  纵一世英雄,撼一心寂寥。

  来自来时,去应去处。

  遇一人白首, 择一城终老。

  2015年9月10日。星期四。德国慕尼黑。

  夕阳穿过宽大的落地窗照亮整个大堂,东方泽匆匆走出玻璃转门,一边瞟了眼腕表:已经五点半, 比计划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他一边在心里计算路上可能抢回多少时间,一边快步走向停车坪上那辆黑色奔驰。

  这时有风吹过,夕阳的光线似乎被带动得摇曳起来, 晃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他微眯着眼, 恍惚中看见一人靠在车门上正在对着他微笑。

  一米八零的身高显得瘦而矫健,黝黑的肤色不羁中充满生气, 尤其脸上那意义不明的笑容和充满调侃意味的眼神, 打死他都不会看错。

  “秦正?”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声音很低, 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似乎他这声惊呼只为确认这一切不过是幻觉,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用莫测高深、别有深意的眼神直率地看进他的眼里, 裂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超级自信又亲切地笑问:“下班了?这么早。”

  正是秦正。

  东方泽一向镇定自若的风范尽失,快步走近、急促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从中国华城到德国慕尼黑岂止千山万水, 怎么可能对方的表情就象在说“下班了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秦正保持着微笑,反而有种施施然的洒脱风范,仍然是调侃的语气反问:“见你一面能有多难?”

  东方泽尽量恢复冷静,认真地问:“所以, 你飞来慕尼黑就为见我一面?”

  秦正沉默了一下, 平静地说:“不全是。这周有一个全球性展会在慕尼黑举行, 孔雀集团参展,所以我来德国。陈立说你在这里上班,既然来了,我想也该见见你,不然就太失礼了。不管怎样,我们到底不是陌生人。”

  他的平静令东方泽意外,意外中甚至隐隐做痛:不是陌生人?仅此而已?已经到了这一步吗?秦正的平静似乎说明:这是他眼中的现实。那么,自己呢?

  东方泽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也做出微笑的样子,客气地说:“这样啊,我不记得有这个展会。不过,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意外也好、惊喜也好,是自己不辞而别地离开,还要怎样?走的时候,不是担心秦正会放不下自己、不死不休地来纠缠?现在这样,不是最好?

  东方泽深吸一口气:下面,是不是可以说“再见”了?他有些吃不准,因为秦正靠在车门上,似乎并不急于让开。

  秦正看了他一眼,好像意识到了:“你下面有安排?”

  东方泽脱口道:“是,约了人。”他并不想透露太多细节。

  如果在以前,秦正一定会揪住不放,总要挖个水落石出。

  但当下,秦正起身让到一边,客气地说:“既然你赶时间,只好放你走了。”还微抬了下手臂,示意东方泽“你可以上车了”。

  东方泽犹豫了一下,问:“你呢?继续在这里等人?”

  秦正一笑:“我以为你会象在中国那时候一样,不到八九点不下班。这里好象不让停车,所以我把车子打发回去,让他们九点来接我。不过没关系,我打电话让他们赶过来就好。那个展会在新国际展览中心,赶过来也不用多少时间。”

  这是工业园区,新展览中心跟这里正好隔着慕尼黑整个市区,开车过来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

  东方泽沉思不语。

  秦正看出他的心思,笑嘻嘻地说:“当然,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搭我一程吗?在市中心将我放下,我自己回酒店就好。”虽然仍是往日一般的说笑语气,只是多了彬彬有礼的生分。

  东方泽点头:“好,上车吧。”

  秦正看着他熟练地驾车在单行道上穿行:“你对这里的路很熟啊?”

  从26日离开中国,到现在才不过两周时间,这个问题是不是暗含着一种嘲讽,甚至谴责?

  东方泽面无表情地回答:“有导航。”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路边的灯光在两人平静得不带一丝表情的脸上不时扫过。

  东方泽的手扶在加速杆上,秦正系着安全带,双手很规矩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之前,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他一定会忍不住盯着东方泽看,他的手一定不会这么老实……

  东方泽无声地提高车速。

  秦正目视前方:“你赶时间吗?我倒不是惜命,只是没必要开这么快。”

  东方泽问:“你住哪家酒店?”

  秦正说:“可以保密吗?”语气轻松,却轻松得好不疏远。

  东方泽面容平静,没有说话。

  秦正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刻意解释说:“没别的意思,主要是酒店的名字很长,我记不全。你去哪里?如果不方便,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放下。”

  东方泽转着方向盘:“这里不能停车。前面是我要去的酒店,我把你放在那里,你叫出租车也方便。”

  秦正客气地说:“谢谢。”

  下车后,服务生将车开走。

  秦正一抬眉毛,似乎想说“再见”,东方泽截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秦正一笑:“偶然知道的。别多心,我对你没什么阴谋,也没什么想法。”

  东方泽盯着他:“为什么要来见我?”

  秦正说:“没什么,既然在一个城市,见一面而已。当然,你这人一向大方,如果一尽地主之谊请我吃顿饭,应该也不算什么。大概,也就这样喽。”不等对方回答,他向东方泽摆摆手,潇洒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似乎,当真不过如此,而已。

  东方泽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远不象秦正那样洒脱,一时愣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

  这时,一个女子走过来,惊喜地叫道:“秦董,你也在这里?”正是两人都认识的华城朋友Cindy。

  秦正停住,难以置信地笑道:“他乡遇故知,还是这样一位美女,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Cindy看看他,再看看站在不远处的东方泽,奇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秦正忙撇清道:“不,我一个人。怎么样,我可以荣幸地请你共进晚餐吗?”

  Cindy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东方泽:“不会吧?我其实……”

  秦正一愣,也看了看东方泽,问:“难道你俩有约?看来,我出现的真不是时候,那就改天吧,不打扰你们两位约会了。”

  Cindy脸上微微一红:“秦董您误会了。我来德国出差,刚好东方在这里,所以一起吃顿晚餐而已,你可千万不要开我和东方的玩笑。”她甚至不愿意用“我们”这个字眼。

  这话倒是可信。Cindy在洛德公司的中国公司工作,洛德是一家德国公司,总部就在慕尼黑,所以Cindy会来这里出差。

  秦正将眼神明白无误地投向东方泽,象是向他求证一般:“真的吗?”

  东方泽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Cindy道:“当然是真的,你们这么熟,你怎会不知道?”

  秦正一笑:“看起来你们好象更熟一点,毕竟共进晚餐的是你们两位。你们有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了。”转身就欲离开。

  Cindy有些狐疑地看着东方泽,虽然她一直感觉东方泽和秦正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但秦正这样乱开玩笑,明显不象是知道东方泽已有婚约在身的样子,难道如东方泽所说:他没有对外人讲,这也包括亲密如秦正这样的朋友吗?这么一想,她倒不好再说明,内心里她非常想跟东方泽单独享用这次晚餐,只是她不愿意予人她与东方泽私会的印象,尤其在东方泽交际圈子里象秦正这样关系特别近的朋友面前。

  Cindy大方地问:“东方,要不我们请秦董一起吧?免得他乱开玩笑。”

  秦正不经意地皱了下眉,似乎不喜欢,因而要想什么理由拒绝,只是他掩饰得很好,明显不想被聪明的Cindy看出来。

  但,虽只是一闪即逝的不悦,却如何能逃过东方泽的眼睛?

  那么,他是不愿意的?作为曾经的搭档,东方泽本能地愿意配合他,微笑着对Cindy说:“这样不是更显得我们怕了他?今天是我请你。如果他不甘心,让他改日再请你吧。”

  明着,他是在拒绝邀请秦正加入,实则是在成全秦正的“并不情愿”。

  不想,一向配合默契的秦正目光一冷,眼神暧昧地在两人身上一转,居然笑起来:“既然你说不怕,那我就不客气了。”

  东方泽虽然意外他态度上的突然反转,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向里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来到酒店行政楼层的自助餐厅。

  Cindy问过秦正来这里的原因,转向东方泽道:“东方,你要在这里定居吗?”

  东方泽低下头,刻意不去看秦正:“也许。”

  秦正的目光平静地一扫而过,似乎他说出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感觉意外,也不会特别在意。

  Cindy知道东方泽有婚约,暗忖这里或许是东方泽计划婚后定居的国度,碍于秦正在场不好明言,于是评论道:“慕尼黑这个城市很不错,如果你选择这里开始新的生活,真的很有眼光。”

  东方泽还未回答,秦正一笑:“眼光?无论人还是城,这世上还没有能入东方泽法眼的。”

  这话怎么听都不象在夸人,Cindy好笑地看看他,再看看东方泽,若有所指地说:“没准就有人入了东方的法眼,你不知道而已,怎知这世上没有?”

  秦正挑衅地盯着东方泽:“哦,你看中什么人了吗?”

  东方泽看了他一眼,对Cindy道:“我倒羡慕你,可以作单身贵族。”

  Cindy知道他不想对秦正明言,一时为自己能得他这般信赖而暗喜,转向秦正道:“你呢?不会也跟我一样作单身贵族吧?说说看,你有意中人了吗?”

  她知道秦正与孟菲已然不可能,所以心里只往Vivian和Betty身上猜。

  秦正一笑,淡然道:“曾经有过。只是后来人家不要我了,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单身贵族:从身到心,再无牵挂。”

  东方泽将酒一饮而尽,看了下手表:“Cindy,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Cindy笑着谢了,秦正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二人。

  Cindy就问:“秦董,你呢?要一起吗?”

  秦正一笑,象是浑不在意,淡然说道:“这个表现的机会就让给东方泽吧。”

  Cindy见他这样说,反而要避嫌地问:“你住哪里?不然东方,你也送他回去吧,男女平等,看他还有什么好说?”

  秦正故意拿眼神在两人之间晃:“我真没这个意思,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他越是拿两人打趣,Cindy越是要撇清,她固然是怕东方泽不高兴被秦正这样抹黑,却不想在她这样的坚持下,东方泽从脸到心都更冷了,最后道:“我送你们。”

  先送Cindy回酒店后,东方泽启动车子,问:“酒店的名字?”看都不看秦正一眼。

  秦正将一张酒店房卡递给他:“你看吧,我不认得上面的德文。”

  房卡上印着酒店的地址,但字非常小,东方泽顺手接过来对着灯光看:德拉格普灵泽森伊丽莎白酒店。东方泽也不是很熟,只好输到导航里面,果然离新展览中心近一些,远在郊区。

  车子在黑暗的道路上快速行驶,象极咸阳阁山道时的情景,只是车厢里异常安静,似乎两人再没话可讲。东方泽一向沉默惯了,而秦正望着窗外,也全然没有交谈的欲望。

  虽然路程不近,但在东方泽的车技下,还是在沉默中快速抵达。

  奔驰稳稳地停在大堂门口,不待东方泽开口,秦正已然解开安全带,只说一句:“再见——祝福你。”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去,消失在灯光辉煌的大厅,自始至终,再没回过头。

  东方泽没有动,僵硬地坐在驾驶席上,在沉寂中坐了许久,直到后面的车鸣笛催促,才发动车子驶入森森夜色。

  与秦正重逢的情形,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种——他们真的可以做到行同陌路。

  他按键播放音乐,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偏在此时,仪表盘边上那张房卡醒目地躺在眼前——刚才竟忘记还给他了。他掂起那张卡片,思忖着酒店应该不会只配一张房卡吧?就算是,秦正仍然可以去前台再配一张吧?就算不懂德文,说英文总能说清楚吧?

  眼前,那张卡冷冷地泛着淡监色的光,象在问:想我留下吗?

  东方泽一打方向盘,车子掉头驶回那家酒店。东方泽本想将房卡留在前台,可能因为近期有展会的原因,许多团队在办理入驻,前台排起长长的队伍。东方泽将目光转向礼宾台,不确定把钥匙留在那里是否合适。

  可能是看到他迟疑的表情,一位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谦和地问:“您好,我是大堂经理,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东方泽看着他胸前的名牌,想着是否可以把房卡留给他,但多年在孔雀的经验让他不太放心将秦正的房卡这样随便交出去,于是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房卡落在我车上,我来送给他。”

  那位经理眼神一亮:“您是秦正先生的朋友吧?刚刚秦先生来过,想让我们打电话请您帮他把房卡送回来,只是他不知道您的手机。后来,他拿不准是不是自己掉在楼道里,于是先上去找找。您可以把房卡给我,我帮您给他送上去。”

  东方泽心中一动:怎么可能这么巧?秦正刚好找这个人找钥匙、而这个人刚好发现自己来送钥匙?他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过于敏感,但愈发不放心将房卡交出来。

  他这一犹豫,那个经理似乎看出端倪,微笑道:“当然,您也可以自己送上去,估计秦先生现在正在楼道里找呢,他在顶楼。”

  东方泽犹豫了一下,客气地点点头,走向电梯。他想着上去把房卡留下就走,但不想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顶层楼道里,秦正盘腿坐在一个房间门外地上,正在打电话,看到东方泽倒没特别的表示,只用眼神示意“谢谢”,一边继续讲电话:“常市长,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但现在我在楼道里不方便详细说,你等我进房间里,不然怕泄密……”说着,他朝门上呶嘴,示意东方泽“麻烦帮忙开一下门”。

  东方泽只好用房卡帮他打开房门。他本想打开房门就直接离开,但秦正站在他身后,他退不出来,但如果他不进去,秦正就进不了房间,东方泽只好走进去。

  秦正跟着进来,一边打电话一边关上房门:“常~市~长,这件事真不是孔雀集团不愿意出力,只是这笔预算实在太大,不会是凭空掉出来的,并且这可事关你的小金库……”

  东方泽微皱下眉,就要走,秦正连忙向他一再示意“别急别急,就好就好”,一边继续跟常以方说:“这事儿可牵扯身家性命,我能不额外小心吗?这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东方泽感觉自己应避嫌,四下望望,这是一间套房,除了他们所处的客厅,里面有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主一客两个卫生间,和一间带落地窗的露台。

  东方泽想了想,走出房间,在露台上观赏外面的风景。

  这时即将入秋,晚风吹拂着萧瑟的枝叶发出沙沙轻响,露台下伊萨尔河静静流淌泛着清冷的波光,掩饰着落寞的情怀融入夜色一般的惆怅。

  “美吗?”秦正走到他身边,一起望着下面的河流,轻声问。

  东方泽的心如这夜一般寂然萧索,只淡然道:“不错。房卡收好,我走了。”

  秦正不经意地笑笑,返手扣住他的手臂:“有些事情,还是要谈开,对你对我都好。”

  东方泽沉默了一下,说:“我以为,事情很清楚。”

  秦正点点头:“你离开前,留下相片和戒指:相片是把Vivian托付给我照顾;戒指是要我别等你,你不会再回来。我说对了吗?”

  东方泽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既然你都懂,还要谈什么?”

  秦正笑笑:“理解得对不对还是要问你,因为从来都是你出题、你来定标准答案。”

  东方泽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现在已经问过了。就这样吧。”就要离去。

  秦正转身挡在他身前:“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东方泽一愣,隐隐猜到,不想说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秦正已然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既然你决定要走,为什么答应我?”秦正的眼神执着而犀利,那个没有说出来的问题更要尖锐:那个温柔而激情的夜晚,为什么要发生在你决定离开的前夜?

  东方泽尴尬而倔强地转过头去,不想回答。

  秦正盯着他的侧脸,继续问道:“你希望我怎么理解这件事?你能给我正确解读的提示吗?你是怕我陷得还不够深?还是希望慰藉我此前的痴心妄想、让我就此忘了你?天涯陌路,就象今天这样?我今天的表现你还满意吗?算及格,还是良好?”

  东方泽一把推开他,想要强行离去。秦正突然发作,返手将他重重按到落地玻璃窗上,手肘横过他的胸口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地压制住,盯着他的眼睛问:“可是一般人睡过了,都要多少负点责任,你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我了?你能做到,是因为你坚强得近乎完美,还是你根本就没爱过我,所以才可以毅然放手得这般潇洒、行同陌路得这样绝决?”

  东方泽用力推他,试了几次都推不动,不由怒道:“放开我!”

  秦正仍然压制着他,一字一句地强势逼问:“那我呢?如果我做不到这么潇洒、这么绝决,我怎么办?你问过我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做不到这样,可该怎么收场?不管我了、随我去了,是吗?”

  东方泽瞪着他,眼中竟有一丝悲凉。

  秦正眼神微动,继续逼问,只是声音中多了悲伤:“如果我做不到,我就不配得到你的情感,对吗?那么,我今天的表现你还满意吗?只是,我们若果真这样收场,你真的满意吗?”

  从相遇到现在,其间心情际遇瞬间涌入胸口,东方泽颓然靠在壁上,似乎忘记了挣扎。

  秦正凝视着他的眼睛,涩声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都懂得。我只担心,如果不亲口告诉你,你会放心不下。我不想,你放下了华城,却仍然放不下那颗心。”

  东方泽这才抬起眼睛,看着他问:“你不是来责怪我吗?责怪我那样不告而别地离开……”

  秦正凝视着他眼中幽然明灭的星光,轻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虽然还是要走,你只是想在走之前,对我好一点——以我喜欢的方式……”

  他是懂得的!东方泽觉得胸口象一块浸满了水的海绵,这些日子只道心的尺寸之地浸的都是酸楚和遗恨,只是今日此时,才知道那味道竟是甜的,却是甜得那般痛与不甘。

  秦正疼惜地读着他眼里的悲喜莫名,扶住他的后颈,靠近了吻上他的唇,继续说道:“……就象这样……”

  那唇上带着咸咸的味道,不知是什么时候流过的泪。

  东方泽在他的注视下,象是忘记了反应,眼见着那唇吻落,随着那熟悉的气息迫近,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秦正双眼似闭非闭,眼中隐有剑锋一般的光芒一闪即逝,他用唇封住东方泽的呼吸,环在腰上的手臂暗暗用力,带动着他缓慢靠近露台的另一扇玻璃门,那扇门通向卧室……

  东方泽一时意识到,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倒在大床上。他像是突然间才明白他的意图,心下慌得不行,但又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双手死命去护。秦正一只手臂搂紧他借势把他的两只手完全封在外围,任他徒劳地捶打秦正的后背,却无法阻止秦正。

  东方泽全身使不上力气,只能用一双黑蒙蒙的鹿眼瞪着他,不甘中带着倔强、无奈中含着委屈、软弱中透着威胁,但面对秦正,他已无计可施。

  当秦正拉开他的丝巾,带着一脸得意又贴上来,东方泽才意识到接下来的危险,忙推他:“不行……”

  秦正微笑着吻了上来:“什么不行?”

  东方泽忙闭嘴,只是推拒着不让他的身体贴近自己。

  秦正很清楚,东方泽的身体不同于他的意识,是非常敏感的;而他的体力也不同于他的意志,是非常容易消耗掉的。

  果然,东方泽在慌乱、羞愧、气恼和无计可施中,只顽抗了几分钟,就在与秦正的对抗中,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不动了,当真是百骸俱散、形神俱弱,身体里每一块骨头都绵软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秦正将东方泽摆礼物一样端端正正地放在宽大方正的欧式大床正中央,东方泽用他一向无辜而清澈的眼神,被动地向上看着秦正逐渐逼近的脸,隐隐感到自己好象中了圈套,但此时他从身到心已全无力量可言,几乎有些软弱地低声道:“秦正:我有点累,我想睡觉。”

  秦正象圣诞前夜拆看礼物的孩子一样带着虔诚而单纯的快乐,宠爱地吻着他的额头、眼睛、睫毛、鼻尖、下巴……最后落在他的唇上厮磨纠缠,含糊答道:“放心……你躺着就好……什么都不用做……一会儿就让你睡……”

  东方泽闭紧的嘴巴发出一声短促的□□,立刻屏住呼吸!坚定、不容拒绝、温柔却强势的秦正宣告:这才是今夜真正的开始。

  这回跟上次不同,东方泽并不确定到底哪里不同,秦正同样温柔地呵护他的感受,但上一次不是这样,那次他只要略加忍耐就可以挺过去。而现在,秦正的耐心和控制力象是无极限的,完全不在意整个进程有多么漫长。

  秦正贪婪地吻着他,脸上是又甜蜜、又嚣张的表情,他低声叹息着,沉醉地迷恋着,带着怨气嘟囔着:“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每次都心太软,居然让你第二天还能下床。”

  东方泽没听见,听见此刻也不见得能理解,在秦正渐渐加重的动作中、在愈来愈深的逼迫中,他的双眼失神迷茫,已看不清四周的事物,眼前朦胧中只有黑白世界:眼前的白色和远处的黑色。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勉强记得自己的意识停留在一个问题上:夜怎么这么长,天可以亮了吗?

  * * *

  手机轻微一震,秦正立时清醒,迅速拿过来半侧过身去,背对着东方泽察看。

  是陈立发来的信息:“有人上来,马上撤。”

  秦正小心地起来,回身帮东方泽掩好被角。东方泽仍然沉沉地睡着,呼吸均匀、神情安宁,象个小动物一样安静、乖巧、毫无戒备。

  秦正的眼神不由一暖,俯身在东方泽的唇上深深一吻,在他的鼻尖上亲昵地蹭了又蹭,还隔着被子将他整个抱在怀里紧了一紧。

  东方泽沉沉地睡着,全无反应。

  秦正这才放心地跳下床,跑进洗漱间先给陈立回信:“知道。我自有安排。你退远点,以免误伤。”

  然后,他快速地冲洗,特意换上一件简洁精致的白衬衫,品味独特而细致的咖啡色休闲裤,外加一件同色绒皮马甲,再将头发整理得有款有型,还特意喷了点男用香水,自己对着镜子打量了又打量,还拿出一条领带比了又比,最后决定:就这么着吧,已经够帅了。

  这时,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秦正吹了声口哨:时间刚刚好。

  打开房门,一个服务生站在外面用德文问:“先生,请问是您叫的早餐吗?”

  秦正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餐盘,微微一笑,用中文回答:“谁让你来的?让他自己来问。”

  服务生刚要答话,已被人粗鲁地推到一边,四个身着西装、身形彪悍的男人冲到门前,当前两人将枪指在秦正的脑门上,逼ོ韩@各@挣@离着他后退,要强行进入!

  秦正高举双手却没有退,而是用英文说:“我有话告诉你们首领,你们再动手不迟。”

  四个人略一迟疑,后面一人用中文道:“你想说什么?”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东方人,只生得面容英伟、双目有神,看年纪不到四十,明明不见一丝犀利,却自有一股内在气势,令人望而生畏,一看就是首领。

  秦正盯着他看了又看,保持双手上举的投降状态,一边慢慢向后退,一边说:“我建议,您自己进来看一下,再决定是否让他们进来,会比较好。”

  首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秦正,那眼神象来自一位经历坎坷万世、洞察人情百象的沧桑老者,却又有着浴过战火、正经风雨、不忘使命的青年斗士才有的尖锐、刚劲和冷酷。

  秦正第一次在一个人的注视下由衷地心折,露出纯朴而真诚的笑意道:“相信我,这是为你好。”

  几位保镖明显感觉不妥,其中一人将枪提了一提,就想教训秦正!

  首领威严的目光一扫,沉声说道:“你们在后面。”他竟然真的一个人跟着秦正走了进去,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过于狂妄。

  就这么相信我?果然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秦正保持微笑,举着双手慢慢后退,首领紧盯着,随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套间的客厅,再转过里面的书房,最后被秦正引导着进入了卧室。四位保镖跟在后面,保持前一中二、一名断后的钻石队列,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配合默契地保护着首领,同时警觉地用枪时刻瞄准秦正的几个命中点,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首领一进卧室,四下一望,马上举手制止后面的人跟进:“你们几个出去!立刻。”

  四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首领下令,马上快速退出,果然训练有素。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居中宽敞的大床上,东方泽正沉沉地睡着。他的表情平静、睡容安详,暗淡的光线下,可以看出他的脸颊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红晕,只是微皱的眉宇间掩不住深深的疲惫和倦怠。

  首领震惊地看着他,迅捷地一步就抢到了床前,刚要去碰他的头,秦正在旁边及时竖起食指“嘘”了一长声,然后指了指外间书房,暗示“出去谈”。

  首领会意,还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担心地看了看床上的东方泽,这才随秦正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

  一进书房,秦正立刻小心地将房门关上、锁住,这才悠然转身,刚要开口,就被首领一把揪住领口死命地压到墙上,厉声喝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那眼神、口气,狠不能把秦正给生吞活剥了!

  秦正觉得后背撞得生痛,强忍着假意咳了一声,示意“放松一点、不然没法回答你” 。

  首领只好暂时放开他,退后一步眼中怒意不减,自有一种“随时可以杀你”的霸气。

  秦正揉了下脖子,有些羞涩地说:“我对他干了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大家都是男人,就不用我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