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他摸不准祁南的心思,有些头疼。

  要是早知道祁南对他有这么不满,他就把祁南养在外边,等培养好了再循序渐进地接触,结果这成了什么?卧薪尝胆?

  他站了起来,刚想离开,就见祁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眶有些红——他并不觉得祁南是伤心,对方眼里的情绪太深重,让他也迟疑了一瞬。

  他等了一会儿,祁南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便开口:“这里不安全,明天搬走吧。”

  祁南缓缓道:“那你呢。”

  安澈说:“我别处有宅子。”

  祁南好像一下子卸了力气,手一点点滑下来,浅金色的眸子像透明玻璃珠,怔怔看着他,有些惶惶不安的脆弱。

  好像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水,所以连眨眼都不敢,白净秀气的脸上红印子明显得很。

  安澈心里默念好几遍不可轻举妄动,一面真觉得祁南这副表情可怜得很,他都快破功了。

  也许祁南并没有反叛的想法,这件事细想起来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嗯,他不是因为心疼祁南才这么想的。

  “安……澈。”祁南越过桌子,死死搂住他,湿润的睫毛擦过他的侧脸,尾音发颤,“哥。”

  一边的齐山吓了一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这这,这就上手了?

  安澈没挣扎,他声音清冷平静:“别抱着我。”

  祁南没松手,他说:“我想让季川云尽早暴露所以才那么做的,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安澈推开他:“李丘不是这么说的。”

  在决定收网之前他恰好将李丘这条漏网之鱼抓住,季川云被他缠得烦不胜烦,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自然不会记得把李丘带上。

  从李丘嘴里难道还指望听到说祁南的好话吗?

  安澈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带着齐山离开。

  别墅里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低头干活,生怕惹上麻烦。

  他是想给祁南时间好好想想,好好冷静一下的,让祁南明白不一定非要一心扑在他身上,有自己的时间以后,就能好好反思这段感情,不至于那样痛苦。

  安澈心里安排得很好,他不打算与祁南见面,免得自己看着难受,一早就让齐山把人送走最好。

  但他没算到意外,晚上回房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藏匿在黑暗中的人紧紧抱住压在床上,安澈惊了一下,黑暗中闻到那人熟悉的气息,他们朝夕相处了很久,几乎是刚刚接触就知道是谁。

  他也没想到祁南会突然发难,立刻扭住祁南肩膀想将人推下去,却惊讶地发现祁南居然稳稳地压住了他,随后一个炙热的吻落了下来,不是平时亲昵厮磨的吻,而是带着掠夺意味的吻,疯狂而热烈,吻得他嘴唇都微微发疼。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安澈几乎快喘不上气来才被松开。

  “哥。”

  祁南在他耳边轻声喊道,缱绻而又痛苦。

  他狠狠推开祁南,上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手脚有些发软,甚至在微微发抖,但祁南却顺从地站起来了。

  他手背擦了下嘴唇,细细密密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似乎还肿了一些。

  真是像狗一样。

  难缠又疯狂。

  安澈抿唇,又推了把祁南:“出去。”

  祁南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黑暗里的厮磨好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安澈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远,露在外面的肌肤原本被抚摸得发烫,另一个人刚一走,温度就已经渐渐冷却下来,他打了个寒颤。

  祁南应该回自己房间了,房间空荡荡的,他还是没开灯。

  安澈失眠了。

  那时候祁南的眼神依旧浮现在他眼前,让他辗转反侧。

  夜深时,他干脆下了床,穿着拖鞋出了房门。他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在路过祁南房间的时候又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转来转去,他又来到了琴房,夜深人静,里面更加冷清。

  开了灯,照亮里面熟悉的陈设,安澈走到钢琴边抚摸着琴帽,没打开。

  这间琴房他来过很多次,全是听祁南在这里弹琴,其余时候根本懒得进门,所以他也就很少在这个角度来看琴房。

  剧情里的安澈倒是经常坐在这里,看着钢琴回忆与温明煦从前美好的时光。

  他坐在钢琴前,这个位置正好是从前祁南弹奏的位置,侧头的矮沙发就是安澈平时坐的地方。

  抬头,安澈愣住了。

  在他座位面对着的正前方,空荡荡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少年坐在钢琴前,在舞会大厅上演奏,少年穿着黑色燕尾服,表情自信而轻松,灯光耀眼,万众瞩目。

  只要坐在这里就能看见。

  安澈站起来,将相框拿起来。

  照片里的少年是温明煦。

  他抓着相框的手骨骼紧绷着,用力到关节发白,相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几乎下一秒就要裂开。

  安澈拿着相框,转身出了琴房。

  他没想到,总有些这小东西突然出现,逐步耗尽他和祁南的情谊。

  只是出了门他才发现走廊另一边站着一个人,身影很熟悉,但他有些不解,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你在这里做什么?”安澈有些心烦意乱,语气难免控制不住急促,“这么晚了,一直没睡?”

  “不是。”

  祁南声音有些莫名的沙哑,他主动朝安澈走近了些,安澈才发觉他衣服穿得很单薄,下意识想说什么,又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

  依旧是淡淡的金色,里边的情绪看着很平静,却难掩癫狂。

  祁南的眼神让他觉得很熟悉,深邃而又恐怖:“我做了个梦。”

  安澈不由得被他带偏:“你梦到了什么?”

  “……梦里,我们都是怪物。”

  安澈被紧紧抱住,祁南将他推到墙边,垂着头在他颈窝轻轻咬了一口,令人惊悚的酥麻迅速扩散开,安澈挣扎了下,手里没拿稳,相框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嘴唇微微张开:“等等……”

  祁南没给他挣扎的机会,轻吻着安澈,说:“不用捡。”

  如此激烈,铺天盖地都是祁南身上的气息,安澈也因为他的话陷入了动摇,有些不明所以,又抵不过明显情绪过分上头的祁南。

  两人跌跌撞撞回了房间,安澈已经被亲得有些迷糊了,他躺在床上,只觉得与祁南接触的地方烫的吓人,祁南身上好闻的气息让他意乱情迷,心脏砰砰直跳。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上去,又觉得祁南好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安澈呼吸有些急促,闭上眼。

  祁南的呼吸同样沉重,他慢慢贴着安澈,声音很轻:“哥,我很爱你。”

  安澈咬着唇偏头避开。

  水声细密,他的呼吸微微颤抖。

  夜色悠长。

  ·

  早晨,楼下的陈妈迟迟不见两人下楼吃饭,几乎快怀疑是不是接错指令,安澈老早就带人出差去了。

  要知道安澈向来守时,因此他也要求底下的手下同样守时,几年来从未变过。

  因此,第一次睡过头的安总起床时,还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昨晚他睡得很沉,现在脑袋刚刚清醒了一点,就见凌乱的被窝和身侧躺着的人,他有些头疼,低头一看,就见自己脖颈和前胸大片大片的吻痕,虽然身上明显被清理过,很干爽,但那处地方总有似有若无的不适感,让安澈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虽然很舒服,但他觉得有些羞耻。

  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南,干脆打算先穿衣服离开,正想亲手亲脚下床时,就听见身侧的被窝动了动。

  祁南揽着他的腰将他捞了回去,含糊不清地说:“再睡会儿,不着急。”

  安澈叹了口气:“太晚了,不能再赖床,快点起来。”

  他莫名感觉自己叹气的频率变高了。

  更何况外面还有温明煦的相框没收拾,总扔在那儿也不太好。

  他其实耿耿于怀的是祁南昨晚说的那句话,但祁南现在的表现与昨晚完全不同,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惊疑不定。

  他刚想开口问,却听见外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门外齐山惊慌失措地敲门:“老大,我在走廊捡到了您的相框……它它它碎了!”

  安澈:“……”

  看来碎掉的相框已经随即吓死一个路过的无辜手下了。

  “没事,等我出来。”安澈起身时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下床,衣角又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转身,看到祁南像是在看拔d无情渣男的眼神,无辜地说:“不多休息一会儿?”

  安澈险些扣错扣子,咬牙把他拽出来:“你也给我起来。”

  匆匆忙忙出门,他甚至没看到齐山那震惊的眼神,下楼的时候安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异样,只在落座时脊背稍微僵硬了些。

  陈妈殷勤地将餐桌摆满,好在安澈口味一向清淡,陈妈做的早餐都是清粥小菜,没什么油腻的东西,早餐吃得分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