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云在他面前晃悠太久了,他也忍得够久了,不管是有意无意挑拨他和温明煦的关系,还是暗地里诋毁安澈,那些污言秽语都让祁南厌烦。

  所以祁南才想引诱季川云让自己的欲望侵蚀掉理智,等到季川云被恨意蒙蔽双眼,他再从中作梗,将季川云的阴谋揭露在安澈面前,最后直接一锅端。

  现在季川云急匆匆过来,说安澈已经知道了计划。

  问题是,祁南还没来得及等他露出更大的破绽,告诉安澈这件事。

  那究竟是谁背叛了季川云?

  祁南直截了当的说:“你手下有他安插的人。”

  季川云脸色阴晴不定:“谁知道呢,他的手段多的很。”

  他眼睛紧紧盯着祁南,意味深长地说:“还真是巧啊,这事儿前前后后才出了多久他就快把我的部下都弄死了,怎么会这么敏锐?”

  祁南无所谓地反问:“你要现在跟我争这个?”

  季川云咬牙,他也明白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而且要是祁南跟他的事没在安澈面前暴露,那他就还有一张免死金牌。

  理智上来说他觉得祁南告诉安澈的可能性很小,安澈那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不管祁南有没有背叛过他,有这么一遭过后他俩都得离心。

  没事的,就算安澈再怎么料事如神他也有手段脱身。

  季川云转身:“走吧,安澈估计快来了。”

  他这回来时做的准备很充足,三辆大型装载车,车上的保镖看起来干练又精壮,举手投足力量感十足。

  祁南坐了进去,一左一右两个粗壮的保镖被安排在他身边,似乎很警惕。

  车子开了很久,司机是老手,速度很快又很稳,祁南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下车时祁南便发现这是处海湾,看起来十分荒凉了,停着一艘高大的货船,很低调,上头有零星几个人靠过来接应,打头是一个黑壮的高个子,季川云正跟他们交涉,用着祁南听不懂的的语言,他粗略一想应该是东南亚那边的人。

  看起来交涉得不太顺利,他看见季川云脸色不太好,但还在强颜欢笑,递了一支烟又说了些什么,那黑老外才勉强点了点头。

  祁南没再看那边,他想要是安澈回去看到他不在那里会想些什么,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反而庆幸丢掉了他这个麻烦。

  他觉得这些事真是复杂,他跟着季川云说不定之后几年都要颠沛流离,人生地不熟的,死于非命也说不准。

  祁南不觉得害怕,他来到安澈身边以后被藏在心里的恶劣因子疯狂作祟。

  他已经想好怎么榨干季川云能带来的利益了,说不定以后再见面,他也有能力站在安澈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鸟雀嘶鸣。

  祁南抬起头,只见远处的荒原里尘埃滚滚,似乎有一大群东西在赶过来,他微微皱眉。

  这种动静无疑也引起了季川云和黑老外的注意,只听黑老外似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季川云脸色苍白辩解着什么,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几乎一瞬间,几辆车撞在一起,尘土激昂,几波人瞬间交战在一起,腥风血雨,乱战开始了。

  黑鸦鸦的人群瞬间爆发起了冲突,祁南退到车子一侧,仔细在对面搜索一番,看到了齐山。

  看来是安澈追上来了,似乎是赶尽杀绝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安澈在哪儿。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只听一声巨响,最前面那辆装甲车瞬间爆炸,刮起的气浪和声波叫人头皮发麻,祁南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架势未免也太大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来到他身后,刚一回头就对上枪口,季川云拽着他的衣领大步走了出去,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瞥了眼齐山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季川云挟持着祁南连退好几步,冲那边大喊道:“别过来!我这里可是有人质,再上前一步我就动手了!”

  对面的人确实停了一瞬间,齐山似乎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他引着安澈出来了。

  安澈面容依旧冷淡,衣装笔挺,深色的手套半包着指节结实的手指,纯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季川云。

  季川云还以为他威胁到安澈了,当即继续喊道:“安澈,要是不想让他受伤我们各退一步,你让我的人离开,我放他离开!”

  安澈嗤笑:“季川云,你就这么天真,用一个叛徒来威胁我吗?”

  祁南身子一僵,抬眸缓缓看着他。

  站在他对面的安澈全副武装,看不清眼神,却能感受到姿态是闲适的,没有半点在乎的意思。

  “该死,真是没用。”季川云恶狠狠骂道,“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混战又开始了,刀剑无眼。

  他刚想将祁南一脚踹开,却没想到祁南当场发难,一手扭着他手腕狠狠一掰,手枪飞了出去,右腿发力将他狠狠扫到地上,他刚一倒地,拳头就如钢铁般狠狠砸到脸上,砸得他脸上血迹模糊。

  季川云大怒,他翻身压过去狠狠一拳砸到祁南腹部,胡乱摸到手枪,立刻死死抵着祁南的眉心——

  砰!!

  枪响在混战中似乎并不明显,可在祁南耳中却震耳欲聋。

  他睁大眼睛,强烈的心悸涌上心头,小腿一抽一抽的,痛到他眼眶发酸。

  而压在他身上的季川云脑袋开花,血渍喷了他一脸。

  祁南推开季川云坐了起来,抬头朝不远处望去。安澈抬在半空中的手枪枪口微微发烫,硝烟的味道还未散去。

  安澈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这场混战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季川云死了,他这儿的人群龙无首,战意溃散,几乎是毫无抵抗力,全被拿下了。

  而黑老外那边安澈的人已经过去交流了,人家压根儿没打算出手得罪他。

  祁南撑着身子站起来,就见安澈走了过来。

  他声音不轻不重:“玩够了吗。”

  其实祁南已经听不清安澈在说什么了。

  风很大,几乎将他的发丝全部掀翻,他衣袍翻滚,眼里的清明越来越少,几乎难以凝聚起本就涣散的意识。

  他心脏突突地跳,喉间涌上腥甜。

  季川云想得很对,他们确实离心了。

  安澈擦拭着手腕,他脸上还残留着尘土与硝烟的痕迹,显得神情有些冷硬:“你就这么想走?”

  祁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沉默之中,无人出声。

  不知道从那沉默之中品出了什么,安澈扔了帕子,转身带着齐山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理会祁南。

  安澈的人依旧在打扫战场,他们动作很快,沉默寡言,又十分有默契地没去打扰站在那里不动的祁南。

  直到离开的时候,齐山来到祁南面前,恭敬道:“祁先生,上车吧。”

  祁南缄默不言,跟着齐山上了车。

  安澈不在这辆车上。

  大概是不想见他吧。

  祁南心里想。

  路途遥远,有人递给他毛巾让他擦掉脸上的血渍,一直到回了别墅,车上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别墅里那些佣人早早被救了出来,此刻见到祁南被带了回来,神色各异。

  他们大概是最知道内情的人,先是收到安总命令要保护住祁南,后来季川云出现把祁南带走,他们才知道祁南居然跟仇敌勾结上要算计他们的安总,再后来安澈过来放了他们,了解来龙去脉后二话不说出了门,只是看起来表情不太好。

  不过倒也正常,知道自己养在家里的人背叛自己,谁都会生气。

  佣人们没想到的是自己还能见到祁南活着回到这里,这显然不在他们了解的范围内,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低头不去多看。

  毕竟他们的安老板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对劲,估计都快被气死了。

  陈妈也在,她不了解内情,做好了一桌子饭热情地招呼他们:“安总,祁少爷,快点过来吃吧,免得饭菜都凉了!”

  祁南不知自己该不该坐,他踌躇了一下,就见在自己前面的安澈点头:“行。”

  于是祁南也很别扭地坐了下来。

  陈妈立刻看到他灰扑扑的脸,忧愁地说:“哎哟这孩子上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样?要不先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吧,看看这弄的!”

  祁南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说不定吃完这顿饭他就不用在这儿待着了。

  陈妈欲言又止,终于是察觉到了这有些诡异的氛围,她看着安澈,却见平时格外关心祁南的他此刻自顾自吃着饭,连眼神都没给祁南一个。

  这么一看,他们两个今天坐的也格外远,平时不都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吗?

  陈妈不方便多嘴,只能默默退下。

  一顿饭吃得祁南有些食不下咽,饭后安澈把他叫到书房里,他坐在了安澈对面。

  齐山给安澈和他各倒了一杯茶,安澈端起来抿了一口,问:“为什么要跟着季川云?”

  祁南嘴唇颤了一下:“我没想跟他。”

  他觉得自己在安澈眼里一定是个很无耻的人,证据确凿还要狡辩。

  安澈不是最恨两面三刀的人了吗。

  这是他从童年里带出来的卑劣习性,附骨之疽,让他囹圄困囿。

  明明他在安澈身边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已经比他小时候好太多了,为什么他还是改不掉,还是会去忍不住反复怀疑反复试探,还是信任不了任何人。

  为什么每当他下定决心想要相信安澈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跳出来,疯狂助长他的疑心病。

  明明这次是想帮安澈除掉季川云,引蛇出洞,却成了这种结局。