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的一番话, 虽然韩滨不说，但也不禁为之动容。
东方泽继续说道：“前期，我为什么花那么大精力去逐一考查？我希望, 要实现房地产行业的振兴，它不应该只因为中国有刚性需求的巨量市场而支撑起一些大而不强的房地产企业，而是由一批优质企业带领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 来最终实现。
天域，就是这样的公司，这是我对房地产行业寄托的最后希望。它, 不仅不能因这次股灾受阻, 相反，它应该在一片阴霾的股市背景下, 让投资者看到中国资本市场的希望——这希望, 寄托在每一个负责任、有能力的企业身上，寄托在每一个有一批优秀企业的行业市场身上——因为这才是我们可以走向国际、引导全球市场的机会所在。”
秦正不由向前, 眼中都是骄傲和赞叹, 为东方泽的这段话郑重鼓掌。
韩滨闻之动容，起身大声说道：“说得有理。我本来只是想这场股市乱局, 虽然华飞不能做什么，但至少可以做到一点，就是自觉约束、不再贪婪。”
秦正一笑：“这场股灾虽然目前来看有望被遏制住。但如泽总所言, 只怕中国资本市场的修复和发展，还需要从长计议。因此，不再贪婪也许就是一个起点，但绝不是企业不再积极上市, 而是更客观地看待上市。”
东方泽应声道：“正是！面对股市现状, 如果上市融资高于预期, 企业要想如何去兑现股价表现出的对于企业未来的信心；如果融资低于预期，就要想如何更好表现，让股市认可企业的潜力，通过不断超乎预期的发展，赢得市场价值的客观体现。”
秦正注视着他，眼神中都是了然会意地应和道：“打铁还要自身硬，不以成败论英雄！越是这种风雨飘摇、信心不再的时刻，我们越要表现出不为所动、笃定前行的坚定信念。天域上市，不是给市场一剂强心剂，而是一种信心：无论短期市场如何，天域这样的优秀企业，将代表一种新型上市公司，成为大盘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基石，也许这才是我们每个想与中国股市发展同行的企业及个人渴望的。”
韩滨郑重点头：“虽然我们决定退出房地产，但是华飞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决不退缩！东方，你放手去做吧。”
没想到韩总这样痛快表态，东方泽眼中神采焕然，兴奋地看向秦正。秦正当然同他一样高兴，还是目光微垂、暗示他“收敛点儿，表示一下先”。
东方泽忙对韩总道：“谢谢您，韩总。有您这样的支持，我一定与胡总一起，把天域的企业经营垒实，绝不负您和华飞所托！”
韩总亲自送两人出来，东方泽貌似无意中问了句：“韩总，您在华飞很多年吧？”
韩总感慨道：“是呀！我是□□后第一批大学生，82年起就在华飞工作，真是一辈子都贡献在这里了！”
秦正敏感地瞥了一眼东方泽，东方泽脸儿朝着韩总，语气慎重地问：“刘总曾介绍说，华飞在八十年代初曾和德国合作过，只是后来转变策略开始和美国麦道合作。您知道当时与德国合作的背景吗？”
韩总想了想，说：“当时我只是个技术员，很多内情也是后来听说的。华飞在七十年代初开始研究飞机制造，在很多核心技术领域是有挑战的，进展一直不是很顺利。后来与当时的西德建交，在七十年代中期两国居然在相对比较敏感的飞机制造上率先开始合作，而之后运—10的成功，令双方都非常鼓舞，因此在民用支线飞机上进一步合作就顺理成章地提上议事日程。当时讨论的是75座支线飞机整机研制合作项目，双方成立专门的技术专家团队，甚至还在国际展会中联合参展，发展势头非常乐观。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项目在1985年底突然全面叫停，甚至运—10也未逃脱叫停厄运，要知道运—10它可是20世纪我国研制的最大机型，曾经试航我国许多边远城市，表现非常良好。但是，运—10也在1985年停止了试飞，据称是由于‘非技术原因’而被中途搁置。之后，我们就与美国开始合作，放弃自行研制型号的尝试，开始在中国的土地上总装外国型号的发展方式。所以，1985年堪称是中德在飞机合作上的一个坎儿呀！”
东方泽全神贯注地听着，这时小声问道：“中德合作中止是政治原因吗？”
韩总为难地说：“不能这么说。尽管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合作，政治因素肯定是首要的，但具体合作形式上，还是由两家公司出面的商业合作模式。中国这边是华飞，而德国那边是一家叫道尼尔的家族企业。”
听到这里，秦正紧张地从后面盯着东方泽，他预感到这是离过去那段岁月、离那个德国家族真相最近的时刻——但是，他能阻止吗？
东方泽轻声重复道：“道尼尔？”
韩总见他非常用心地在听，就详细解释道：“这是一家德国飞机制造商，在二战中可谓功勋卓著，但战后德国只能发展重型坦克等防御型军用装备，不再被允许制造战斗机，道尼尔只能通过与中国、印度这样的国家合作，一方面发展民用航空，一方面保持在军工领域的技术实力。所以，这家企业在与中国的合作中一直积极配合。但天工不作美，据传这个企业是一个家族企业，1985年因为家族矛盾，被当时德国最大的汽车公司DB集团夺走控制权，结束了几十年独立经营的状况。也许，这是导致中德双方合作生变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东方泽追问道：“这个道尼尔公司，它现在发展得怎么样？”
韩总说：“之后，这家公司的发展非常坎坷。好象在1996年，DB集团又将道尼尔公司80%的股份出售给美国的费斯柴尔华飞机公司，之后发展一直不是很好。因为911恐怖事件，国际航空业倍受打击，这家公司在2002年就破产倒闭了。”
东方泽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秦正连忙问道：“您是说，这个道尼尔公司不存在了吗？”
韩总慎重地说道：“道尼尔公司失去控制权给DB公司的时候，那个家族手里余下的部分后来被不断分拆，有一部分业务现在市场上还存在，也叫道尼尔公司，但其主要业务是纺织机械、医疗科技、激光设备等，不再从事航空业务。那个家族与现在这个公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道尼尔这个家族的名字也再没有人提起，好象已经彻底没落了。”
秦正犹豫道：“这个家族叫道尼尔吗？我怎么听说是S开头的一个家族？”
韩总奇道：“是吗？这我倒不知道了。秦董还真是见闻广博呀！”
秦正笑了笑，有些担心地看向东方泽。
东方泽怔怔地望着天边出神，象是对自己说：“这样，也好。”
韩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对这个德国企业这么感兴趣？”
秦正看了东方泽一眼，不知怎么竟对他的答案莫名紧张。
东方泽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小时候的一个谜团而已。”
周六一早，东方泽一个人在书房里清理，秦正倚在门边默默关注着，看他将航空方面的书藉，一本一本认真擦拭了整理好顺序，整齐地码放到纸箱里。他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手指从每本书的标题上划过，再稳定地排放进去，只是动作比平时缓慢许多。
终于，排满了一整只箱子，秦正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帮他抬起来，问：“真要收起来？”
东方泽点头：“放书架顶上吧。”
放好后，秦正看着空出来的一大排书架：“这儿打算怎么安排？”
东方泽淡然道：“让杜寒给我拉一个医药器械方面的书单吧。作为公司的主攻方向，领导都不懂专业怎么行？”
秦正微笑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放下心来。
东方泽瞥见他的笑，皱眉道：“笑什么笑？你要跟我一起看，光看不行，还得考试——考不过不许吃饭！”
秦正立刻嬉皮笑脸地问：“那要是考过了，是不是得奖点什么呀？”
东方泽一抬眼，正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表情，骂道：“我说你怎么成天满脑子邪门歪道！”
秦正吐了下舌头问：“你确定不是你想歪了吗？”
东方泽脸儿上一紧，立时没音儿了。
* * *
洛远征和陈立对着屏幕沉思，两人意识到：如果这个陈医生是假吴义死前24小时内唯一带矿泉水瓶子进关押室的人，这意味着他就是唯一的嫌犯。
陈立问：“你上还是我上？”
洛远征气得骂了声，说：“我先上，他不招，你再上。”
陈立不经意地皱了皱眉：“那多麻烦，我还得劫次狱。你觉得，他这种老油条有可能招吗？”
洛远征急道：“你先上也成，但能不能留个活的给我‘结案’？”
陈立为难道：“他手里有什么你不知道？你上我上，他都有可能自杀，这保票你会打吗？”
洛远征想了想：“他是目前唯一知道田中下落的人，你说，他如何跟田中保持联络？”
陈立道：“如果你的监控都查不出端倪，只能说明，他是用密码藏在明文中完成信息传递的。首要是邮件，其次是短信，最后是电话，你可以逐一排查。只要接收方是查不到具体人的，就有可能是田中。”
陈立向秦正汇报时，秦正低着头折纸，手上动作不断，一边语音轻快地说：“挖出来陈医生还找不到田中，洛远征就该下岗了。不过，虽然你跟洛远征低头不见抬头见在华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打过这么多年交道，但要记得，毕竟阵营不同，尤其是这回公安部副部长带队亲临一线压阵，我们还是低调点，适时藏拙才是真明事理。”
陈立心中一凛：这要是一心帮忙显出“实力”，回头直接上了公安的花名册，第一个额外警惕的怕不是田中而是孔雀了！当下忙答：“明白。”
秦正又问：“孟菲在公安的搜捕名单上？”
陈立道：“是。”
秦正微微点头：“怎么会给她逃掉？”
陈立道：“她刚好不在家，也不在公司。之后可能听到风声，就躲起来了。不过，应该也躲不了多久。”
秦正眼神一冷：“绝对不能让她接触到泽总。”
陈立点头：“放心！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对泽总说一句话。”
秦正看了他一眼：“我不希望阿泽见到她。”
陈立立刻道：“明白——无论死活。”他想了想，又道：“说来也怪，她能躲到哪儿去？”
秦正冷冷一笑：“她能去哪里？只会求人。你应该想想，她还能求谁？”
* * *
孟菲紧张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田中警觉地注意着窗外的动向，语气轻蔑地问：“你为什么确定我会帮你？”
孟菲强作镇定地回答：“你说过，如果有事可以来找你。我想，我对你还是有用的。”
田中冷冷一笑：“不自量力。之前，是因为你还有点财产可以捐给我的组织，现在你自身难逃，所有财产都被冻结，你对我还能有什么用处？”
孟菲睁大双眼：“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接我来这里？如果我对你完全没有用处，你有必要冒着暴露自己藏身之地的风险？”
田中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就当你对我有价值吧。现在，脱衣服。”
孟菲脸都吓白了：“你想干什么？”
田中冷酷地一笑，一步步逼近她：“我是一个战士，战斗中的战士，我需要女人的身体来放松、安慰我的身体。”
孟菲一步步后退，颤声道：“我一叫你就会暴露！你不要逼我！”
田中眼中都是冷酷的杀机：“你试试！”
孟菲还未张口，田中已扼住她细长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墙上。这时候别说呼救，她连呼吸都困难！孟菲垂死挣扎着。
田中骂道：“我不可以失败，这绝对不是我的失败，我要扳回来。我要赢回我的荣誉！"
孟菲徒劳地挣扎着，她的眼睛里全是血红色，她的生命已处于危险之中。
田中全无慈悲，继续骂道：“我要杀了秦正！我要让他的女人生不如死！你不是爱他吗？先替他去死！”
2015年7月13日。星期一。
东方泽在杜主任办公室等着开会，发现桌上《华城每日通讯》的头版头条报道《恶意做空A股被锁定，华城千家贸易公司均惶惶》，报道中称：
7月10日上午，公安部副部长冯庆梦率跨部门工作组抵达华城，工作组现已发现个别贸易公司涉嫌操纵证券期货交易等犯罪线索，执法人员正式开始对涉嫌在7月8日恶意做空大盘蓝筹的十余家机构和个人开展核查取证工作。
该消息透着令外界无法参透的玄机，尤其提到华城个别贸易公司成为公安部调查的对象，并非金融机构，也非阳光私募，更非个人投资者，一时之间，华城多达数千家的贸易公司陷入惶惶之中。
“我们确实正在调查华城贸易公司恶意做空A股的犯罪线索，也已经确定对象，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是哪家公司，他们做空证券和期货市场的手段和资金来源，我也不能告诉你。”华城公安部门7月13日透露……
这时，施槐生推门而入，二人冷然对视，施槐生故作泰然地一笑：“我很有幸，见识了你昔日的对手方天龙。你可能听说中唐面临控制权的挑战，外面应该有不少人抱着看戏的心态静待后文。只可惜，要让大家失望了。汉阳已经增持了中唐股份，仍然是我们的第一大股东。希望，没让那些好事之徒过于失望。”
东方泽客气地说：“最近事务繁忙，对中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与方天龙倒是多年的商业伙伴，很高兴他在股市振荡之际果断出手重仓蓝筹，以一已之力响应国家救市号召，实属难得。”
施槐生脸上挂不住，道：“话说得漂亮，只怕你和方天龙之间不是商业伙伴这么简单吧？据我所知，这方天龙与你孔雀集团之间不只有十年宿怨，去年方天龙的龙舟更被孔雀强取豪夺给吞并了，只是今年被他侥幸赌赢才恢复独立运营。年青人，光说说漂亮话并不能显得你就真有那份气魄——装是装不出来的。”
东方泽微然一笑：“坦率讲，孔雀与龙舟之间的竞争是我所乐见的，我非常高兴市场上多一些方天龙这样的商业伙伴同场竞技，无论是商战谋略、还是修养品格，令我钦佩。”
这话里的刺施槐生如何听不出来，冷笑一声：“老实说，我还是无法看得起方天龙和他的龙舟，虽说在华城商界小有名气，但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突然冒起来的小人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名不见经传地突然就爆发起来，他的企业貌似突然成长，拿到些资金就以为自己可以兴风作浪，其实不过是个毫无信誉可言的野蛮人。”
东方泽冷冷地盯着他问：“除了出人意料成为中唐的大股东，你能拿出一份证据，说明方天龙和他的神舟‘毫无信誉可言’吗？虽然世人误解无商不奸，但诚实才是信誉的根本、为商的根本，或者施董事长不做此想？”
这时杜主任推门而入，跟东方泽打了个招呼，看了眼施槐生：“你怎么来了？”
施槐生忙道：“关于中唐的事，想跟杜主任讨论一下。”
杜主任说：“说吧。我下面还有事。”
施槐生看了眼东方泽希望他回避，东方泽还未表示，杜主任已经明显不耐烦地样子：“你就这儿说吧，我下面要跟东方谈重要的事情。”
施槐生忍了忍气，说：“刚刚确定：汉阳已持有15.5%的股份，重新成为中唐的第一大股东，为此，我特来感谢您及汉阳对我们的支持。只是，神舟持有14.5%的股份，汉阳只领先一个百分点，还是有风险。所以，我想请您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继续增持，力求汉阳第一大股东的身份不会再轻易易手？”
杜主任看着他，不客气地说：“坦率讲，这15.5%是上面特别批准的，不是我想拿就拿到的，也不会是我想改就可以改的。至于为什么，我建议你回去考虑一下。过去十年，中唐的管理团队每年向我夸耀他们的产业情怀、他们的管理模式、他们的职业梦想，但是每一次我都不得不问：作为中唐第一大股东，我们的利益回报你们有考虑进去过吗？无一例外，回答我的永远是情怀、模式和梦想。如果只能这样，我看不出我大举增持的动力何在。”
施槐生没想到他会讲得这样不留情面，本待再说，碍于东方泽在场，想必今天不可能从杜主任那里拿到令牌，他果断收场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支持和理解是所有资方与管理团队的楷模，这也是我一直希望保留汉阳大股东地位的私心所在。没想到所谓默契不过是误解。如果这一块遮羞布要在公众面前揭下，我们双方都需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合作是否可以继续支持起中唐的发展。既然您有事，今天就不多占用您的时间。”
施槐生离去后，东方泽方对杜主任说：“今天我来，是跟您汇报一下。上周五我同华飞韩总讨论过，他同意我们继续天域的上市进程。”
杜主任点头：“周末老刘跟我通气了，看来还是你说服了他。虽然7月9日上证指数见底3373点之后终于开始回升，我怕他对后市还是没有信心哪。”
东方泽说：“后市的确有反复的可能，但无论后市怎样，我们需要在乱局中注入更多正能量。”
杜主任有些意外：“你这是打算打持久战吗？”
东方泽笑了，说：“这次回升，一方面是救市大军对中小创跌停板扫货，系统性风险暂时过去，更重要的是场外抄底大军入场，机构展开自救，大盘回升就有希望，也许能回到4000点上方。但如果不是真的回升，而是短期反弹怎么办？又或者股市在多方势力下一直这样振荡，怎么办？日子还是要过的。所以，我们也许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要适应这种资本环境，该上山上山、该下河下河。当我们的企业和资本足够强大时，最终令其反过来适应我们的发展。”
杜主任也笑了：“对，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还是要得！不过，你说到多方势力，昨天中国证监会发布《关于清理整顿违法从事证券业务活动的意见》，对开立虚拟证券账户、借用他人证券账户、出借本人证券账户、代理客户买卖证券等行为进行清理。今天，证监会已组织稽查执法力量去那家S系统开发商公司核查有关线索，该企业已发布公告，将关闭S系统任何账户开立功能，关闭S系统现有零资产账户的所有功能，通知所有客户不得再对现有账户增资。检查中发现，这个S系统中配资规模总额刚好是4400亿元。你真是估得太精准了！”
东方泽沉默了一下，问：“外资帐户的清查有进展吗？”
杜主任道：“在进行，正式搜捕名单会在月底再正式公布，已经抓了一批，还有一部分在逃，肯定不会有漏网之鱼的。”
东方泽不经意似地问：“那些有嫌疑的外贸公司人员，会判得很重吗？”
杜主任道：“要看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和具体操作的资金规模，但对于有间谍嫌疑的，一定会重判。”
东方泽步履沉重地走出市政大厦，似乎外面的阳光有些过于强烈，他眯着眼睛，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小陆走近他：“你没事吧？”
东方泽摇头，只问：“林鹏没跟你在一起？”
小陆一撇嘴：“他最近跟国安的人走得比较近。”
东方泽注视着他：“正总安排的？”
小陆没有回答。
* * *
洛远征盯着屏幕，表情严肃。左右两块显示屏，分别同步显示陈医生的电脑和手机界面。
林鹏在旁边介绍：“按规定，他的邮箱、微博、微信、贴吧、游戏等等在线帐号都有内部报备，这些帐号都没有异常登录信息。如果他是把密文信息通过明文方式发表在这些帐号上，对方只要阅读就可以收到信息，我们是没有办法查到的，毕竟这些社交媒体还是很难关注到某个阅读者，尤其是对方可以很轻松地换掉IP地址。”
洛远征沉吟道：“他一定不只是发出信息——对方一定会给他反馈或者命令。试想，他不仅是执行者，作为医生，他还可能是毒剂的保管者，杀人命令一定会传达到他本人。我有种预感，他发出信息，即便是明文，也是一对一，而不是这种一对多的发文，这是间谍的一种本能。”
林鹏佩服地说：“也对，万一有人破译了他的密码，这可是防不胜防啊。所以，我们从他的数字轨迹下手：7月1日国安勘察车祸现场后，他发过什么信息；7月2日国安内部排查后，他发出过什么信息；两相比对重合者，接收方可能就是田中——除非他逃出后换了帐号。”
洛远征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网络的虚拟帐号，在没有确定暴露前，他没有必要换。”
林鹏点头：“是。我注意到他在163上注册的邮箱，虽然有报备，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异常。奇怪的是，这个邮箱从某个地址发来的邮件都特别短，而他的回复，也特别短，基本不超过二十个字。现在有手机、微信和IM，普通人对邮件的使用往往是重信息流，比如象信函一样会有较长的邮件正文，或者有图片或者视频附件，较少出现这种轻信息流的情况。而邮箱相对于以上三种通讯方式，最大的优点就是隐蔽性好，很难对应到具体个人。”
洛远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仔细看邮件内容，无外乎天气不错、城市漂亮、购物愉快之类没啥内涵的信息。
林鹏说：“没有解码，肯定无从猜测密文内容。只是，有一点奇怪之处。”他调出一串IP地址：“这是7月1日前对方发来邮件那个时段我们反向解析过去对方的IP地址，这是7月2日后对方发邮件过来我们反向解析过去对方的IP地址。”
洛远征皱眉道：“说人话：发现什么了？”
林鹏痛快地说：“两组IP地址是相同的。”
洛远征瞪大眼睛，骂了声娘！
* * *
加山别墅在车祸后一直被查封着，洛远征带人冲进地下室，发现已空无一人。但在角落里，找到一块布条，象是从黑色衣服上撕掉的，沾着血，应该还是新鲜的。
* * *
秦正的惊奇显而易见：“是孟菲的血？”
林鹏点头：“想不到，他们俩居然在一起，就躲在加山别墅的地下室里。”
秦正体谅地一笑：“的确，车祸后谁会想到田中居然敢返回那里。所以洛远征没派人留守，也是有情可原。但是，车祸发生时，田中一定离开了！只是，有什么原因促成他于近期又重新回到这里？”
他轻敲着头部，突然眼神一亮：“也许就是7月8日的美国航空事件！可以调街区视频吧？有吗？”
林鹏道：“有。但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录像。”
秦正点头：“田中一定摸清了周边的摄像头，想要躲开监控对他而言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现在他们会逃向哪里？还有两个疑点：第一、为什么要留下孟菲的痕迹？第二、为什么要带上孟菲逃？”
林鹏提醒道：“也许，孟菲的东西只是不小心掉下的？比如没清理干净。你不觉得，他有可能已经把孟菲杀了？”
陈立看了他一眼：“田中不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孟菲如果被杀，尸体没有带离现场的必要——这处也是孟家的别墅。”
林鹏耸耸肩，一副“姑且信你”的架势。
秦正用手指敲着脑袋，继续在地上踱步：“孟菲除了累赘，对田中还有任何价值可言吗？”
林鹏瞪大眼睛，等着秦正思考的结果。
秦正突然站定，冷冷一笑：“他在向我宣战。”
林鹏一摇头：“不明白。”
秦正的目光冰冷：“孟菲毕竟是与我有过瓜葛的女人。除了孟菲，他还能怎么报复我？”
陈立脸色一冷：“我去把陈医生抓了。”
秦正一笑：“聪明。”
林鹏一摇头：“还是不明白。”
陈立看了他一眼：“逼他早日现身，进行人质谈判。”
* * *
施槐生盯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却一笑两酒窝的律师：“你了解方天龙？”
那人谄媚地笑道：“过去五年，我都是龙舟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是方天龙最信任的人。”
这人正是庞士英。
施槐生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没有招你回去？”
当年龙舟被孔雀旗下的小神龙收购，所有高管都被聘留任，只有他一个人被辞退了。
庞士英脸上有些尴尬：“当年，他作不了主；而今，我想有更大的事业平台。男人，总得有点儿追求。”
施槐生点头：“照你说，当年秦正和东方泽用了非常不地道的手段收编了龙舟，就是为了惩治方天龙跟他们做对。但是，昨天我遇到东方泽，怎么感觉他好象对方天龙挺支持的？”
庞士英笑了笑：“自然是有隐情的。”
过去这一年对于庞士英而言，实在坎坷，因为龙舟是运营失败被并购，所以龙舟这段工作经历并没有给他的履历增添色彩，而商界中人或多或少知道方天龙得罪的是孔雀集团，因此有些份量的公司敢于接收他的就不多，而不明就里愿意招聘他的多是一些他看不上眼的小企业。所以，他就在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怨愤里蹉跎了一年。
这次神舟狙击中唐，陈总在施槐生的指示下有意网罗了解方天龙根底的人，他这个闲出鸟来的前律师倒成了一个合适人选，被陈总很快邀请到中唐来。
但庞士英虽然没什么大智慧，小聪明还是有的，当然明白在中唐眼里自己的价值所在。虽说中唐相对神舟那真是“庞然大物也”，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能撑到几时。尤其是神舟与中唐之间的鏖战可能因双方力量的悬殊而随时中止，他该如何给自己从长计议？
所以，昨天他突然造访方天龙，想试一下方天龙的底牌。
方天龙知道他现在效劳中唐后，马上明白他的用意，直接说：“中唐与神舟之间竞争越久，对你越有利，你此刻来见我，是想渔猎其间吧？我是否有兴致，要看你对我的价值何在。”
庞士英一笑，也不见外地说：“我们合作这么久，就不必藏着掖着了。你希望我透露给施槐生几分内情？我一定照办就是。”
方天龙会意，不动声色地说：“需要我付封口费，总得让我知道你口袋里有什么货色。”
庞士英大为赞赏地鼓掌：“果然是我的老东家，就是精明！我们可以来一起估量估量：如果施槐生知道你的腿是孔雀秦家祸害的，他会不会同秦正联手来对付你？”
方天龙不露声色地呷了口茶：“有点意思，只可惜在华城地界上不知道这件事儿的没几个。”
庞士英大为得意，不无卖弄地跟着说：“此其一。其二、如果施槐生知道秦正和东方泽之间内斗不断，他会不会借机分而间之，情况对东方泽可大为不利噢！”
方天龙轻呷慢饮，面儿上平静无波：“说下去。”
庞士英阴阴地一笑，压低声音道：“如果施槐生知道你和东方泽之间的隐情，可不是同时打击龙舟和孔雀的一手高棋？”
方天龙“啪”地一声，重重放下茶杯，盯着庞士英，半晌没有说话。
最怕是内奸！当年方天龙对东方泽一片痴情、十载相待，这一切只有庞士英知道得最清楚，他当然猜得到这应该才是方天龙最怕捅出去的所谓“内情”！
方天龙深吸一口气，微然一笑：“你这些料都太小儿科了，在施槐生眼里，算不上大招。”
庞士英道：“愿闻其详喽。”
方天龙说：“这事儿，你就算说出去，顶多对我方天龙的个人名誉有损，对中唐和神舟之间的竞争有何助益？从施槐生的角度，他请你去，一定是想你给他透露神舟的商业漏洞，让他不战而胜，场上、面上都赢个全彩，而不是这些个人品性、生活作风之类的八卦新闻。”
庞士英眨巴眨巴眼睛：“神舟真有商业漏洞，你会告诉我吗？如果我说不上来，就只能知道什么说什么喽。”
方天龙一笑：“我和你做笔交易。”
* * *
山间一处隐蔽别墅的地下室里，陈医生手脚大张，被十字形紧缚在架子上，嘴里塞着绵球，大睁着眼睛瞪着眼前一个高瘦的青年，那眼神比看见死神还要可怕。
青年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拿着两根电线，在陈医生恐怖的瞪视中，再一次把电线接通到他的身体上。
陈医生发不出声音，剧烈的痉挛中双眼翻白、屎尿皆流，休克过去。
* * *
秦正皱眉道：“还没招？谁让你答应洛远征，不然也不用这么束手束脚。”
陈立道：“这个陈医生不是策反的，而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职业间谍，所以应该还能再挺一天。”
秦正说：“关键要拿到他手里的毒剂，其次才是田中的下落。不过，只要他在我们手里，就看田中如何应招了。”
当天夜里十一点，东方泽在书房里加班，秦正在一边电脑上看微博，手机滴的一声进来一条陈立的信息：“腾讯视频上优衣库视频。”
秦正打开视频网站，首当其冲最热的一条就是“优衣库视频”，画面上恍惚是一男一女并且姿态不雅，秦正本能地关掉声音，将电脑转个角度侧对着东方泽，这才点击播放键。
画面上，一男一女在北京三里屯优衣库的更衣室里正在行不轨之事，女子全身都露着，男子只解了裤子、并未露脸，裤子是迷彩军裤，一边干事儿还一边举着手机拍照，画面外传来商场中喧闹的人声及清醒的专卖广播声，说明是现场实拍。
秦正“啪”的一下猛地关上电脑！
东方泽从桌上抬起眼睛盯着他：干嘛？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