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盯着裴绵的睡颜看了许久。

  可能是沈渡的目光过于灼热,裴绵迷迷糊糊地抬起了眼皮,隔着半垂的眼睫和沈渡对上了视线。

  裴绵还不太清醒,寥寥地和沈渡对视了几秒,就又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沈渡的拳头微微紧了紧,盯着裴绵的脸欲言又止。

  裴绵闭了闭眼,安静地闭了一会儿后才又像是反应了过来,猛地把眼睛睁开了,故作自然地坐直了身体,淡定地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目不斜视地开口道:“怎么了?”

  沈渡看着裴绵面不改色地演戏,面上有些叹为观止。

  “你这演技不进娱乐圈屈才了。”沈渡轻声道。

  裴绵谦虚地笑笑,“没有没有,谬赞了。”

  沈渡:“......”

  这当他在夸他呢?

  “你还看吗?”沈渡垂眸看了眼裴绵手里的书,真诚问道。

  裴绵默了两秒,合理怀疑沈渡话里的言外之意是问他还睡吗?

  “不了。”裴绵也低头瞅了眼书,飞快地伸手将书皮合上了,妥帖地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渡也说不清满不满意裴绵的回答,神色微妙地瞅了裴绵几眼,又看向车窗,道:“应该快到了,先接你爷爷,待会儿再去把闻俞生接上。”

  沈渡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计划通知给了裴绵。

  裴绵敷衍地哦了一声,手又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大腿上的书,不自觉地神游了几秒。

  先前也忘记问纪容与去哪儿出差了,不知道到了没有。

  “裴绵,到了。”沈渡拍了拍裴绵的肩膀,提醒道。

  裴胥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早早地在家门口等着裴绵来接他了。

  裴绵昨晚和裴胥提到过还会有两个朋友一起去,所以裴胥在看到车上的沈渡时只是微微一诧,并没有表现出太惊讶。

  毕竟是长辈,家里父辈和裴胥的关系也都不错,沈渡对裴胥的态度也很谦和恭敬,特地下车和裴胥打了声招呼。

  裴胥也温和地冲沈渡笑了笑,自然地将沈渡当做裴绵的朋友来对待。

  “爷爷,上车吧。”裴绵也下了车,将裴胥扶上了车。

  沈渡亲自帮裴胥把行李收好后才紧跟着两人一起上车。

  裴胥也因为沈渡自然地帮忙接行李的动作对沈渡多生了几分好感,在坐稳后还特意问了一句沈渡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沈渡脑筋活络,自然知道裴胥问的应该不是他的生活状况,那多半就是问工作方面的情况吧......

  沈渡也没有什么包袱,全然把裴胥当成了一个普通长辈。

  “还行,最近也接触了一些比较重要的项目......”沈渡在心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把一些能说的都告诉了裴胥。

  裴胥年轻的时候也是业界翘楚,经验和阅历都很丰富,随意两句话都让沈渡受益匪浅。

  见两人聊起来了,裴绵自觉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刷了会儿手机。

  沈渡发现裴绵被忽视了,连忙把裴绵拉进了话题,“你也听听呗,你毕业之后不打算接触接触公司的事吗?”

  裴胥也回头看了眼裴绵,像是早早地猜到了裴绵的回答似的,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他所料,裴绵很自然地摇头,直言道:“没这个打算,你们聊吧,这个真不在我能掺和的范围里。”

  商业合作上的事,他不太擅长也不感兴趣。

  他还是独自自闭吧。

  半个小时后,他们接到了闻俞生。

  闻俞生上车后也敏锐地意识到了目前的状况。

  大概就是裴胥和沈渡聊公司的事,裴绵在旁边神游,插不上嘴。

  闻俞生若有所思地侧目看了眼裴绵。

  裴绵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被闻俞生看的戒心骤起。

  “干嘛?”裴绵警惕地开口问。

  闻俞生道:“那门课已经可以开始准备论文了,你想好题目和方向了吗?”

  选修课只上四周,因为老师事情太多,便直接把最后的结课方式告诉给了选了这门课的学生。

  和闻俞生说的一样,就是写篇论文。

  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能看过眼就行。

  裴绵先前瞅了一眼群消息之后就暂且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他一向都比较追求DDL。

  只是没想到闻俞生还专门来问他了。

  裴绵再次看向闻俞生的眼神倏地升起了些生理性的恐惧。

  “还没。”裴绵诚实地开口。

  闻俞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论文都还没写就跑出来玩了?”

  裴绵:“.......”

  SOS。

  怎么突然感觉闻俞生在他心里的形象从普通朋友变成指导老师了。

  裴绵不期然地又一次想起了没穿书前和论文指导老师极限拉扯的经历。

  裴胥和沈渡听到了动静,也侧目扫了裴绵和闻俞生。

  裴绵的语气有些虚弱,微微抬眼怯生生地抬眼看闻俞生,保证道:“马上,我回去就写。”

  裴绵卖弄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闻俞生都还没说话,沈渡就看不过去了,连声谴责闻俞生:“哎呀,出来玩就出来玩,提这个干什么,到时候玩的都不尽兴,回去再说,别提了啊。”

  闻俞生:“......”

  裴胥没搭腔,颇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几眼闻俞生,又侧目看了几眼沈渡,心里骤然产生了些许波动。

  之前对沈渡和闻俞生有些刻板印象,现在接触下来,虽然不能说完全就改变对两人的看法,但是单从他们对裴绵的态度来看......

  确实是有在真心地待裴绵。

  见沈渡支持自己,裴绵赞同地连连点头,见闻俞生面色不变,又坚定地保证道:“我发誓,我一回去就写,写完就给你。”

  闻俞生见裴绵神色认真,态度良好,这才勉强放过了裴绵,含糊地嗯了一声。

  车里的“学术纠纷”只短暂存在了几分钟就烟消云散了。

  到达Y市时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几人到了酒店,随意解决了一下午饭,裴胥就提出累了,想先上去休息一会儿。

  裴绵陪着裴胥上了楼,目送着裴胥进了房间,确保没有别的问题后才又下了楼。

  酒店是沈渡订的,位置很合适,旁边就是裴绵心心念念的滑雪场。

  裴绵对滑雪一直有些执念。

  在大学毕业之后他没急着找工作,而是在尚有余力的时候选择先去体验青春,踩着青春的尾巴四处旅游,第一站就是当时以滑雪场为宣传点的一座城市。

  但是裴绵碰巧在第二天感冒发烧了,朋友怕他又在滑雪场着凉加重病情,便强迫裴绵留在酒店里休息,裴绵也就这么错过了。

  然后就一直惦记到了现在。

  Y市的滑雪场在国内很有名,不少游客都慕名前来,在偌大的雪场里,每一个人都显得渺小了起来。

  裴绵脚步轻快地跟上了沈渡的脚步,几人一起去换上了厚重严实的滑雪服。

  沈渡撞了撞裴绵,问:“你会不会?我带带你?”

  闻俞生闻言也扭头看了裴绵一眼。

  裴绵委婉道:“理论知识丰富。”

  沈渡:“.......”

  要个屁的理论知识。

  “走吧,我带你。”沈渡无奈地扯了扯裴绵的手臂,示意跟上他。

  裴绵也顺从地跟了上去。

  滑雪场的坡度选择很多,沈渡领着裴绵在山下的仿雪道适应了一下,裴绵学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有些不太情愿留在这里练了,时不时抬头看眼上山的缆车。

  沈渡也寻思着时机差不多了,拍了拍裴绵的肩膀,朝旁边抬了抬下巴,道:“走呗,带你去上面看看。”

  裴绵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沈渡给裴绵选了个坡度合适的雪道,仔仔细细地帮裴绵调整了一下护具,沉声道:“踩好踏板,调整好重心......”

  沈渡絮絮叨叨了半天才让到一旁,盯着裴绵双手将雪仗一杵,整个人便俯身冲下了坡。

  听见了点动静,沈渡侧目看了一眼,见是闻俞生后道:“他还挺有天赋的,一教就会。”

  闻俞生不置可否。

  裴绵对极限运动一向比较偏向,不管是之前的跳海,还是现在的滑雪。

  他非常享受那种将心脏和灵魂捆绑在一起,肆无忌惮地高高抛离只是作为载体的身体,毫无限制的自由感。

  裴绵顺利地滑到了底,又一脸兴奋地望向山顶,毫不犹豫地选择再来一次。

  沈渡见裴绵愈发熟稔,也稍微放下了心,正准备再交代裴绵几句时,突然被旁边的一个陌生男孩喊住了。

  男孩年纪不大,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冲沈渡道:“你好,你能教一下我吗?我不太会......”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事的。”男孩见沈渡表情有些为难,又连忙道。

  沈渡迟疑了一下,再触及到男孩有些失望的眼神后又有些不忍心,回头看了几眼裴绵后才草草地嗯了一声。

  “我就教你一遍啊。”沈渡强调道,而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感情我来这儿当教练来了?自己都没滑两次呢,尽教人了。”

  沈渡和男孩走到了一边,开始耐心地教人。

  沈渡说话算话,等教完一遍之后,沈渡就不顾男孩的请求,毫不犹豫地直接转身离开了,视线不经意地往下面扫了一眼,便见闻俞生朝一个方向走去,面上还有些焦急。

  沈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闻俞生朝向的方向看,而后在视野的尽头看到了躺在雪地上的裴绵。

  沈渡:“......艹。”

  怎么一下不注意就躺了?

  沈渡也急了,生怕裴绵出啥事,连忙朝裴绵的方向跑。

  和沈渡和闻俞生的焦急相比,裴绵的心情还算平静。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撞上了,然后绊了一跤,磕到了小腿。

  裴绵正好也累了,就顺势躺下休息一会儿。

  然后就被疾驰而来的沈渡和闻俞生吓了一跳。

  “我草,你没事吧?摔了?”沈渡还没完全靠近裴绵就连忙开口询问,“严重吗?你有哪儿疼吗?”

  闻俞生倒是没问什么,只是半蹲了下来,上下打量了裴绵一圈。

  裴绵表情无辜地看向沈渡,道:“还好,没啥事,就想躺会儿而已。”

  沈渡:“......”

  靠,吓死了。

  裴绵要伤了,他回去咋和裴胥交代。

  沈渡没好气地开口:“真服了你了,把我俩吓的半死。”

  “别躺着了,地上凉。”一旁一直没开口的闻俞生道。

  裴绵听话的哦了一声,从雪地上坐了起来,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僵,细细体会了一下后又沉重地看向旁边的两人。

  沈渡:“?”

  闻俞生:“?”

  沈渡顿感不妙,隐隐蹙起了眉,提防道:“怎么?”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事。”裴绵心虚地瞅了两人一眼,斟酌了一下语句,委婉道。

  沈渡扭头和闻俞生对视了一眼,又无语地移开了视线,沉沉地叹了口气。

  沈渡和闻俞生搀着裴绵去把衣服换了,把裴绵送回了酒店。

  医生也来看过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软组织有些挫伤,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裴绵乖巧点头,目送医生离开后又偷偷瞥了坐在床边看他的裴胥。

  裴胥敏锐地捕捉到了裴绵的视线,直直地看了过去。

  裴绵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后小声狡辩道:“医生都说没啥事了嘛。”

  裴胥哼了一声,“没事你下来走两步试试?”

  裴绵:“......”

  沈渡在一旁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后还是没忍住揽下了责任:“其实也怪我,我没在旁边看着他。”

  裴胥瞪了裴绵一眼,又抬眼看沈渡,道:“和你没关系,是这小子不让我省心。”

  裴绵安静地躺在床上装鹌鹑。

  沈渡看着裴绵目露忧愁,裴绵也不知道沈渡在愁些什么,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总看我干嘛?”

  沈渡这才幽幽地移开了视线,轻声询问:“你受伤的事,我要不要告诉纪容与啊?”

  裴绵身体猛地一僵,盯着沈渡连连摇头,强制要求道:“不要,你别说啊,我警告你。”

  沈渡若有所思地盯着裴绵看了几眼,满口答应了。

  两个小时后。

  裴绵看到了出现在房门口的纪容与。

  裴绵:“......”

  呵呵。

  沈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