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东方泽下午去见刘绍南, 本以为跟车祸案件有关，不想刘绍南见到他却道：“飓风是你的手笔吗？很有魄力，但走势太过遒劲, 似乎不是你的风格。”
东方泽含蓄地说：“今年股市整体状况比较好，飓风只是乘势而为。”
刘绍南别有深意地盯着他，问：“那你是否有兴趣再创奇迹？”
东方泽一愣, 觉得他不象在说玩笑，谨慎地说：“刘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刘绍南一笑：“我有一个老朋友, 几十年与我做对, 我都拿他没辙。可是今天一月份，我几次找他想跟他掰掰腕子、试试他今年的底气, 他都躲着我。春节后我去他家拜年, 他躲不过去，只好跟我交底。他的企业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但他的班子可能会被晒到台前, 因此怕过不了今年这道坎儿。”
刘绍南顿了顿，东方泽轻呷一口茶, 并不追问。
刘绍南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他的公司是国家重点扶持对象，几十年来无功无过, 发展倒也平稳。但近二十年来，看到国内一些行业的发展如火如荼，他有些耐不住寂寞，忍不住下了场, 倒也做得风声水起, 为集团赢得业绩和利润, 也算做了不少贡献。他为人比较低调，所以并没有引起各方的关注。
只是，这两年国家突然将一个关乎国家发展战略的重点项目放到他的公司，而这个项目在今年将到关键交付节点。这样一来，他的企业势必成为国际国内重点关注对象，来自同行、同业、甚至兄弟单位的‘考察学习、整顿分享’一定把他查个底儿掉，他离下台也就不远了。不过这还算小事，就怕过程中万一有差池，他可能被请喝茶，晚节不保。”
东方泽将茶杯轻轻放下，平和地注视着他，问：“可是想到办法了？”
刘绍南微微一笑：“我和他通过二天二夜的讨论，最后结论是：为今之计，只有把那部分‘副业’分隔出去，保证‘主业’的纯洁，于国于公、于他于私，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但这一改变涉及几万人的出路，而这些人之前与主业纠缠在一起，享受的是国家重点扶持项目的极高待遇，如果在分隔过程中，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平则鸣，一旦事发，谁都跑不了。所以，这件事的成败在于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将军，把这一哨人马独立带出来，在没有国家投入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获得商业成功，作为对这家公司、这支团队也是这块业务的回报，解了他根基里的围。”
东方泽心下了然，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刘绍南郑重道：“在此之前，我和他几番探讨都没想到一个人选。今年三月份，我非常高兴你重回华城。之前你为孔雀集团做的种种安排，以及这次你在飓风上市的成功表现，都说明你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我在为他请帅——你可以离开孔雀作这个将军吗？”
东方泽眼神微敛：“抱歉，我跟孔雀之间有合约，二年内我无法离开。”
刘绍南盯住他，认真地说：“如果你同意，所有合同的事我来解决，你可以放心，前提条件是你自己怎么想。我知道，去年七月你去了北京，今年一二月份你到过很多国家，我一直以为，你是想离开孔雀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次对你应该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即便秦正不同意，也无法再强留下你。”
以国家的名义去要人，秦正再厉害，也只能放弃。
东方泽谦和地说：“首先，非常感谢你对我这样开诚布公。其次，我理解在这样艰难的过程中每个企业领导者所面临的压力和挑战，无论世俗法理怎样，你们花费的每寸心思都有对这块业务和人员的责任感在里面，值得我尊敬。只是，目前我无意介入类似的业务转型，如果有精力，我想加快推进此前的医药项目和产业布局，踏踏实实做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因此，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您。”
听到这里，秦正高兴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声道：“精彩！没想到刘绍南这老家伙居然来挖你，真以为孔雀的人那么好挖的吗？领导你做对了，一口回绝，让他少打你的主意！”
东方泽瞪了他一眼：“还听不听？”
秦正连忙绕回椅子前边老老实实地坐下：“听听听！我最爱听你的话了。”
东方泽说：“我以为这样回绝了，他应该知难而退，此事就算作罢。不想，他还是说出了那个企业的名字，希望我回来再考虑考虑。”
他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秦正隐隐感觉到事情的走向发生了根本变化，小心地问：“是谁？”
东方泽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华城飞机制造厂。”
“华飞？”秦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华飞是国家全力扶持的飞机制造业领军者，自七十年代成立以来，一直承载着中国飞机制造本地化的梦想，包括民用、军用以及科研使用飞机的制造、设计和研发，其在中国军工领域的地位甚至在江南造船厂之上。
东方泽点头：“对，正是华飞。它的主业应该是造飞机，可他们这三十年都没能制造一架自主生产的飞机，反之，他们发展起来最成功的业务居然是房地产。”
秦正咬牙道：“华飞作为一个成立30年没有产品、主营房地产的航空企业，这么硬的事实摆在面前，谁帮它说话好象都有卖国嫌疑。领导，你确定咱们要跟它合作？”
但华飞，可是中国最尖端的飞机制造厂！东方泽对于航空航天方面的执念，源于他对父亲、外公职业隐隐约约的记忆，这种好感象是与生俱来，就算他对航空一无所知、他对这一行的经验分毫没有，但就象飞蛾扑火一样，他会天然地为之吸引。
东方泽没有回答。
东方泽曾对秦正明言：他对以前的事情不感兴趣，并让秦正也不要再查下去。但华飞这件事一出现，东方泽的信念是否发生改变？他，是否能抗拒走近航空产业进而了解其家族背景这份诱惑？
秦正注视着他，眼神温暖又坚定，语气轻松地问：“当家的，咱想怎么做？”
* * *
咖啡厅里，秦母看向Cindy的眼里都是笑意，热情地问：“Cindy在哪家公司做事啊？”
Cindy道：“我在一家德国公司做人力资源管理。”
秦母赞道：“外企啊！你的英文一定很好吧？”
Cindy客气地说：“还好。公司里英文、德文都会用到。”
秦母羡慕道：“可惜我上学那会儿不重视外语，到现在也拿不出手、说不出口。但我又是一个特别好学的人，所以特别佩服那些外国话说得好的人。”
Cindy微笑：“多学一门技能总是好的。现在，很多外国人也在学中文，估计他们会比我们学得更辛苦。”
秦母笑道：“那是！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让他们学去吧。不过，你和秦正是怎么认识的？”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Cindy知道秦母误会了，连忙说：“秦董和我老板很投缘，有时候我会帮忙处理一些日程安排上的事情，所以认识了。”
秦母一怔：“那你是跟你老板……”
Cindy一看这是又朝另一个方向误会了，忙解释：“我老板长驻德国总部，很少来中国，每次来都要我安排跟秦董见面，所以我会偶尔来麻烦秦董。”
秦母有点泄气，又不死心地劝说：“那你可以多来往来往嘛，秦正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我都担心他不要太寂寞了。”
Cindy一笑：“怎会？东方兄妹不是在这边陪他吗？”
秦母眼睛一亮：“你连这都知道？”
Cindy只好笑道：“如果要说的话，我跟秦董虽然不是很熟，但跟东方兄妹会比较熟悉些。”说完，不由担心秦母不要因此问到东方泽头上去，这想法一出现虽然有些慌张，却有一种羞涩在里面。
秦母眼睛何等厉害，立时就挑出了这少女一般的眼神，果断问：“你跟东方泽很熟吗？”
Cindy脸有些发热，勉强笑道：“东方很忙的。”
这相当于没有否认，秦母立刻就明白了，微笑道：“再忙也得工作、生活两不误你说是不是？改天有时间，请你到咸阳阁家里来玩。这家里现在都是年青人，每天热闹着呢。”
Cindy心下暗喜，忙道：“好呀，不然我还怕打扰您的清静呢。”
秦母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说就是不了解阿姨，我是最热爱生活、喜欢热闹的人了。如果真说起玩儿来，你们还真不一定有我这精神头呢。不过，你有没有合适的朋友，可以一起带过来，介绍给秦正认识认识。你不知道，他成天忙工作和集团里的事情，自己的事从来不知道操心。”
Cindy眼睛眨了眨，这秦母明显可以在东方泽上面帮助自己创造机会，当真是个意外的援手，那是一定要拉拢成一条战线的，于是主动说：“阿姨，秦正的事情，您不知道吗？”
秦母一愣，立刻凑上前问：“什么事情？女朋友吗？我还真不知道。”
Cindy故意犹豫了一下，说：“可能还没到时机吧，我只是一种感觉，秦正好象追求Vivian已经很久了，这是为什么今年年初秦正会花三个月时间在北京，他就是想说服Vivian跟他一起来华城。现在Vivian果真来华城发展，说明他们的关系基本快确定了，估计他就要跟您正式说了。”
秦母呆住，感觉一颗心被掏空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