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前有一堆事宜要准备,长公主特地交代谢灼凌和傅屿唯二人去崇隐寺上香,然后见一见慧净大师。

  谢乐宁本来也想去,长公主说要遵习俗,不能带孩子过去,且今日二人还要去月老祠。

  为了哄小孩子,谢灼凌头天下午特地扎了几只风筝,同小家伙说醒了,可以找哥哥姐姐放风筝,谢乐宁这才高高兴兴,不提跟着去了。

  马车一大早停在将军府门口。

  傅屿唯今日着的女装,层层叠叠繁复绯色衣裙修饰了他沉静矜雅的气质,添了几分鲜活之意,谢灼凌穿的是柿色宽袖锦袍,头发用金冠挽起余下散在身后,贵气十足,又带了些英姿勃.发的少年锐气。

  谢灼凌撩开袍裾先上马车,而后伸手,傅屿唯穿着裙衫,自然不能做大动作,踩着下人放置的脚凳,将手放到世子掌心,谢灼凌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带上了马车。

  月老祠和崇隐寺倒是离得不远,不过都在城外,马车去时需两个时辰。

  车内极其宽敞,且备着软垫和锦毯,可以躺下歇息,案几上摆放着凝神的香炉,旁边还温着新茶和点心。

  一上车,傅屿唯就发懒地借了世子的肩膀,“好困。”

  谢灼凌倒是神采奕奕,闻言回道:“睡吧,到了叫你。”

  傅屿唯阖上了眼睛,谢灼凌拿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世子很喜欢傅屿唯的手,一会捏了捏他的指腹,一会搔他的指缝,最后开始看起手相,一刻都闲着。

  “世子可看出什么了?”

  傅屿唯睁眼抬头幽幽看着谢灼凌。

  谢灼凌哼哼:“打扰你休息了?”

  傅屿唯懒懒起身:“也还好,只不过世子肩膀石更梆梆的,枕着也不舒服。”

  谢灼凌:“……那怎么办?躺下?”

  傅屿唯轻轻摇头:“不睡了。”

  毕竟一会还要去上香,见那个什么慧净大师,可不能弄乱发型弄皱衣裙。

  “世子刚刚看手相?”

  谢灼凌:“昂。”

  随便看看不行?

  傅屿唯左右无事同他玩闹:“那世子看出我命好不好?”

  谢灼凌手指在他掌心扌莫扌莫,装模作样道:“命甚好也不外乎如你这般了。”

  傅屿唯被逗乐了:“怎么好的?是不是以后有个知道疼人且事事稳重妥帖的夫君,还有个懂事可爱的孩子,锦衣玉食,幸福美满?”

  谢灼凌:“……”

  傅屿唯反握住他的手,逗道:“世子怎么不说话了?”

  谢灼凌冷哼一声,好嘛,谢乐宁倒是懂事可爱,可——

  世子很有自知之明。

  谢灼凌不满道:“你这是何意?觉得本世子不知道疼人?不稳重妥帖?”

  傅屿唯也就故意逗他玩,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笑盈盈道:“瞧世子这话说的,我哪有这个意思?世子不知道多么会疼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很清楚呢。”

  谢灼凌闻言还是不高兴,很在意这个:“事事稳重妥帖。”

  傅屿唯佯装惊讶:“世子难道不是吗?宝宝不知道有多喜爱你,多崇拜你这个爹爹。”

  “……”

  谢灼凌皱眉:“怎么只说宝宝,你呢?”

  傅屿唯:“我自然也是,不知道有多喜欢世子,怎么世子感受不到吗?”

  谢灼凌闻言咳了一声掩饰开心,状似不经意道:“能有多喜欢?”

  傅屿唯意有所指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谢灼凌哼道:“这是什么答案?”

  显然是觉得傅屿唯敷衍自己。

  傅屿唯笑了笑:“世子怎么样都好,我都喜欢。”

  谢灼凌追问:“倘若我只是个平民百姓且没有这般好相貌呢?”

  傅屿唯含笑道:“世子想听真话还是虚的?”

  谢灼凌:“……”

  “罢了,不必回答了,这个假定本就不存在。”

  傅屿唯同他十指交握:“是啊,世子就是世子,是贵胄,是天之骄子,何必假设?”

  谢灼凌被他这番话弄的心里咕嘟咕嘟甜滋滋往外四散,只觉得浑身舒坦,嘴上却说道:“就知道说好听的话。”

  傅屿唯知他爱听:“分明是真心话。”

  事实如此,在古代没有这个家世也养不出世子这般恣睢无忌的性子。

  一番话着实动听,说的世子心花怒放,便忍不住去亲傅屿唯。

  马车平稳地驶动。

  快到晌午才到崇隐寺,寺庙坐落在幽静的山中,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烧香的信客需诚心,都要一步一步走上去。

  傅屿唯被谢灼凌半抱落地,看着那重新修葺的青砖台阶,抬头望不见尽头。

  “……”

  谢灼凌伸手:“我牵着你,等会你要是走累了,我背你上去。”

  傅屿唯握住他的手,唇边带笑:“还不至于年老到走不动路。”

  谢灼凌无语。

  傅屿唯玩笑过后眨眼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世子这般心疼人。”

  谢灼凌哼了哼。

  崇隐寺是熙荣国的圣寺,香火鼎盛,深受百姓信赖,无论婚丧嫁娶,习俗都是要来庙中上香。

  傅屿唯爬到一半后突然开口:“长公主前几日过来也是走上去的?”

  谢灼凌:“那倒不是,母亲年岁高,她是坐轿子上去的。”

  傅屿唯:“哦。”

  谢灼凌:“累了?”

  傅屿唯改为抱着他的胳膊,“有点。”

  毕竟养尊处优,傅屿唯出门都是车接车送或者自己开车,足底皮.肉细滑连个茧子都没有,可见都没走过多少路,像这种爬山,不坐缆车,傅屿唯绝不会去。

  谢灼凌毫不犹豫道:“我背你。”

  傅屿唯:“还是算了吧,佛门重地,叫人看到多不好。”

  入乡随俗,来都来了,若是传出去,显得多不诚心。

  谢灼凌不以为意:“看到就看到了,上来,我背你。”

  傅屿唯见他来真的,吓唬他:“咱们这是去上香,佛祖都在看着呢,可要诚心点。”

  谢灼凌:“……”

  毕竟是为了成亲来的,世子默默站直了身体,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我拉着你。”

  说是拉,实际上世子臂力惊人,到最后傅屿唯都觉得是挂在谢灼凌胳膊上,到底是习武之人,谢灼凌面不红,气不喘,带着傅屿唯似是如履平地。

  崇隐寺巍峨宏伟庄严肃穆,这个点的香客不多,百姓过来一般都是天蒙蒙亮就出发,不会等到晌午。

  小沙弥领着他二人进大殿。

  傅屿唯和谢灼凌各自接过香,跪在蒲垫上,朝着正中央的佛像拜了拜,而后起身贡了香。

  离开大殿之时,谢灼凌若无其事地朝着一旁的功德箱扔了一锭金子。

  虽说佛门一视同仁,但到底谢灼凌是世子爷,身份尊贵,小沙弥带他们到后院的厢房歇脚,并送来斋饭。

  傅屿唯递了双筷子给他:“世子刚刚那是做什么?”

  谢灼凌这会也饿了,寺庙都是些粗茶淡饭,味道不好也不差,没得挑剔。

  “什么做什么?”

  傅屿唯累着了就没胃口:“我看到世子扔了一锭金子,有什么说法吗?”

  谢灼凌:“……那倒没有。”

  世子爷就是觉得既然放了这个功德箱,他就往里投点,权做为他的亲事行贿赂了。

  傅屿唯:“好吧。”

  谢灼凌见他没怎么动筷子,给他夹了青菜,“多少吃些,下午还要去月老祠呢。”

  傅屿唯只觉食不知味,往嘴里送了一筷子:“月老祠也是在山上吗?”

  谢灼凌看他那恹恹的神色,知道他今日是累着,含糊道:“半山。”

  傅屿唯吃不下去了:“可以坐轿子吗?”

  谢灼凌板起脸:“不可以!月老看着呢!”

  傅屿唯:“……”

  行吧。

  用完斋饭后,小沙弥过来说住持有请,傅屿唯和谢灼凌又跟着他前往。

  慧净大师威望极高,被熙荣帝奉为圣僧,眉须发白,整个人都透着超凡脱俗的佛性,坐在树下,见他们过来了,和善一笑。

  “二位请坐。”

  谢灼凌和傅屿唯分别坐在桌旁放置的蒲团上。

  慧净大师笑着看向的傅屿唯,“施主是有缘人。”

  傅屿唯对上慧净大师那双仿佛勘破凡尘的眼,顿时正色起来,用了原声,“大师好。”

  谢灼凌:“……”

  慧净大师似乎并不惊讶,依旧是带着和善的笑意:“一切都是天定,既来之则安之。”

  傅屿唯也一直是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大师,请问留下的人呢?”

  慧净大师:“一切皆有定数,不必多思,眼下皆是最好。”

  傅屿唯闻言更是心定了下来,“多谢大师指点。”

  一旁的谢灼凌听着他俩这好似加密一般的对话,完全听不懂是何意,“你们在说什么?”

  慧净大师并未解答,而是笑着看向他:“世子,贫僧有一物赠给你。”

  谢灼凌看了一眼傅屿唯:“是何物?”

  慧净大师从木盒中取出一串檀木佛珠,“世子际遇非同寻常,望以后可逢凶化吉。”

  谢灼凌:“……”

  傅屿唯:“大师是说世子——”

  慧净大师:“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

  不怪傅屿唯这么信慧净大师,毕竟他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多谢大师。”

  傅屿唯取过佛珠手串给谢灼凌带在手腕上,“世子快谢谢大师。”

  谢灼凌只觉得莫名其妙,要是平常听了这些故弄玄虚的话,世子恐怕要翻脸了,管他是什么得道高僧,不过今日到底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来。

  “我听母亲说慧净大师觉得十一月初七是我二人的吉日?”

  慧净大师:“二位施主命格极配,实来难得一见的良缘。”

  谢灼凌一听顿时高兴了,刚刚还觉得大师有些故弄玄虚,这会看慧净大师法相无边,瞬间改口:“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

  慧净大师依旧是笑笑的神情:“世子言重了。”

  谢灼凌:“多谢大师赠物。”

  慧净大师:“世子不必客气。”

  离开慧净大师的院落,二人并未在寺庙久留,随后便下山去。

  谢灼凌:“你刚刚和慧净大师说的什么留下的人?”

  打什么哑谜,听都听不懂。

  傅屿唯等出了寺庙大门,才开口道:“留下的人指的是亲近在意的人。”

  谢灼凌蹙起眉宇:“是谁?”

  傅屿唯:“自然是家人爱人友人。”

  谢灼凌:“……谁问你这个了?”

  傅屿唯:“那世子问的是什么呀?”

  谢灼凌:“你刚刚为何用原声说话?这个慧净大师可是和我母亲相识,你仔细他和母亲说。”

  傅屿唯:“大师是高人,自然瞒不住的,他既都说我是有缘人了,那作何还要欺骗大师?”

  谢灼凌哼道:“什么高——”

  傅屿唯捂住了他的嘴,“世子慎言,人家大师刚刚还说了我与世子是难得一见的良缘,怎么不是高人了?”

  谢灼凌:“……”

  好吧,就冲慧净大师这句话,他也当得起高人了,毕竟说的是世子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